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改革的民族主义情结，激进背后的中国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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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改革的大尺度，引起了广泛关注，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越南是名副其实的“小中华”，又都实行社会主义，是地球上与我们最相似的国家。去越南旅游，你都没有什么新鲜感。
所以，很多人都是套用中国的模式去看待越南改革，但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越南面对中国所产生的的精神焦虑和民族主义，是改革的一个基本前提。
越南政治改革步子迈的大，根源也在这里。
越南的经济水平，还远构不成朱敏改革的压力。
三十多年的“革新开放”，没有改变越南依然是穷国的现实。
越南9000多万人口，2019年GDP2600亿美元，人均2700美元，连中国的30%都没有，还比不上中国人均最低的甘肃省，相当于中国2007年的水平。
即使放在东南亚，也是末流水平，东南亚11国越南排第8，邻居泰国是它的2.8倍，而泰国早在1995年就达到了2700美元的水平，这还没算这20年来的通货膨胀。
按照世界银行标准，人均收入在996至3895美元之间为中等偏下收入国家，改革三十多年的越南依然属于这一行列。
正是因为民众没钱，所以你去越南旅游，到处跟你要小费，特别是海关。
很多人津津乐道的经济增长率，21世纪的越南GDP增速在5-8%之间，平均增速6.5%左右，从来没有高于8%的大增长。对于一个新兴市场而言，这个成绩算不上出众，柬埔寨都比它快，更不用说四小虎、四小龙和中国了。
说一个令很多人震惊的事实：越南的GDP增速和人均gdp，连老挝都不如。老挝是谁呢？有名的穷国，是联合国《最不发达国家报告》的“钉子户”。
越南城市化率不到40%，相当于中国2002年的水平。这个数据有多低呢？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公布的《2018年世界城市化趋势》报告显示，全球城市化平均水平为55％，亚洲54％，非洲43%。
也就是说，越南的城市化连非洲都比不上，你是不是又惊呆了？所以，别跟着网上瞎起哄，上网这么方便，随手一查就有，不麻烦的。
根据越南政府的规划，计划在2025年将城市化率提升到50%，依然赶不上亚洲平均水平。
越南首都河内、最大城市胡志明的城市面貌和经济水平，相当于我国三线城市。
越南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穷国，以当今的经济水平，根本就不具备朱敏改革的经济基础。
看到这，很多“越吹”就不服气了，越南经济现在不行，但前景大大滴好。君不见，2019年GDP增速7.02%，全球最高，2019年外贸总额5169亿美元，远超2700亿美元的GDP，一片红火啊。
先说一个核心观点：越南走的是转口贸易的路子。与中国的加工贸易截然不同。
转口贸易就是倒买倒卖，自己只是一个中间商，最多做个涂漆、印包装的初加工。加工贸易就是进口原材料，加工制造，出口高额附加值的制成品。
二者的关键区别，就在于能不能形成自己的产业链和核心制造能力。
为了做好转口贸易，越南政府这些年一直在忙着到处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累计签署生效的自贸协定足足16项，让这些国家跟越南的关税成白菜价。比如，越南-欧盟关税协定让双方的99%货物都是零关税。
很多人一看，自由贸易，这好啊，符合世界潮流。这种看法很无知。
一个后发国家要发展，必须牢记一个黄金法则：保护性关税。否则，本国充斥着质优价廉的先发国家产品，本国工商业根本没有成长的空间。
越南寻求与欧美日中等强国的自由贸易，实际上断了自己长远发展的可能性。以贸易中转站带来纸面数据的好看，但难以提升制造业水平。
所以，越南出口贸易71%的量都是外资企业的贡献，外贸规模是GDP的近两倍，这两个指标远超正常水平，但是自己连最基本的服装产业链都没有掌握。
