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 阿斯兰 陈卓：首个部落出身女总统来了，莫迪算盘噼啪响…
本文共3322字
阅读预计8分钟
作者 | 阿斯兰 陈卓
编辑 | 王若桐 穆祎璠
导言
7月21日，印度总统选举结果出炉，代表印度人民党及其执政联盟的候选人德鲁芭蒂·莫尔穆（Draupadi Murmu) 击败前财政和外交部长亚什旺特·辛哈（Yashwant Sinha) 顺利当选印度第15任总统，这也是印度迎来首位出身部落地区的女性总统。作为来自非印地语区的女性部落民，莫尔穆的当选不仅对印度社会具有重要意义，对印度未来政治格局同样具有重要影响。南亚研究小组特撰写本文，供各位读者参考。图源：网络
一、印度总统的职能
作为议会民主制政体，印度总统相较于总理，仅仅是在形式上被赋予了诸多权力。但即便如此，印度总统在印度政治的运转过程中依然具有很重要的作用。首先，从立法程序来看，总统作为印度宪法实体的共同首脑，其担负捍卫和保护印度宪法及其法治的责任和权力。宪法的行政或立法实体所采取的任何行动一律只有在总统同意后才能成为法律。因此，如果总统和总理对一项议案意见向左，总统可将其退回议会再行讨论。即便根据宪法规定，议会再次提交该项法案时总统无法否决，后者依然可以通过其提交给印度联邦法院讨论合法性或者以既不退回、也不签批的方式搁置法案。换句话说，即便被很多人当做“橡皮图章”，但在关键问题上，印度总统依然有能力对执政党形成牵制，因此，保证总统站在自己这边是印度每一个执政党需要做的重要工作。
其次，作为国家元首，根据印度宪法356条，如果地方邦的民选政府无法履行职责时，总统可以根据各邦邦长和联邦政府的建议，解散民选邦政府，实行总统治理（President's rule）。在实行多党制的印度政治中，如果地方邦政府和联邦政府并非统一派系且积怨甚深时，联邦政府就可以通过进一步削弱地方政府的政权稳固并通过总统治理的方式实现夺权。近几年来，地位强势的印人党中央政府在推动疫情防控、经济改革、社会发展的过程中集权倾向十分明显，不断打压、削弱地方邦政府，二者之间矛盾甚深，因此，如果有一个能够配合自己工作的总统，对进一步巩固印人党中央政府的执政地位十分有利。
再次，根据《印度宪法》，总统需要在中央政府无法正常履职的时候维系权力架构的稳定。如果议会内没有一个政党或者政党联盟席位过半，总统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任命总理组建政府。在这方面印人党可谓“印象深刻”。1996年大选没有一个党获得议会过半数席位。印人党、国大党和全国阵线-左翼阵线“三足鼎立”，都试图组建政府。在时任印度总统夏尔马的支持下，印人党获权组建政府，并需在5月底举行议会信任投票。尽管最终这届政府只存在了13天，但却是印度人民党第一次尝试组阁。而到了1999年，由于跟盟党关系破裂，印人党政府成为少数派政府，一票之差未能通过信任投票。在这种情况下，时任总统先是授权国大党尝试组阁，国大党组阁失败后宣布举行新的全国大选。对印人党领衔的中央政府起到了明显的牵制作用。尽管莫迪政府地位稳固，但保证总统是自己人则是为印人党政府再上一层保险。
二、谁是莫尔穆？
64岁的莫尔穆来自奥里萨邦玛尔班杰（Mayurbhanj) 白达波西村（Baidaposi)，她出生于桑塔尔（Santhal）部落首领家族，该部落为印度最古老和最大的部落群体之一，在奥里萨邦、贾坎德邦、西孟加拉邦、恰蒂斯加尔邦和比哈尔邦拥有大量人口。
在莫尔穆职业生涯早期，她曾在奥里萨邦的灌溉和能源部门担任初级助理一职。1997年，莫尔穆加入印度人民党，并当选为赖朗普尔村潘查亚特（Rairangpur Nagar Panchayat）代表。在此之后，她又担任印人党全国表列部落阵线副主席、商业和运输的国务部长等政府部门公职。2015年，莫尔穆就任贾德邦邦长。她不仅是贾坎德邦的第一位女性邦长，还是第一位被任命为邦长的奥里萨部落首领。
