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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金融老枪
文章来源:投研双杰(ID:invest2019)
【导语】企业难过,个人就更难过。当活下去成为企业的共识,对内开刀则成了最佳的保命大法。
1928年12月,柯立芝总统在国情咨文中不无得意地总结:自美国建国以来,莫有本届所见之兴旺繁荣……我国今日之成就,实足快慰。我国未来之前途,实很乐观。然而仅在一年之后,当美国人民重温这段话时,却已经恍如隔世。我们的国家正再次繁荣昌盛……经济衰退的岁月已经结束,美国的未来一片光明。
他们用自己可能赚到的所有钱,比如赌马赢的钱,去交保证金买股票。有房有车,成为选择异性的重要标准。一个男生没有这些,在人们眼中就是失败者。于是不管工厂里的工人,还是刚进城的乡下人,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由于公众的强烈需求,很快100多家新兴汽车公司争先恐后地加入行业的角逐之中。1908年,杜兰特创立了通用汽车。杜兰特极力推动与福特、奥兹等几家主要汽车公司的合并,以结束小公司林立的局面,但亨利•福特提出的严苛条件使合并最终宣告失败。福特是那时行业里当之无愧的老大。既然福特不参与,那就自己干。通用先是与奥兹合并,随后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大举并购了20多家公司。
此后的十年间,通用汽车开创了零售金融的全新业务模式,又推出了“不同的钱包、不同的目标、不同的车型”的市场细分战略:雪佛兰主攻中低端客户,凯迪拉克专攻高端,中间有庞蒂亚克、奥兹莫比尔、别克。丰富的选择和便宜的贷款让所有美国人都陷入到歇斯底里的疯狂当中:汽车突然从奢侈品变成了日用品,不只是汽车,衣服、收音机、吸尘器,想买的一切东西都可以分期。不像如今花呗额度多少居然还要看信用分,当时哪怕没有一分钱存款的美国人也可以买下一套房子。20年前的纽约街头还是遍地马车,那时美国一万个人里才有一个人能买得起汽车,在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的推动下,1929年,每5人就有一辆(2019年的中国每6人才拥有一辆汽车)。
1928年繁忙的纽约第五大道
在这场消费盛宴中,通用成功超越了福特,成为美国汽车行业的龙头,别克轿车的影响力也扩散到了大洋彼岸的中国:末代皇帝溥仪花了3400大洋,买了一辆当时最新式的6缸四门别克豪华轿车。遗憾的是,汽车还没等坐上,溥仪就被冯玉祥赶出了紫禁城。从溥仪开始,别克逐渐成为了中国名流巨富的首选坐骑。1929年通用在上海设立了第一家办事处,此时上海登记注册的车辆中,每6辆就有1辆是别克。除了疯狂的买买买,股市的空前繁荣更是让美国人看到了一夜暴富的希望,在股市面前,连赌博的收益都黯然失色,人们把赌博赢来的钱,统统拿去交保证金买股票。自美国建国以来,莫有本届所见之兴旺繁荣……我国未来之前途,实很乐观。
在通用汽车市场份额高速增长的十年间,其员工数量从8万增到了23万,股价则翻了22倍。盛极而衰。黑色星期四这天(1929年10月24日),股市的繁荣戛然而止。股市的崩盘只是一系列灾难的开始,接下来,银行倒闭、企业破产、前所未有的失业浪潮席卷了美国。汽车重新恢复了奢侈品的地位。通用汽车的销量从1929年的190万辆迅速降到了1932年的52.6万辆。低迷的销量下,通用只能通过减产和大规模裁员止血。到1932年末,通用汽车已经解雇了一半工人。剩下的工人,小时工资打8折,工人每周工作时间也被迫从之前的45小时减少到31小时。1929年每周能赚10美元的工人,到了1932年,周工资已经不到4.5美元。老对手福特还要更惨,12.8万员工两年后骤减到3.7万,整个行业更是有超过四分之一的企业倒闭。不只是汽车行业,哪里都没有工作了,曾经标配皮草的常春藤学生,毕业后能找到开电梯的工作就要谢天谢地了。