一个后发国家，跟着一帮强国后面玩自由贸易和转口贸易，实际上就把自己完成了避税天堂：把产品运到越南消毒除锈雕个花喷个香水啥的“轻微加工”下，然后换个“Made in 越南”的牌子，接着卖到美日欧以此避税。
越南2018、2019年漂亮的经济数据，是全球贸易战让它坐收转口贸易的渔翁之利，而不是越南的内生增长。
所以，我不看好越南的未来，吹嘘它的崛起会成为新的世界工厂更是满嘴跑火车的尬吹，只会让我疑惑：印吹已死，越吹当立？
另外一个事实是，越南一边在尝试朱敏化改革，一边在加强中央集权，强化越共的领导地位，越南选举的90%候选人都是越共党员。越南最近还在忙着反腐，打掉了不少资产阶级自由派。“越南之声”还在强调“把公有制转变为国有经济，强化国有经济的主导作用”。
越南军队可以经商，军队产业占到越南GDP的10%，越南最大的移动运营商Viettel就是军队资产，军人企业家是一种至高荣誉。
越南的政治环境，决定了它不可能完全倒向西方。越南高层对于西方国家的“和平演变”保持着高度警觉。越南人自己有个说法“亲中亡国、亲美亡党”。
这一块内容没法多讲，只想告诉国内的一些吃瓜群众，脑子可以清醒点，别被带节奏了。
越南朱敏改革不具备经济领域和政治领域的本质意义，它更像是一种姿态，以牺牲一部分控制权的代价向西方释放强烈的示好信号。西方也确实吃这一套，西方媒体经常颂扬越南的朱敏改革。
越南这么做的原因，与它的民族独立意识息息相关，因为中国越繁荣，越南就会越恐惧。
在整个东南亚乃至整个世界，越南是受中华文明影响最深的国家，但同时也是撇开中国关系最迫切的国家。
这种“翻脸不认人”是有客观原因的。越南、朝鲜、缅甸、老挝、日本这些周边国家，曾经都是中国封建王朝的藩属国，但是越南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征：
它作为一块王朝领土，被中原王朝实实在在统治过一千年。
其他国家只要臣服于中国、定期纳贡即可，自己本身是独立国家，但越南不是。
秦汉至唐朝的一千年，越南中北部一直都在中国版图之内，而唐朝几乎涵盖越南全境。
从宋朝开始，越南才脱离中原控制成为独立国家，但中华文明的千年熏陶延续了下来。越南使用汉字，用筷子，采用古代中国的政治制度，几乎是照搬中国。连“越南”这个名字都是源于中国的“南越国”，由清朝嘉庆皇帝册封而来。
越南的紫禁城
也就是说，在越南的两千年古代史里，它始终是中国的附庸国和影子。
自己的文字、文明和历史是通过北方强邻的统治发展起来的。
既然两国的渊源如此之深，那么，在中国快速崛起的背景下，从正常逻辑上讲，越南与中国靠拢才是合乎常理的选择。
然而，从民间舆论、南海争端到现在的越南改革，都在时时刻刻告诉我们一个事实：越南在主动疏远我们，并不是我们的友好国家。
这种反常逻辑的做法，是因为中越历史的相似度给越南带了一个更为根本的难题：越南的民族独立和身份认同。
任何一个政治体要想成立，打造共同体身份都是第一步，因为它是一种基本的合法性前提。没有共同体身份，其他东西都无法找到自己的现实载体。
与东南亚邻居的显著不同，时刻在提醒越南自己就是脱胎于中华文明的，越南人还以此作为自己优于泰国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的证据。但完全承认那段历史，越南就谈不上什么“独立”了。
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越南需不需要存在都是个疑问。中国的孕育，让它先天就缺乏这个共同体身份。偏偏中国，从古至今对越南都是全方位的碾压式存在。
北方强邻的这种“吞噬感”，是纠结在越南人，尤其是精英阶层几百年的噩梦，总是让他们陷入无法自拔的精神分裂，使得越南成为对中国心理最矛盾的国家。
所以，如果我们意识不到越南的这个独特问题，而只是用我们自身的思维去看待越南改革，那就犯了方向性错误，这就是大家在网上看到的几乎所有越南改革文章的通病：
中文字都写对了，但意思全错了。
中国人无法理解越南这种民族国家的苦恼，是因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没有民族的概念，中国是一个文明的概念，“中国是一个伪装成国家的文明”，而且中华文明本来就是古代东亚地区的普世文明。一直是我去同化别人，国家认同感是现成的，不需要我去创造。
