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裱糊匠”李鸿章的杰作—两广打黑

“裱糊匠”，是后世文人送给晚清重臣、著名外交家及洋务运动元勋李鸿章的评价性绰号，意指他用尽自己毕生的能力与精力，任劳任怨地为日益摇摇欲坠的满清王朝大厦修修补补，以挽其不轰然坍塌。此评价在理论上是恰如其分的，但明显存在“事后诸葛亮”之嫌，笔者以为，若将炮制“裱糊匠”论者穿越时空放到李鸿章当时的位置上，他未必就一定会比李中堂做得更好更强。

1900年6月，因承担“甲午海战失败、北洋舰队覆灭”之责被革除直隶总督职务已待业在家含饴弄孙玩花弄草4年的李鸿章，又被代表光绪皇帝的老佛爷慈禧太后紧急召去京畿，老佛爷亲切接见并嘘寒问暖后，又严肃地通知李鸿章，已决定要他代表中央立即去南方处理最紧急的“裱糊”重任。原来，远在南方天涯海角、中枢权力影响长期薄弱的两广地区（尤其是广东省）连年盗匪猖獗，长期难以剿灭，秩序治安混乱，近期胆大妄为的盗匪竟然在广东西江水域抢劫了英商轮船，既越货更杀人了，英国总领事投诉广东地方有司后竟无任何回应及处置，一怒之下，大英帝国驻华公使向大清总理衙门递交了强硬的外交《照会》，称大清朝廷如不限时处置，他们就自己出兵去剿匪除盗了。

早已惧怕夷人坚船利炮的老佛爷自然不希望这种不愉快的情况发生，再权衡广东门户对大清帝国的重要性，因此就只能革除当事的两广总督谭仲麟职务，改派李鸿章以“北洋事务大臣”兼两广总督身份去重整地方局面，妥善安抚洋人。大“裱糊匠”离京赴任前，老佛爷再次亲切接见了他，并应他的私下请求，秘密恩准了他可适当使用的若干项“特殊政策”。

当年7月，李总督率随从家眷离京奔赴两广，或许是替主裱糊心切的原因，三个月后他就抵达了“粤东盗甲天下”的广东，比当年的禁烟钦差大臣林则徐走得快了近一个月。下榻广州后即开始潜心研究此项特殊“裱糊”工程的具体实施方案及行动计划。

当年的广东及广西地区，自鸦片战争之后毒品已不再是社会之大患了，替而代之的是日益泛滥成灾的赌博业。官府一般性颁令禁赌，赌馆老板则转入地下，官府警力有限，无异于隔靴搔痒；官府严令禁赌或抽收赌博税，则会催生出严重的官商勾结，贿赂公行，而赌业兴旺依旧；官府耗资招募训练团练（民兵）又会因财力不济而半途而废（1898年团练人数曾经多达8.8万人），遭裁撤却得不到补偿的民兵怨声载道，许多人则受赌商经济诱惑而携枪械而摇身变成其武装护卫，也有胆大妄为之徒铤而走险沦为职业盗匪，官府所采用的“保甲连坐制度”非但形同虚设，到后来竟然出现了“通官者反被连坐”的荒诞局面；官府武装弹压力度大了，赌馆老板会转移到香港澳门地区营业，官府又因税源巨减而苦恼，最后又会婉转劝赌商回归粤地继续营业，而失业的武装护卫有大多数则干脆加入了各类盗匪组织（如一度号称“二官府”的会党）。

面对张之洞及岑春煊先后两任两广总督均遭遇过也都不能彻底解决的特大难题，技艺非同凡响的大“裱糊匠”李鸿章倒是制定了特殊的处理办法。

第一步：李鸿章到任不久即公开宣布，全面开放两广地区的赌博业，只要按官府规定的税率及时交纳赌博税，就可以开门正常营业，不必再担惊受怕，从此也不需再贿赂任何官吏或当差的。李鸿章的新政一出，除了官府中的库鼠蛀虫们有一定程度失落感外，赌商及赌客们无不拍手称快，弹冠相庆了。一时间，赌博业出现欣欣向荣，赌博税也源源不断地流进了总督府库。

第二步：在赌博新政实施的同时，获得了大量财源的李鸿章不动声色地开始整顿官府，裁撤冗员；相当熟悉兵工制造及新军训练业务的李鸿章再秘密购置大量新式枪械，招募训练类似军人的新型团练；与此同时，大“裱糊匠”还主动联络接近两广地区的多位社会影响巨大的“会党首领”（其中有很多后来都成了知名的“革命党人”），此举还遭到维新变法领袖梁启超“与盗匪狼狈为奸”的指责抨击；他还故意拖延老佛爷下达的“捣毁康有为祖坟”懿旨，最终也没有执行，身在海外的康师傅为此对李鸿章感恩有加。

第三步：各方面头面人物受礼遇安抚，情绪稳定了，官府手中有了钱有了枪更有了来之能战的新式军队，李鸿章终于开始实施“打黑”行动了。按照预定的行动计划，新军队在地方警察的配合下，兵分五路一起出发，几乎同时端掉了多个势力庞大且长期为非作歹鱼肉地方的大赌馆及“会党首领”居所。此次打黑行动与两广以往最重大的区别是，大“裱糊匠”李鸿章动用了老佛爷秘密授予的“特殊政策”——就地正法，对一些罪大恶极的赌商及会党首领头目采取了“抓捕后无需上呈皇帝亲批秋后执行”的立即执行死刑权（套用现代话语就是“从重从快”）；而对黑恶势力组织的认定也完全无需执行《大清律》规定的人数及罪行标准，总督府有关衙门即可决定。当时被“就地正法”的人数究竟有多少，清廷档案中无清楚记录，后来的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将军在其日记中记录为5到6万人，虽有夸张成分但也可说明人数之巨。李鸿章两广打黑任务结束后，大清皇帝又迅速收回了这唯一一次下放给地方政府的死刑批准权。

仅用了六个多月时间，大“裱糊匠”就基本成功地完成了两广“打黑”重任，且没有留下或造成什么严重的后遗症。同年6月，北方及京畿重地发生了义和团革命，八国联军也迅速进军皇城，老佛爷紧急发诏书要求各地督抚火速派出勤王军，“裱糊匠”密电通知刘坤一、张之洞及端方等封疆大吏，称“此书乱命也，粤不奉旨”；随后老佛爷又急电召李鸿章返京担任直隶总督兼北洋事务大臣，全权处理外交事宜；大“裱糊匠”慢吞吞坐船到了上海，又称病拟暂时修养，老佛爷又于7月30日再电李鸿章紧急北上，大“裱糊匠”只能应诏离沪上路，于9月29日抵达天津，再于10月11日抵达已沦陷的京城，再次协助大清国收拾更大的烂摊子，并抱病与八国联军交涉谈判战争赔偿事宜，最后将10亿两赔偿银谈成了4.5亿两，1901年通过几个月的艰难谈判与庆亲王奕劻共同签署了《辛丑条约》后不数日，一生为大清朝廷签署了30多个“条约”的大“裱糊匠”李中堂突然大吐血而正式卸任并于世长辞了。

老佛爷尊称李鸿章为“再造玄黄”之人，而李鸿章的两个大对手则是如此评价他的，大革命家梁启超：“鸿章必为千里中国史上一人物，无可疑也”；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