黄金的20年代,皮草是常青藤名校学生的标配
工作变成了世界上最稀缺的东西。为了找一份工作,有人通宵守在职业介绍所门口,有人扒火车跑遍了全国,有人为了当救火员到树林中放火,有家工厂只招4个人,但“上千个人像一群狗一样去抢这几根肉骨头”。
1930年4月,7000名失业者竞争25个工作机会
断崖式的返贫让很多中产阶级觉得丢脸,因此刚失业的时候,大家想尽一切办法遮掩。每天早上西装革履、按时出门的律师,要么是去挨家挨户兜售杂志或者鞋油之类的东西,要么干脆换上公文包里的破衣服去乞讨了:越来越多的失业者开始交不起房租。但房东有没有收益,法律不管,总之税额不能减。无处说理的房东们怒从心起,把无钱交租的住客统统撵走。仅仅一年下来,就有27万户人家被赶出了房子。但赶走住户只能使有产者更加不得人心,却不能使他们有钱交税。房地产税骤减要了地方财政的命,但领取救济的人越来越多,于是获得公家救济的条件一天比一天严格。哪怕还有一个亲戚没破产,或者没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根本没有资格递交申请,即便满足一切条件,得到救济的概率也只有1/4。黄金的20年代,无数年轻人满怀憧憬进城闯荡,全美城市人口净增长了600万人,如今他们衣衫褴褛地回来了,萧条改变了美国人口的流动轨迹,人口第一次出现了向农村的回流。这样的景象正应了罗伯特•弗洛斯特对家的著名定义:家是这样一个地方,当你不得不去那里的时候,它也不得不接纳你。花五分钱要一杯咖啡,然后白要一杯开水,柜台上免费的番茄酱同开水一搅和,就算是番茄汤了;报纸塞在衬衣里边可以御寒,鞋底磨出了洞,可以垫上硬纸板,有条件的最好再垫些棉花;旧被单剪开再把两边缝起来,这样中间磨损严重的地方就到两边去了;妈妈的衣服可以改一改给女儿穿,花花绿绿的面袋子也可以用来缝衣服。
由于许多主妇开始用面粉袋给家人做衣服,面粉厂推出了彩色的包装袋
越来越多的《大萧条食谱》出版,最大的窍门是加黄油,可以大大增加饱腹感。但即便如此,很快不挨饿还是变成了奢望。一位老师上课时,看到一个小女孩饿得不行了,就让她回家吃点东西。结果女孩说:
30年代“舞蹈马拉松大赛”中,一名参赛者体力不支晕倒
无数家庭只能轮流吃饭,一半人一、三、五,一半人二、四、六,只有周日全家人才能坐在一起吃顿饭。大萧条期间,有很多地方超过90%的儿童营养不良,出生的儿童也身材矮小,因此被称为“萧条的一代”。大萧条在青少年一代身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当二战来临时,报名参军的200万人,有一半体检不达标:
大萧条时期,梅•韦斯特一类的性感女星走红,物质匮乏时期的人们更喜欢“丰乳肥臀”
当轮流吃饭都难以为继时,千百万人只因像畜生那样生活,才免于死亡。乡下人开始吃蒲公英、紫罗兰叶以及一向用来喂牲口的野草,城里饥馑蔓延的极致是吃垃圾。很多女人成天守在码头边上,一有腐烂的水果蔬菜扔出来,她们就冲上去同野狗争夺。蔬菜水果从码头装车后,她们就跟在后边跑,掉什么就捡什么。那年头,在富裕的美国人看来,把剩饭施舍给没饭吃的同胞,就是大发善心了。纽约的麋鹿会(一个慈善机构)和普林斯顿大学聚餐会吩咐仆人,一定要把残羹剩饭送到穷人手里。大量无家可归的人在饭馆附近游荡,掀开泔水桶的盖子找东西吃。中西部地区一所饭馆的厨师把一桶残菜剩羹放在厨房外的小巷里,立即有十来个人从黑暗中冲出来抢。在芝加哥的贫民窟,一辆卡车卸下垃圾后,30多人一拥而上冲向垃圾堆,有人用棍子扒,有人则直接用手挖,争抢零零碎碎的食物残渣。因为蛆虫多,芝加哥市有一个寡妇在捡东西吃时总是先把眼镜摘掉,眼不见为净。到了悲惨绝望的1932年,翻垃圾桶的人数与日俱增,活活饿死的报道也屡屡见于报端。1932年的前8个月,纽约州饿死了139人,可是胡佛总统假装不知道:“并没有谁真正挨饿。拿那些流浪汉来说,他们吃的就比过去什么时候都好。纽约有一个流浪汉,一天吃了十顿饭。”