如何才能做到既承认中华文明对自己的塑造，又摆脱这种影响来彰显自己“越南人”的独特身份呢？只有华山一条路：
将中华文明从一种本质性的身份属性转化为一种附属性的身份属性。
有了这种新的文化共识，一个真正独立的越南才会诞生。这就是越南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
越南采取了两种方式：
1、将北方强邻视作敌人，将那种历史影响视作自己不情愿而被强加于自己身上的。
所以，越南的反H历史倾向，是无法避免的。为了建立一个更强大的独立民族的自我认同，切断作为北方强邻附庸国的历史，越南的历史教育必须强调仇恨北方强邻。
2、寻求新的文化认同，去中和中华文明的影响。
这方面越南就借鉴了土耳其的做法。土耳其奉行去伊斯兰化的世俗政策，通过更长远的寻根问祖和靠拢西方的现代化改革，去打造一种全新的土耳其文化。
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在他的《文明的冲突》当中认为：
“如果没有真正的敌人，就没有真正的朋友，除非我们憎恨非我族类，便不可能爱我族类。”
“对于那些正在寻求认同和冲在创造种族性的人们来说，敌人是必须可少的。”
“我们只有在了解我们不是谁、并常常只有在了解我们反对谁时，才了解我们是谁。”
这就决定了越南的历史观：
越南将两千年的历史看成是中国的侵略史和越南反抗的血泪史。
越南的历史教科书《越南古代史》，前言以这么一句话作为结尾：“越南历史就是一部北中国侵略史。”
乾隆“安南之役”后，越南史学家称：“这是我们民族抗击北方封建集团侵略历史上最后一次伟大决战。”
越南人甚至认为两广地区是他们“丢失”的领土，并且认为如果这两个地方没有丢失，国家就会非常的强盛。这就是越南版本的“划江而治”。
越南的国家历史博物馆，秦朝以来的中国每个朝代都出镜了，但全部主题都是控诉两千多年前的强邻入侵和歌颂本国的反侵略爱国行为。这个博物馆，几乎都是汉字文物，中国人去参观时毫无陌生感，明明是中国给它带来了文明与进步，它却时刻控诉中华帝国伤害了自己。
越南的精神分裂，由此可见一斑。
还有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博物馆一共有4个实景雕塑，除了一个是抗击泰国海上入侵之外，另外3个分别是抗击元朝、明朝、清朝。
其中的元越之战在越南历史博物馆被反复提及。因为蒙古军队踏遍欧亚大陆，连北方强邻也未能幸免，只有越南进行了成功的反击，这一段历史令越南人非常自豪。
越南著名的历史英雄人物，几乎都是带领越南人民反抗中原统治的人。
越南的头号民族英雄陈兴道，三次击退蒙元军队；
越南战神和开国太祖李常志，击退宋太宗和宋神宗的两次进攻；
越南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黎利，击退明军；
越南的“巾帼英雄”征侧姐妹，反抗光武帝的统治。
所有这些人，都得到越南人经久不衰的祭奠，他们的名字不断在各种文艺作品中出现，全国遍布这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街道、景点、庙宇，他们的雕像和纪念堂随处可见，甚至还会成为越南货币的头像。
越南家喻户晓的独立宣言，也来源于抵抗北方强邻。
《南国山河》被称作越南历史上第一个独立宣言，那是李常志在抵御宋军时为鼓舞士气的作诗一首：“南国山河南帝居，截然定分在天书；如何送虏来侵犯，汝等行看其败虚！”
《南国山河》被写入越南七年级的语文教科书中，还被谱成曲广泛歌唱。
越南女模黎氏梅，在中国南沙群岛附近打出字幅，写的是《南国山河》诗的前两句。
越南的第二个独立宣言叫《平吴大诰》，击退明军后由越南国君发布：“自赵丁李陈之肇造我国 , 与汉唐宋元而各帝一方。”在越南后世有“千古雄文”的称誉，被收录到越南的初中语文教科书中。
比较有趣的是，这两个宣言都是用汉字所写，采用汉文明的文学手法和儒家思想。有点拿杀父仇人的钱去买车买房的感觉。
越南追求的这种历史叙述是不是一种历史真实、有没有夸大其词，并不重要，这不是一个学术问题和逻辑问题，重要的是它构成了一种政治真实，就是一种共享的历史身份被打造出来了。
说实话，即使一个中国人去看了越南的历史博物馆和历史书，也能强烈地感受到，越南不断以中国作为靶子来确认自身的独立地位，表达着很强的主体意识。