莫尔穆的执政能力一直受到多方认可。在担任贾坎德邦邦长时，莫尔穆曾拒绝议会批准的一项法案，该法案要求对1908年乔塔纳格普尔（Chhotanagpur）和1949年桑塔尔帕尔干（Santhal Pargana）的土地租赁法进行修订。拟议的修正案将使得部落地区土地更易转为工业用途。贾坎德邦部落民认为该修正案有损部落民土地利益，进而发起大规模抗议。对此，莫尔穆拒绝接受该修正案，并要求政府澄清修正案将如何使部落受益。自此之后，莫尔穆一直被视为坚定维护部落群体利益的政治人物，这也进一步巩固了支持莫尔穆的群众基础。
贾坎德邦印人党议员苏尼尔·索伦（Sunil Soren）就认为，“她(莫尔穆)是我们的骄傲。我们能够看到她作为政治家和邦长所做出的努力。”
三、莫迪支持莫尔穆的深层考量
印度总理莫迪大力支持莫尔穆当选印度总统，“莫尔穆毕生致力于为社会服务，为穷人、受压迫者和边缘人赋权。她对政策问题的理解和富有同情心的本性将极大地造福于我们的国家”。在莫尔穆顺利当选后，莫迪在推特上称莫尔穆是“印度公民的希望之光”。然而，莫迪力挺莫尔穆的背后其实蕴含着更多的政治考量。
首先，推举莫尔穆成为印度总统符合印度人民党基于2024年连任的人事布局思路。自2019年连任以来，除了推动印度经济社会改革，推广“印度教特性”叙事，印度人民党逐渐开始为2024年大选进行筹备。除了巩固北方邦、中央邦、古吉拉特邦的印地语带和印人党核心票仓的“存量”，印度人民党还逐步向印度东部、南部非印地语区进行渗透，意图提高增量。早在2021年7月，莫迪就对其内阁进行大规模改组，吸纳落后种姓和边远地区的政治人物进入内阁，以此凸显其多元性和包容性，打破印人党高种姓和印度教色彩的形象，吸引非印度教和印地语邦的选民支持。而新总统莫尔穆来自非印地语邦（奥里萨邦）的表列部落（桑塔尔部落），对印人党进一步扩展其选票基础具有重要意义。数据显示，表列部落占穆尔穆家乡奥里萨邦人口的约23%，占贾坎德邦人口的 26%。在接下来即将进行地方选举中，表列部落占古吉拉特邦和喜马偕尔邦人口的14.8%和 5.7%，在明年进行地方选举的九个邦中，有四个在东北部，表列部落人口发挥着决定性作用——那加兰邦（86.5%）、梅加拉亚邦（86.1%）和特里普拉邦（31.8%）以及米佐拉姆邦（94.4%）。表列部落占卡纳塔克邦人口的7%。在2023年11月进行投票的四个邦中，表列部落占恰蒂斯加尔邦人口的30.6%，占中央邦的21.1%。莫尔穆的当选或将吸引更多的部落民在明年的地方选举中支持印人党。
其次，以莫尔穆作为候选人是印人党及右翼势力的印度教民族主义议程所需。表列部落对于标示其独立身份的要求一直令印人党背后的母体组织“国民志愿服务团”(RSS)深感不安。一方面，RSS的“印度教特性”实践希望将表列部落纳入其“印度教联盟”之内。早在2020年，RSS领导人巴格瓦特就曾表示， 在 2021 年的人口普查中，部落居民应被视为印度教徒。这种说法引起了表列部落的反对，贾坎德邦首席部长赫曼特·索仁就曾表示“部落土著民们从来都不是印度教徒，他们也永远不会是，部落社区一直是自然崇拜者，这就是他们被视为'土著人'的原因。”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一个崇拜自然的土著社区。另一方面，基督教在表列部落中的传播令RSS深感忧虑。多年来，东北部各邦，如那加兰邦、米佐拉姆邦和梅加拉亚邦，已成为基督教的主导。在莫尔穆此前担任首席部长的贾坎德邦，其基督徒人数在2011年的人口普查中占比达4.3%，而RSS长期在该地区大力推行“印度教特性”意识形态，致力于阻止该地区人民皈依基督教。在此次选举中，RSS表现出了对莫尔穆的大力支持。莫尔穆作为表列部落领袖，推举其当选印度总统将大大改善和深化RSS与表列部落的关系，从而进一步在表列部落推进其印度教民族主义意识形态。例如，有学者指出，为了推进其印度教民族主义议程，RSS在该地区建立了“印度教-表列部落” 的协同机制，促进该地区“印度教化”。在印人党和RSS双双配合之下，莫尔穆成为印度总统不仅确保了表列部落群体政治领域的代表性，同时也可充当表列部落和RSS之间的桥梁，减少印度教民族主义在该地区发展的阻力。
作者简介：阿斯兰，南亚研究小组成员。陈卓，西安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硕士研究生，南亚研究小组成员。
本期编辑：王若桐 穆祎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