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史记•陈涉世家》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日子虽然艰辛,但女性们依然竭尽全力修饰自己的外表:廉价的高仿品取代了香水,“原版400元,仿制品只要30元”,粗暴有效的广告词,刺激着女人们的神经和空荡荡的钱袋子。本已跻身于中产阶级的威廉,在萧条中破产了,因为姑娘们再也不买价格不菲的口红了,指甲油抹一次可以坚持一周。大萧条期间,年轻人谈不起恋爱,更结不起婚。离婚率也出现了明显的下降,并不是美国人因为萧条变得更加忠贞了,而是合法离婚的费用实在太过昂贵。怀孕原本是很幸福的事情,但在艰难时期,怀孕就是家庭的灾难。导致的直接后果是,避孕药物行业一年大赚2.5亿。私酒行业(1920年美国颁布了禁酒令)也诞生了无数富豪。在经济崩溃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借酒浇愁。萨莉年轻时曾帮破产的富豪卖二手游艇,但当时根本没人能买得起,时间久了,游艇上到处都爬满了藤壶。直到有一天,一个私酒贩子包下了所有游艇——用来运酒。面对命运的玩笑,人们竭尽全力地寻找精神慰藉,压抑的现实成为了造梦者的舞台。全国一半的人每周会去看一次电影。只要两毛五,就能暂时远离现实生活的痛苦不堪,进入电影中的梦幻世界。当时美国人平均每年看28场电影,而中国2019年的人均观影量还不到1.4场。
1931年,人们涌向剧院观看查理•卓别林的最新电影《城市之光》
但是当尝试了一切手段还是看不到希望时,人们开始转向极端。有人为自己买了一份十万元的保险,然后就自杀了,这样,妻子和孩子们可以靠那笔保金活下去。
1932年,美国自杀率高峰
绝望的人民将大萧条归咎于胡佛的不作为,在总统演讲时人们怒喊“绞死胡佛”,公路边搭车的人举起的牌子上通常写着:“搭我一程吧,不然我就投票选胡佛!”胡佛旗是什么?是空空如也的口袋,翻过来耷拉在裤子外面;内布拉斯加州4000人占领了州议会大楼;西雅图市5000人占据了市政府大厦;芝加哥市5000名忍无可忍的教师闯进了市区的银行……资本家与工人你侬我侬的蜜月结束,福特说,这些失业工人的悲惨命运是自己不努力工作的咎由自取。当5000名工人逼近福特工厂的大门时,警察和工厂卫队用高压水枪向工人喷洒冰水,并使用了瓦斯,工人们则用石块还击,最终警察和卫队开枪扫射,造成4人当场死亡、60多人受伤的屠杀。暴动无一例外遭到了镇压,但镇压能够解决的只是对政权的威胁,而不是导致威胁产生的危机本身。
单身母亲带着7个孩子在萧条中挣扎,是那个时代无数普通家庭悲惨命运的缩影
由于当时各国普遍实行金本位,因此这场始于美国的大火很快便席卷了全球。西方的危机,恰好成了苏联崛起的良机。到1932年底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时,苏联的工业产量已从世界第5位上升到第2位。随着苏联经济的高歌猛进,社会主义制度的影响力也节节攀升。失业者越来越熟悉《国际歌》的曲调了。曾经信奉自由主义的人开始羡慕繁荣的苏联,苏联在美国的苏美贸易公司,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移居申请;3万多人挤满了联邦广场,听共产党人演说;布登兹率领失业者联盟的群众向哥伦布市议会大楼进军,他的口号是:穷苦的中国是当时世界上唯一实行银本位的国家,从光绪到民国,政权的更替也没能解决货币本位的问题。因此在萧条的前两年,国外物价下跌30%,中国国内物价却因为银价的下降水涨船高,逆势上涨20%,上海房地产市场也随之进入了狂热阶段。但在1931年之后,各国在萧条的冲击下纷纷放弃金本位,并竞争性贬值以应对危机,中国也陷入了严重的危机。上海的房地产市场崩溃,金融机构严重亏损,整个金融市场也陷入瘫痪状态。在农村,饥饿驱使农民铤而走险。1932年5月底,怀下、北下、南延和无锡四大养蚕区的大户全部遭到了袭击,稻米、钱财被抢劫一空,1932年7月上旬,全国又发生了50起抢米事件。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中,世界各国经济生活失控,社会矛盾日益尖锐,人们渴望绝对的权威能够力挽狂澜。