任何一个越南人长期受到这种历史的灌输，都能通过这种对抗北方强邻的传说，获取强大的心理优势和自信满满的民族情怀。
这就决定了越南绝不可能对中国投怀送抱。
越南不仅通过“被侵略”打造基本的国家身份认同，而且竭尽所能地撇开中华文明，将中华文明从一种本质性的身份属性转化为一种附属性的身份属性，彻底斩断附庸国的历史。
越南把自己的历史追溯到很远，有多远呢？石器时代。他们追封的祖先叫雄王，文明发端于雄王建立的文郎国，时间精确到公元前2879年。强调这才是越南历史的源头，被中国王朝统治不过是这种独立历史的中断而已。
这比土耳其还狠，毕竟土耳其最远只是追溯到了匈奴，而越南将自己的历史前移到神话时代。可见越南真是拼了。
如此，雄王就成为了越南人的祖先，在撇清与中国的关系上又获得一项丰硕成果。
越南人对此深信不疑。1954年9月18日，胡志明来到雄王庙，对部队说：“雄王建国有功，我们要一起保卫国家。”
越南的国家历史博物馆也是这么处理的。博物馆的第一个展区讲述的是石器时代的历史，但是与众不同的是，这段历史在整个展览中的占比异乎寻常地大，远远超过其他国家的博物馆的占比。
寻根问祖毕竟是一种务虚，要想务实地弱化中华文明的影响，必须寻找一种可与之匹敌的文明，越南就不可避免地靠拢西方。颇有点“不要亲妈要后妈”的感觉。
早在1945年，胡志明就将拉丁字这个舶来品确立为越南的官方文字，汉字的主导地位被彻底取代，持续至今。
到如今，越南人的“舔白”十分明显，但对中国人非常敏感排斥，中国人总会勾起他们莫名的民族主义情绪。由于从小的历史灌输，大多数越南人认为中国现在变得越来越强大，很快就会吞并越南。
这种不合逻辑的恐惧，引申出越南“革新开放”与中国“改革开放”的关键区别：中国是为了国强民富，越南除了这个目标，还要以此弱化中国的影响从而加强民族认同感。
所以，越南改革，先天就具有激进的基因。将中越两国的该政策进行同等看待，是一种历史的浅薄。
而且，中国越强大，越南就会越激进。
中国（大陆+香港）是越南的第一大贸易国和第一大投资国，不仅仅是经济，中国在越南的文化影响力越来越大。
四大名著、金庸武侠、《还珠格格》，你以为只是中国寒暑假的必备电视剧？越南也是轮番热播哦，《西游记》也陪伴了很多越南小孩的成长。
有人自曝，跟同在法国留学的越南同学讨论三国演义、神雕侠侣以及各版本之间的优劣，交流毫无障碍。
《新水浒传》
《秦时明月》《花千骨》《何以笙箫默》等等这些热播剧，在越南的视频网站都有同步推送，配有专门的的字幕组团队，点击率超过日韩剧。
越南人还喜欢唱卡拉OK，无论是自己家DVD还是KTV，中文歌曲不要太多，一个越南人如果不会唱几首中文歌曲，就如同中国人不会唱英文歌，总归不是那么有面。
越南的一个舞蹈组合，叫MADcrew，她们在油管发布的音乐舞蹈，一般也就几千点击量，但他们跳丽人行，抖音水平，配乐是周深的大鱼，点击量45万，台下观众大呼小叫，十分热烈。
打开越南版抖音，“中国特色”随处可见，水墨画、汉服、陶艺，甚至是中文歌曲，都成为了短视频里的流行因素。在油管专门搬运、整理中国抖音视频的越南博主，加起来可能超过你认识的所有抖音博主。
以至于有人戏言：原来抖音中毒最深的不是中国，而是越南！
中国元素在越南越受追捧，越南越来越像中国，就越能激发越南人的民族主义。越南人能在网上开心地欣赏中国人的面孔，但一旦在现世生活中接触到活生生的中国人，又会十分敏感不喜欢。
这就会回到了越南的精神分裂：认同和向往中国的文化和财富，但又极度害怕中国的控制。
这就使得，靠拢西方，利用西方力量制衡和稀释中国的影响，同时利用西方的帮助实现经济的发展，这几乎成为唯一选择。
对于越南而言，如果将西方拒之门外，等待它的只有一个后果：被中国同化。在意识形态和民族独立的选择上，越南坚定地选择后者。
当美国在2009年主导TPP时，越南立马在2010年加入，参与了这项遏制中国的美国战略。
当越南大力发展对外贸易和引进外资时，始终用日韩来平衡中国的影响。
越南自己则不断地推进西化的政治改革，向西方交纳“投名状”。
而越南改革不是现在才突然发生的，一直在进行。在中国突然的走红，本质上讲，这与越南本身无关。
若要越南放下民族主义情结，甘愿融入大中华，只有一个可能：中国重新成为超级大国和普世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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