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随笔 | 城市的温度

桥边的青年

2020年，本世纪第一个庚子年。再一个，要近世纪末了，今天的人除了90、00后们，可能大部分人都等不到那一个了。尽管今天我们这样、那样地热闹着——刷微信、低头族、玩抖音、热议时事热点、当房奴车奴孩奴……仿佛这样的日子无穷无尽，其实，算起来，有多少天呢？再一个庚子年，人等不等的到只是问题的一面，还有一面其实更残酷——地球等得到吗？看看去年各种匪夷所思的环境大事件，但愿只是杞人忧天。

如今看来庚子年确实非同一般。都说庚子年有大事，2020这个庚子年更是不同凡响，开局便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幽灵在华夏大地上徘徊，它形体及其卑微，连一个完整细胞都够不上；却威力强大，它只小试牛刀，就让我们疯狂运转的经济社会快车——卡壳了。

新冠病毒肺炎的信息铺天盖地，工厂停产、商肆停业、学校停课、娱乐停欢。前几天不甚严的时候，俺还能每天溜出来一会儿，享受一阵儿金水河边暗香浮动的春色——迎春开了，烟柳绿了，人迹难寻、鸟声悦耳的河边走一走，绝对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最后那次走金水河，走得比较远。过陇海路立交后要东转过桥，就在那个当下，我看到桥西头，路边垃圾箱旁站着一个人，远远判断了一下，他不是丢垃圾，而是从里面找东西。我站在原地，为新年准备派送的小红包还有，我悄悄从包里摸出一个在手里。

通常我并不是看到乞讨就给钱，反而对专事乞讨的人，尤其弄的很惨样子的人多半不理会，因为给了就等于鼓励了这种行为或他们背后的操控者，那个人要一直匍匐在地等着下一次。例外的是盲人，看不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实在是一件太不公平的事。而看到一个人十分的落寞无助，通常没有在乞讨，只是茫然空洞地看着一处，或来往的人，我会悄悄在一边把钱准备好，过去给了他快步离开。很多人苦恼于减肥，花大把银子吃药、折腾自己，我从不，只是不多吃而已，特别赞赏奥黛丽.赫本关于减肥的一句话：请把你的食物分给需要的人。

走到这个人身边，我才看清状况，他不是像一般城市拾荒者在垃圾箱找瓶子一类能卖钱的东西，他从垃圾箱里拎出了一个丢弃的外卖打包袋，其中一个饭盒里还有些吃剩的米饭和几块土豆，他在用手划拉那些米粒准备往嘴里送。

我在惊讶的同时话已经出了口：“新年好”，手里的东西也递了过去。他抬起头侧过来看我一眼，划拉米粒的手停下了，果断地抬起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我向他道了歉后从他身后走过，在桥东头左转，继续沿河边走到一个空着的休闲椅上坐下来，平复一下心情。

从坐下的地方还可依稀看到那个位置，他已经离开了。我回想我们对视的一瞬看到的那张脸，那是一个年轻人，脸上不脏，神情漠然但眼神是干净的，身上穿戴也算整齐，背上不是挂着乱七八糟的袋子，只是一个很正常的双肩包。不是看到那一幕，除了没戴口罩，他基本上就是一个正常的城市客。这么个男孩子怎么就落魄到要扒垃圾箱果腹呢？我已经不可能知道。只知道一件事，给他的钱够吃两顿饱的，但他拒绝了——我伤害了他的自尊。

我的心很沉，有点不能原谅自己。但想一想，也只能放下了，寄希望于他觉得伤害自尊的同时也能体验到我想传递给他的温暖。想想也理解，这点钱他便是接过去时下的城市也很难寻得一顿饱饭吃，如果他在这里无亲无故，只是一个偶尔来到这个城市的背包客，哪里有他可以落脚可以从容吃下的一顿热汤热饭呢？

我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有多少像他这样漂泊在外的人，他们怎么度过这段眼下还看不到尽头的非常时期呢？在处理公共事件时我们总能看到顾此失彼的状况，顾及一点不及其余的做法。好像理由还很充分：为了大多数人怎样怎样。我不能接受这种理由。每一个人都有同等的生命价值，并不是人多那一拨的个体生命价值就要压过少的一拨。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做不到，是我们没想到——没想到的缘由只是我们没有把生命价值等同起来。

作为一个城市管理者，其实应该想到，你不可能永远属于多的一拨人，也不可能永远参与决策，在你能的时候，想一想，有一天自己也落在弱势的一群怎么办？如果能这样想，大概类似的状况会好很多。

希望我们的城市是有温度的城市，对其中的每一个人——长住的，短住的，匆匆来去的过客，都能在需要的时候感到城市的温暖。

禁足的日子

鼠年是甲子年，十二生肖是中国传统文化很核心的部分，自带强烈的民族色彩。老鼠在民间不是一个好形象，不然也不会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民谚了。为什么不招人待见的鼠做了十二生肖之首？现在对我还是一个虽有疑问却未想探究的问题。