不能坐在躺椅上,边喝啤酒边看电视,对我来说就是大萧条。
——1970年19岁青年对大萧条的理解
几十年过去后,大萧条逐渐被人们淡忘。再艰难的往事,最终也只是变成了历史课本上枯燥的寥寥数行。就像在黄金年代一样,物质过剩让人们无法想象一个什么都缺的世界。2008年,在大萧条中封顶的通用汽车,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金融危机来袭之前,通用汽车已然是一头庞然大物,其工厂遍布35个国家,在全球拥有463个分支,每年生产汽车900多万辆。此时,通用的员工超过26万人,要供养的退休员工则超过49万,接近在职员工的两倍。正如摩托艇可以灵活躲避障碍物,而泰坦尼克号发现了冰川也难逃沉没的命运。通用这个辉煌百年的巨人,终于被自身的重量压垮了。2008年圣诞节前夕,通用汽车历史最悠久的汽车工厂关闭。这一年,通用一共关闭了36家工厂,裁员11.4万人。2009年2月,通用决定再裁员4.7万人并关闭5座美国本土工厂——其中的一座,后来被中国富豪曹德旺买下,并顺便拿了个奥斯卡。2009年5月29日,通用汽车股价收于75美分,相比历史高点下跌超过99%。两天后,通用放弃了一切抵抗,申请破产保护。幸运的是,“通用们”因为“太大而不能倒”,普通人为了巨头的错误承担了后果。两年后,通用重返华尔街。而无数普通人,在这场危机中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房子,失去了他们拥有的一切。2008年10月4日傍晚,洛杉矶的一处高档小区传出了枪声。依靠灵敏的投资嗅觉,拉贾兰在股市和房市都获得了相当可观的回报。2001年,他在英国股市投资1.25万英镑,狂赚87.5万英镑。2006年,他赶在房价的高点卖出了加州的一套房产,又赚了近50万美元。卖掉加州的房子后,拉贾兰一家搬进了位于洛杉矶的高档住宅小区。在邻居眼中,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而拉贾兰绝对是个慈父。邻居说,“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像他那样喜欢孩子,从他和妻子把家中的主卧让给了大儿子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但只有拉贾兰自己清楚,他并没有外人看来的那般风光,他已经失业数月,而股市的投资再也回不来了。周末,上大学的大儿子回到了家中,绝望的拉贾兰向家人举起了手枪,在杀死岳母、妻子和三个儿子后,拉贾兰饮弹自尽。
在美国,同拉贾兰一样失业的,还有1600万人。年轻人的失业率直逼1929年,每4个年轻人中,就有1个失业,1700万个家庭的4910万人在挨饿。密歇根州一名93岁的穷苦老翁,因断电断气冻死在家中;俄亥俄州的9旬老太娅迪,因为拖欠房贷要被收回住房,情急之下开枪自杀;田纳西州的罗斯,在得知住房将被收回的消息当天,开枪自杀;佛罗里达州濒临破产的戈尔,开枪将妻子打死后,纵火焚烧了住房,最后自杀;马萨诸塞州的卡琳在房产遭贷款机构拍卖当天自杀。她给丈夫留下一张保险单和一张便条:他们无法改变残酷的现实,只能选择抗议性的集体自杀——受金融危机冲击最为严重的2008年和2009年,美国的自杀人数增加了5000人。
在高度全球化的21世纪,金融危机的影响迅速蔓延到了全球每一个角落。中国房地产市场在开发商的降价潮中迎来了“拐点”。2008年9月,土地储备最多的碧桂园,和率先扛起降价大旗的万科,先后下调开竣工面积。巨头的调整加剧了行业的信心危机,隐性停工在全国各地不断扩大。2008年11月5日上午9时20分,武昌火车站内。“呜呜呜……”随着几声长笛,K556次列车缓缓停靠在站台边。列车员打开车门,操着湖北口音,或扛着帆布背包、或拎着编织袋、或背着孩子的农民工涌向了出站口。他们多是从深圳、东莞、惠州这些沿海城市上车的。短短两个月时间,湖北省已有30万农民工返乡。
