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袋里装着零食和岁月

耀眼一点，你有资格

作者|乌云快走开

没。听。见。

“奶奶，奶奶？”

她在前面慢悠悠走着，我在背后喊她，接连好几声她都没有停下脚步。

她没听见。

我的心降到了谷底。

原来不是这样的，原来的时候，我只要喊她一声，她就会很快回头，

布满皱纹的脸上显示出笑意，眼睛眯起来，用她苍老的语调说：“欸——”

我在那一刻清晰地意识到，时间在我身上留下成长的祝福，却在她身上摇晃出天堂的倒影。

不是不知道每一个人都会走向终点，只是当我亲爱的奶奶无法避免地向前方靠近时，一股子酸涩就充斥着胸膛与鼻梁。

我感到无法接受，理智告诉我这是生老病死，是所谓的自然规律，情感上却已经泛滥成灾，无法自控。

后。来。

堂哥比我大七岁，去别的城市工作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会去看看老人，带些软乎一点的、老人家也可以吃的食物，并且总是嘱咐我，要多去看看他们。

奶奶不和我们住，她习惯和爷爷一起住在离我们家十多米的小房子里。

年幼时候的我不太懂事。所以我会觉得，那么近的距离，随便走走就到他们家了，

再说奶奶会自己种些菜，平常时候也总会把菜送到家里来，这不是我看见她她也看见我了吗。

没必要特地去见。

后来蔬菜收割了，新的种子刚刚拨下去，奶奶不会提着竹编篮子或者拿一个不锈钢的盆装她那些绿油油的蔬菜进来，不会进门看见我就眯起眼欢欢喜喜地喊我名字。

有一长段时间我没有和奶奶见面，短短的十多米仿佛隔着天堑。

我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我只是忙着学习，忙着追剧，忙着和我的同学朋友分享生活中的趣事儿，忙着抱怨题目真的好难啊最近又长痘痘了生活感觉好无聊啊。

我也没有发现我称呼爸爸妈妈是“我们家”，称呼爷爷奶奶是“他们家”。

陌。生。人。

我高中是住校生，一周回家一次，下午到家睡一觉第二天傍晚就走。

家后面有个很小很小的破屋子，小到年幼的我认为里面应当是住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暗精灵。

其实那里面只住着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婆婆。

不知道为什么她孤身一人，只偶尔会有附近的老人去她的屋子里和她聊聊天，那时我就会听见她苍老得不成样子的声音。

我不常见她，但我早已习惯了她。

后来有一天我回到家，往窗外一望，那个破破的小屋子门没了，能够看见里面一张掉漆的旧桌子和一张旧椅子。

我再没听见过那把嘶哑的嗓音。

那天我异常难过，明明不算熟悉甚至可以称之为陌生人，但我就是把脸蒙在被子里哭得一塌糊涂。

变。化。

如果有人直白地对我说，你奶奶变老了。

我会觉得奇怪，然后回他，那当然了，谁都会变老，我奶奶自然也不例外。

接着我或许还会觉得他有病，这么显而易见的不用多说的大家都懂得的事，为什么要刻意提起，这简直就像是在对你说，人是从婴儿开始慢慢长大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但这真的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有些东西我们知道了，并不代表我们了解了；有些东西我们看见了，并不代表我们记住了；有些东西我们失去了，并不代表我们真心认为错过了。

感情就是这样一件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东西。

我的奶奶肯定抱过我，肯定喂过我吃饭，肯定和我说过许多许多的话，肯定哄过我让我不要哭。

然而那些画面模糊得看不清原貌。

一个一直往前走没听见我喊她她也没有回头冲我笑的那个瘦小佝偻的背影悄悄地、悄悄地取代了所有与她相处的记忆。

这个时候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的奶奶，我的会拖长声音回“诶——”显得无比亲切

的奶奶。

她变老了。

慢慢的变化让人无法察觉，而在察觉的一瞬间是那么得令人心痛。

回。答。

小时候看过哆啦A梦，印象比较深的是那个神奇口袋。

奶奶的口袋倒没有动漫里的那样什么都有，只是每每见到我都可以从里面拿出些小零嘴儿。

瓜子、小饼干、小蛋糕、糖果等等等等。

其中一种黄色包装的小饼干很好吃，不过我也没多问，想着她留给自己吃。

后来有一天堂哥递给我一包熟悉的小饼干，说，奶奶有说这个好吃吗，我再多给她带一点。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那个似乎随时随地可以拿出零嘴的袋子，原来是堂哥的啊。

“咳咳……”

奶奶咳嗽几声，我回过神，目光重新聚焦在熟悉的背影上。

明明已经成年了，在一瞬间却划过一个好像荒诞又好像很顺理成章的念头。

——感觉今天我才成年诶。

喊一遍两遍三遍听不见，那我就走到她旁边，让她看见我，然后再次喊她。

我确信我会看见一张布满皱纹却同样充满笑意的脸庞，会有一道苍老的拖着调子的声音回答我。

“欸——”

完。

作者：   乌云快走开

编辑：          王爱您

排版：          九千岁

图源： 《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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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主介绍：彩卉，99年会计系学姐，边思考边探索，一直在变，一直不变，立志把【失重限期】做成一个能让你，读懂自己、肯定自己、超越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