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著名外交家—顾维钧

顾维钧，字少川，1888.1.29－1985.11.14，字少川，汉族，出生于江苏省嘉定县（今上海市嘉定区），童年即受教于乡塾，先后毕业于上海基督教中西书院、圣约翰书院及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国际法博士，外交家、政治家，享有“民国第一外交家”之美誉。

1912年由美回国后，顾维钧先后历任袁世凯总统英文秘书、内阁秘书、外务部顾问和宪法起草委员等职。自1915年起历任北洋政府驻墨西哥、法国、美国、古巴、英国公使、外交总长、代国务总理、财政总长、中国驻国联代表及外交部长等要职；1919年和1921年，他作为中国代表团成员出席了巴黎和会和华盛顿会议，为维护中华民族的领土权益作出了杰出的贡献；1945年6月，他出席了旧金山会议，参加《联合国宪章》起草工作并代表中国政府在《联合国宪章》上签字，其后任国民政府驻联合国代表，1956～1967年，历任海牙国际法庭法官、国际法院副院长等职。

自1980年代开始，长达12卷的《顾维钧回忆录》陆续出版，国内近代史学界也曾掀起了一波研究顾维钧的热潮，诸多研究人员在探讨重大历史外交问题时，都会参考或引用他在自己回忆录中的相关表述；被历史遗忘已久、与外交官（官员）存在巨大内涵区别的外交家（学者）顾维钧先生也开始受到了越来越多华夏后辈的敬重与景仰。

史学界有顾维钧“因一战而成名”之议，此处所指的“一战”当然是指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及胜利后于“巴黎和会”上发表的那篇著名演讲。多年来中国官方在对顾维钧事迹的有限介绍中基本是如此表述的：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在列强分赃的巴黎和会上，年轻的中国代表顾维钧不惧日美英法勾结欺侮弱国的淫威，为维护中国山东权益大义凛然，挺身而出，怒斥列强，拒签和约，震惊了世界。顾维钧是辛亥革命后敢于在帝国主义列强面前说“不”的中国第一代外交家……”上述表述原文照录于《光明日报》2004年5月13日刊发的《史海内幕：巴黎和会顾维钧拒签和约》一文，文中的激愤措辞和英雄强调还真的有点“大义凛然，挺身而出”且“震惊了世界”，显得厉害非常。经查，“怒斥”、“挺身”及“说不”之类的词汇或言行即使在民国时期普通民众中的使用率极低，更别说学养深厚的大外交家了；而此文借以表达顾维钧发言所用的话语行为也与民国时期的外交语言和表达习惯也存在颇多的不符之处，与“既据理力争、维护国家主权，又不失温文尔雅、外交礼仪”的顾维钧《演讲》原文则更是差之千里。

中国文史出版社于1998年12月出版的《顾维钧传》（作者肖岗），用翔实的史料与生动的记述再现了顾维钧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而其中巴黎和会部分的内容是其中的重中之重。现摘录顾维钧《演讲》部分原文于下，供读者诸君评判：

1919年1月28日上午11时，在法国外交部会议厅里，顾维钧代表中国，就山东权益问题发言。“中国代表团要求和平会议将德国战前在山东的租借地、铁路和其他一切权益归还中国。因为不愿意虚费会议的宝贵时间，我只愿提出广泛的原则。至于技术细则，我将送至照会，详细说明。”

“有关领土是构成中国领土的一部分，也是山东省的一部分，有三千六百万人口。他们是中国人种，说的是中国语言，信仰的是中国宗教。无疑，大家都知道这片租借地是德国用武力夺去的……基于和会接受的民族自决与领土完整的原则，中国实有权利要求归还这些领土……。”

“就经济而言，这是一个人口稠密的省份。在三万五千平方英里的面积上，住有三千六百万人民。人口的稠密产生强烈的竞争，而极不适宜于殖民。外力的侵入足以引致剥削当地人民，而非真正的殖民。”

“就战略而言，胶州控制华北的门户，即控制由海岸至北京的捷径。一条铁路直达济南府，与津浦铁路相接即可通达北京。为中国国防利益而言，中国代表团不能答应任何外国拥有这生死攸关的地段。”

顾维钧代表在演讲即将结束前，还非常诚实而又明智地表达了如下两段最让人叹为观止的精彩意见：

“中国很明了日本英勇海陆军曾驱逐德国的势力于山东省之外。中国也很感激英国在这方面的协助，虽然当此之时，它自己在欧洲也遭受重大的危险。中国也不忘其他盟国在欧洲的贡献，因为如果没有它们牵制德国，这个敌国很容易调遣援军赴远东，而使山东的战事延长……。”

“中国代表团深信会议（即巴黎和会）在考虑处理胶州租借地和德国在山东的其他权益时，必会郑重顾及中国的基本权益，即政治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权益，以及顾及它力谋世界和平的热忱。”

通过顾代表的上述发言，不难看出演讲全文既代表国家明确无误地阐明了诉求、依据及立场，也没有有流露出任何的义愤或激愤之情，还婉转对各相关国家表达了善意与拜托，压根看不到顾维钧有什么“凛然、挺身、怒斥或说不”类的言行，至于火药味恐怕连最优秀的警犬也无法嗅得出来。

据肖岗先生《顾维钧传》叙述，顾维钧代表的精辟精彩发言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后，中国代表团同仁们全部起立，向他送去了满怀敬意的目光。此外，与会的盟国甚至包括对手日本国的三位代表也络绎不绝地走到顾维钧的座席前与他热情握手表示道贺，道贺者的部分名单列举如下：

威尔逊（时任美国总统）和蓝辛（时任美国国务卿）

英国劳合·乔治（时任首相）、亚瑟·贝尔福（时任外相）

日本首席代表西园寺先生

日本代表团团长，驻法国大使石井子爵

日本代表、驻英国大使林权助伯爵

第二天，法国、英国及美国的各大报纸都以显著版面报道了中国代表团发表的睿智理性演讲，顾维钧也因其为国力争主权及领土完整的精彩发言而成了闻名遐迩的著名外交家。

1930年代，英国一位专栏作家在报上如此评论顾维钧：“中国很少有比顾维钧博士更堪作为典型的人了。平易近人，有修养，无比耐心和温文尔雅，没有哪一位西方世界的外交家在沉着与和蔼方面能够超过他。”

日本代表林权助伯爵后来多次对顾维钧的第三任妻子黄蕙兰说：“你的丈夫对中国来说是过好了。他超越中国20年，你也过于现代化了，中国对你们两人都不会赏识。”

一个动辄靠“凛然、挺身、怒斥或说不”来体现其威严厉害的外交官或官员，真的就能成为盟友与敌人都共同称赞的外交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