只有初中学历的薛汉红,6月进了深圳的一家玩具厂,2个月后工厂的订单就急剧下降,一个月八九百的收入,扣掉生活费后所剩无几。气愤之下他辞了职,但接下来就连八九百的工作也到不到了。心灰意冷的他回到了武汉。他的底线是包吃住月薪能有1500,不过这个底线在武汉似乎太高了。转眼两周过去,没有一家公司开出的工资超过800,可是为了求职就已经花了五六百。眼下手头越来越拮据,最多只能再待一个星期:同样的返乡潮正在全国各地上演,安徽40万农民工提前返乡,江西30万农民工提前返乡,火车站的列车员们都说:随着企业大批倒闭破产,无数人的血汗钱,也没了着落。来自湖南长沙的周克祥 ,1995年就到了深圳百灵达工作。2008年10月17日晚上,公司突然宣布停止运营,而老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奈之下,周克祥加入了游行讨薪的队伍。青岛的一位老汉,原本在济南一家外贸公司打工,11月底公司突然倒闭了,大半年的工资分文未得,无奈之下,老汉决定回老家。可是他身无分文,不要说买车票,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于是老汉只能徒步从济南走回青岛,沿路捡破烂卖钱吃饭。
总之,好好的厂子突然就倒了,钱拿不到,也没有地方要他们,他们只能卷铺盖回家。10月初,国务院召开常务会议,讨论金融危机对中国的影响。人社部有关领导在汇报前三季度就业形势时说,与美国的情况不同,中国的失业没有增加。会上的其他部长,包括总理、副总理都笑了。那一年,人社部公布的社会登记失业率是4.2%,社科院公布的城镇经济活动人口失业率是9.4%。
坚持下去,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
——温斯顿•丘吉尔
2020年3月21日,白宫新冠疫情记者会上,特朗普发出了悲情的呐喊:“新冠肺炎疫情伤害了我!”特朗普不仅是总统,还是个商人,一个很有钱的商人。随着疫情的失控,这种矛盾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作为总统的特朗普在促进就业,而作为商人的特朗普在裁员。特朗普集团1500名员工将被辞退或“暂时下岗”,特朗普国际酒店裁员95%。
在疫情的冲击下,无论是知名的大公司,还是没听过的小公司,都在疯狂关厂、裁员、降薪。通用、福特、克莱斯勒关闭了美国所有工厂;特斯拉全球四大生产基地,除了上海的超级工厂外,全部关停;日产、本田相继在美国各裁减1万名员工;连锁酒店万豪国际三分之二员工无薪休假;零售巨头美国梅西百货关闭了全国所有门店,临时解雇约13万名零售业务人员……尼尔森是华盛顿的一名配镜师,3月底她接到了老板的通知:“你被解雇了。”炒鱿鱼从来不需要跟鱿鱼商量,解雇即时生效。第二天,尼尔森便登记了失业,之前在家里她的收入最高的,现在她只能申请失业救济金。那一周,跟她一样首次申请失业救济金的美国人有330万。直到一周过去之后,尼尔森都还没反应过来:
上周,美国初请失业金人数预测值350万,实际687万;
失业者疯狂拨打就业办公室的电话,登陆失业登记网站,政府的救济金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就业办公室的电话,两周前只需10分钟就能接通,现在至少要等1小时。由于申领失业保险金的人太多,美国多个州政府的失业登记系统不堪重负崩溃。在线申请遇到问题后,大批失业者不得不线下排队领取纸质申请表,将自己暴露在新冠病毒之下。
