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游戏——一场游戏一场梦

套用《百年孤独》的第一句话：

许多年以后的五月十六日,卫东和向阳一定会想起父亲带他去看《通知》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很多年前的五月十六号那天，大家都收到了一份《通知》，兴高采烈地欢迎一个人造节日的来临，争相在权力的游戏中跑龙套。

游戏并不都是快乐的，权力的游戏往往是很痛苦的。跟着龙去跑龙套，一不留神就毁身龙焰。

66年之前的十七年，除了三年“自然”灾害，权力的游戏基本是零和博弈：土改分了地主的财产和土地，社会总财富没有变化；集体化又合并了所有的土地，成立公社，社会财富总和还是没增值。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把私营的企业商店收归国营，也是财富转移的零和博弈。

权力博弈也遵循零和博弈的规则，甲方的所得就是乙方的所失。每次斗争、博弈，都有得益者有失利者，失败者的利益被剥夺，成为胜利者的战利品。所谓功罪，功以罪成，罪以养功。从反高饶到军队批教条主义，到批彭黄张周都是权力的游戏中的零和博弈。

以阶级斗争主导的权力游戏，给社会开启了狩猎模式。每个人是猎人又可能是猎物，既要做好防御避免成为猎物，又要侦查蛛丝马迹寻找猎物。沦为猎物之罪，就成全了狩猎者之功。人们披着铠甲上了角斗场，保护自己，捕猎敌人。

捕猎立功得靠猎物的充足，社会就患了“敌人依赖饥渴症”，有猎物要捕猎，没有猎物创造猎物也要捕猎！

狩猎一开始是一部分人的特权，是权力场域的专业游戏。旁观者要加入狩猎游戏的强烈欲望也是当时的“刚需”。

于是，有了五一六《通知》，扩大猎物供应量，扩大狩猎参与量。权力的游戏开启了负和博弈。

先是把存栏旧猎物“牛鬼蛇神”重新屠宰一遍，再“不断革命”，分批制造新敌人新猎物。先是打倒“走资派”，又轮到“小将犯错误”，接着是“一打三反”收拾造反派，一直到“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十年间，经历了猎物成猎手，猎手成猎物的反复循环，弄得“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法都跟不上趟了。

秦晖老师说过，经过十年斗争，把所有阶层都得罪了，最后没有获益人了，全社会处在“负帕累托效率”中。两败俱伤，多败俱伤的负和博弈终于进行不下去了。

所谓“十年浩劫”，就是制造了史上最庞大的“囚徒困境”。经过了十年的反复博弈，已达到“负帕累托效率”的最低点了。

每个狩猎者都沦落成猎物过，每个人都有痛苦可咀嚼，仿佛每个人都是劫后余生。一曲《江城子》是大家的共同主旋律：

十年生死两茫茫，……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心如霜。

料得年年断肠时，明月夜，五一六。

而那个终极掠食者也没能走出囚徒困境，在孤独中离世。企图收割全体子民的忠和爱，最终收获的是天怨人怒。半个多世纪后，回首“四海翻腾云水怒”，却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说什么此情永不渝
说什么我爱你
如今依然没有你 我还是我自己
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虽然你影子还出现我眼里
在我的歌声中早已没有你

在猎物与猎手的反复转换中，大家都是待罪的同案犯，都是背后看不见的狩猎者的猎物。在十年的囚徒困境中，博弈被反复地进行。因而每个猎物都有机会去捕猎前狩猎者。这时，互不捕猎可能会作为平衡的结果出现。捕猎得利的动机这时可能被也会成为猎物被捕猎的威胁所抵消，“囚徒”们都有了合作、共存的愿望了，接近了纳什均衡趋向于帕累托最优，从互相捕猎趋向于互相放生。

于是，有了思想解放，有了平反冤假错案等走出囚徒困境的合作博弈。

中国四十年改开的增益，都是权力的游戏中博弈变化的结果。

今天，走出“囚徒困境”依然是未完成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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