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而生 | 有一种悲哀，叫“李逵之母”
在施耐庵的古典名著《水浒传》中，有很多女性，虽然着墨不多，但只言片语的细节，格外耐人寻味。
李逵的母亲——书中没有给出她的名字——就是如此。
她是个平凡的老太太，出场的剧情也很简单：
长期寡居山村老家，双目失明，吃斋念佛；
李逵上梁山后，打算把她接上山，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享福。
但在路上，老母亲被老虎吃掉了。
李逵怒杀四虎的武勋，和回到梁山后宋江们的大笑，仿佛是李逵之母的“生命余波”。
随后，这个老太太便从所有人的内心淡出，李逵也似乎永远忘记了她。
仔细想来，这些细节的背后，是一个普通老女人，难以言表的悲哀……
01
“铁牛，你可回来啦！”
这是李逵之母，出场的第一句台词——听到李逵回到家喊娘时，百感交集的声音。
当时的李逵，已经成了全国各地无人不知的“明星”：
大街小巷，到处都贴着李逵的通缉令。
除了面黑如铁、身材彪悍、脾气火爆之外，还有他的招牌兵刃，一对车轮板斧。
因为半年多前，身为江州狱卒的李逵，伙同梁山群雄，劫法场救出宋江。
这等于公然造反，是不赦之罪，只要皇帝一声令下，满门抄斩、灭门九族都有可能。
“李逵”的大名，也成了黑道的招牌。
所以武艺低微的李鬼，冒充李逵拦路抢劫，能够屡屡得手，不战而胜，直到遇到真李逵……
李逵的老母，得知儿子的这些，心急如焚，生怕儿子被官府捉住，性命不保。
同时，她也怕自家受连累，惶惶不可终日。
李逵大闹江州法场，旗开得胜上了梁山，成为宋江的头号心腹，和山寨里举足轻重的大佬。家乡的老母亲，愁得双目失明。
老人家整日念佛，为李逵和自家所有人祈求平安。
李逵在山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逍遥了半年多，看到其他头领纷纷接父母上山，才想起自己的老母亲。
他一时兴起，决定也把自己的老娘，接到梁山享福，还觉得自己很孝顺。
——而站在老母亲的角度想一想，有这么个儿子，又是何种滋味？！
那一声“铁牛你可回来了”，背后的无尽辛酸，阔别多年终于回家的李逵，根本听不懂。
02
“你还有脸回来？！”
当李逵对母亲表示，要接她上梁山享福时，李逵的哥哥李达回来了。
李达见了李逵，没好气地说：
“你还有脸回来？！”
说罢，便气冲冲地出去了，不愿再和李逵多说啥。
——这个细节，也足以说明很多。
想想看，李逵几年前，离家闯荡来到江州，混了个体质内的美差，在牢房当狱卒，敲诈犯人的银两，并且成为江州一霸。
他在江州吃喝嫖赌，赌输了不是赖账，就是向及时雨宋江借钱，急眼了就动手打架——除非遇到浪里白条这样的更狠的角色，被淹得半死。
但老家依然破败，老母越发贫穷。
因为李逵只顾自己花天酒地，从没有给家里带些钱，甚至多年来，连老家都没有回去过。
相比之下，李逵的哥哥李达，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和老母相依为命。
老母亲不忍心责备儿子李逵，但李达对李逵，肯定早有看法，有时候大概也难免发些牢骚。
李逵这种人，是江湖浪子，也就是根本不顾家庭。
对于宋江等人，李逵是好兄弟，但对于远方的家人，谁有李逵这样的儿子或者兄弟，都是一场灾难。
面对气愤的李达，李逵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觉得自己对家庭有所亏欠。
他甚至不和李达商量，便自作主张，背着老母亲离开老家，直奔梁山。
老母亲目盲体弱，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被李逵强行带走。
03
被老虎吃掉，换来一阵大笑
李逵是个粗心鬼，于是，老母亲倒了血霉。
路过荒山时，李逵和老母亲都觉得口渴。
当时天色已晚，李逵把母亲放在一块空地上，独自找水。
找到一条小溪喝完水，又走了很远，在附近山上发现一座小庙，不由分说抢走了香炉，用洗干净的香炉装些水，准备给老母亲喝。
这一趟，时间短不了。
把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太太，这样丢在荒山野岭，其风险因素，李逵根本没有考虑。
李逵本人，一直身体极为健壮，他根本无法对弱者换位思考。
他不在乎狼虫虎豹，似乎在他看来，母亲也应该和自己一样强悍。
——就像如今的一些建筑师，五六层的居民楼，连电梯都没有，甚至连上一楼都必须走好几个台阶：至于腿脚不便者怎么办，根本不考虑，倒霉纯属活该。
这是典型的“健全主义”（ableism），混账理念；很多所谓的现代人，骨子里也是个李逵！
闲言少叙，再回到李逵的老母。
她孤身一人，坐在荒山中的空地上，不敢挪动身子，因为眼睛眼不见，不晓得身旁有没有蛇，是不是悬崖……
她没有等来李逵，也不晓得旁边不远处有个山洞，洞里的老虎，正在馋涎欲滴地盯着自己。
老虎在看到李逵远去之后，纷纷这个可怜的老太太，把她活活吃掉了！
李逵拎着盛满水的香炉回来，发现母亲只剩下一堆白骨，附近有好几只猛虎，双目放出凶光。
那一刻，李逵像发了疯一样，哭着吼着“为老娘报仇，老子杀光你们这帮畜生”，用随身的朴刀，连杀四虎，终于出了口恶气。
回到梁山后，李逵述说此事，众头领都对他很佩服，毕竟即使武松，也只打死过一只猛虎。
宋江则哈哈大笑，一是恭喜李逵，格杀四虎，创下了震惊江湖的武勋，给梁山增光露脸；
对宋江的大笑，李逵没有看出背后的狼心狗肺。
他对自己死去的老娘，很快淡忘了，从此再无任何牵挂，死心塌地为宋江卖命。
到头来，宋江受招安后，骗李逵喝下毒酒，生怕李逵日后造反，坏了自己的忠臣之名。
——假如到那时，李逵的老娘在九泉之下，见到自己糊涂到死的混账儿子，恐怕也无话可说。
除了一声含着血泪、压在心底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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