很多未失业的蓝领则陷入了健康与收入之间的两难,他们缺乏防疫装备,甚至带病工作,因为斯特吉斯是密歇根一个人口不到十万的小城,60多岁的杰克在这里经营着一家牙科诊所。诊所附近已经出现了很多确诊病例,但平时头疼脑热不断、每天接触上百人的杰克,不顾儿子的劝阻,依然坚持上班:“如果我关掉诊所的话,很多员工都拿不到工资。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临时工,没有医疗保险,没有失业保险。有些人家里有五个孩子,有些人全家就靠这一份工资过活。”事实上,自从上次经济危机之后,美国的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穷人越来越没有抵抗风险的能力。在疫情暴发前,一半美国人没有应急储蓄,或者储蓄不够维持3个月的生活开支。
相比之下,中国国内的疫情已经趋于稳定,各地都在大面积复工。3月中旬,通用中国已经恢复了生产。新潮传媒开工首日即减员500人,百程旅行网破产清算,OYO酒店将裁员约5000人……大企业裁员降薪的新闻隔三差五就登上头条,而降薪裁员求生的小企业更是不计其数。陈生所在的金融科技公司给了员工两个选择:发放最低生活保障工资,或者裁员赔偿,他无奈选择了前者。尽管至今没有明确的复工日期,但他并不后悔:“虽然这点钱根本养不起这一家人,但整个行业都在裁员、降薪,如果离开,也不一定能找到好的工作。”愈发严峻的疫情给世界按下了暂停键,刚刚喘过气来外贸企业,也再次陷入了困境。“在跟意大利客户聊天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回邮件了,可能是生病,甚至可能是住院了。”3月18日,东莞一家大型制造厂商泛达玩具,由于欧美疫情严重,大量订单被迫取消,只能关门结业,1200多名员工失业;
东莞精度表业因重要美国客户取消或暂停订单,全厂放假,时间暂定3个月;浙江太阳神鞋业公司,未返工的员工,放假到5月30日,建议员工另谋出路……这些中大型企业都撑不下去了,小微企业的日子更不好过。
当活下去成为企业的共识,对内开刀则成了最佳的保命大法。2月份,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6.2%,有关领导说“有所上升,主要群体就业总体稳定”。3月10日,农业农村部表示,还有一半左右的返乡农民工没有返城。可就算返城了又如何?主要城市的地铁平均客运量还不到去年的50%。很多人返了城,也只能等,很多人失业了,就再也找不到工作,而最底层的那部分人,已经最先受到了冲击。米粒今年52岁,8年前丈夫遭遇交通事故后丧失了劳动能力,收养的女儿又查出了血小板无力症。配型找到了,可是没钱手术。孩子哭着说,“妈妈,回老家我就没命了,就在这保守治疗吧”。米粒一家在北京找了个地下室住了下来,靠摆摊、拾荒糊口。疫情爆发后,米粒一家的日子更难了,只能靠低保、孤儿补助和佛友接济度日。孩子17岁了,18岁国家就不管了,一想到未来,米粒好多次都想自杀解脱:“以前的事都不敢想了,一想就活不下去了……过去的过去了,未来的不想,我用药控制我的情绪稳定,晚上能睡着觉……过一天算一天……”随着海外疫情愈演愈烈,经济前景也一天比一天更黯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称今年将出现1929年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经济衰退,国际金融协会在3月连续三次下调全球经济增长预期,预计今年全球经济将负增长1.5%。当大萧条的影子若隐若现,人们再次关心起“大萧条中穷人吃什么”、“粮食会不会短缺”、“会不会发生三战”这样的问题。承平日久,人们将上天的眷顾视作稀松平常,直到下一次厄运悄然降临,才恍然发现危难离自己竟然如此之近,内心深处对大萧条竟如此恐惧。回望大萧条,它对普通人而言,意味着饥荒和绝望,对国家而言,意味着动荡和独裁,对世界而言,则意味着战争和死亡。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住坏空本是世界规律,但可怕的是,人们终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