鼠年，又是庚子年，注定2020年的不同寻常。

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春”，在万家禁足于户的奇特气氛中悄悄来到了。原本昼夜喧嚣难得清静的城市，忽然成了“空城”的感觉。车水马龙的“车”断流了，人如潮涌的“人”不见了，城市显示出少有的空旷与冷寂，倒有一种难得一见的美感。

我居住的单位小区起初还好，只是进出门量一下体温。我这无事不出门的，倒特别惦记上出门了，几乎每天一趟，到金水河边溜达，在路边草、枝头鸟间寻寻觅觅，感受大地母亲的脉搏和春姑娘的心跳。

忽然有一天出去后进不来了，说是过了中午12点不能进门。不能进门俺哪里去，何以为家啊？只能好说歹说。这个只准上午出门的禁令，就把俺的河边赏春给“pass”了。半天自由活动，赶上“放风”了。通常我出门的时间差不多在10点以后，2个小时，本来是放松的，倒要时时刻刻紧张着时限，超时就有回不去家的风险，那还出去干嘛呢？

又隔了几日看到邻居有下午进出的，问过守门的保安师傅，说是下午又可以进出了，不过要“扫码”。我看了看他指给的二维码，扫进去瞄一眼，是一张详细的个人信息登记表，没认真填，混出去买了两趟菜。再后来愈发论起真来，不仅进出小区要扫码，据说连公交车、超市都要扫码，以掌握我们的“行踪”。

彻底无语。

小区的物业隶属于某个公司，来来去去换好几拨了；超市也扫码个人信息，归属何地更不可知。这些年我这从不关心社会热点新闻的耳边扫一点风声，也知道发生不少因个人信息泄露引起的安全事件。这种动不动就登记个人信息，又不能保证后面的信息管控的情况似乎愈来愈严重了。公权力是保护民众安全的，为一个小概率事件带来大概率的安全风险，是完全得不偿失的。

这样的认识并不能代替出门可以“豁免”，决计不予妥协，不出门了。算算家里还有半棵白菜、一段莲藕、两块红薯，几个芋头，米面都有，对付几天还没问题，对付不下去了再说吧。邻居家忽然门上贴了封条，还有一张告示，说明这家有打非疫区回来的，要隔离14天。邻里亲友自动避嫌。

不觉好笑，这家人不知几口被“封”在里面，打牌够手么？14天朝夕相处，全天侯24小时在一起，倒也是个加强亲情的好时机呢。其实在这个天天忙、人人忙，又人人不知忙些什么的时代，即使是家人，也难有大段时间在一起，多半是各忙各，例行公事般回家做饭吃饭睡觉。因为这场疫情，不知有多少家庭忽然体验到亲情的缺失、禁闭的滋味和自由的可贵呢。

昨天4点以后才下楼，阳光已收，风有点凉，准备院里略走一走就回去了。天旱，绿篱干死了大半，草地上一片阿拉伯婆婆纳却像不要水似的，长的青葱一片，小小的蓝色花朵星星点点，别有一番风情。仔细看，它的花瓣上有细细的条纹，犹如长长的睫毛。百度了一下，知道它的药用价值还很高呢，有祛风除湿、壮腰、截虐的功效，贵州民间药物志直接叫它“肾子草”。小心拔了一撮，准备回家泡杯茶尝尝，没准俺的“野茶”里又多一味常客。阿拉伯婆婆纳繁殖力强，不挑环境，如果好喝随处都能采到。

这片草地看来了兴致，又在一带荒掉的花圃里发现几棵粗壮的苦苣菜。这块花圃的土又板又硬，人种的植物长不了，人家苦苣菜不挑不捡，长的照样健壮肥硕。叫“菜”的植物一般都能吃，这个菜却是没吃过的，也小心采了一把叶片，注意没弄伤整棵。

另一种植物蔓生在地面，比苦苣菜纤秀，开着白色小花，不认得，“形色”了一下，叫“鹅肠菜”，据说还很美味，因只有两棵，便少采下几个叶片。这里还有一片更小叶子的婆婆纳，是我们土生的。阿拉伯婆婆纳虽是外来物种，因来的早，繁殖力又强，那儿那儿都能长，挤的我们本家的婆婆纳快没地方了，这小小的一块荒圃倒难得都有。爱惜它少，没动它。

一把不花钱的菜带回家，丢在盆里竟也小半盆，洗了滚水汆一下捞了一盘，倒了点生抽小么油，沾着一尝，小小的清苦是野菜独有的，滋味那个鲜美哟。

禁了足的是人，禁不住的是春——春风，春光，春色，春味——还是如约款款到来。

文 & 编  匡洁（桑青青）

图片个别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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