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鲍昆 | 如何看懂一个展览?

开启新的影像生活 风面 2019-11-17

编者按:

丽水摄影节组委会支持和努比亚手机的赞助下,「风面·直播」“新闻性与学术性兼具”的呈现了一个“超炫”的摄影节——2017丽水摄影节(点击看详情>)。以下是「风面·直播」特邀主持人、摄影与艺术批评家吴毅强博士鲍昆先生对话的文字实录(注:根据录音整理,鲍昆先生、吴博士未作修改)。


#鲍昆先生在接受采访,主持人:吴毅强


主持人:大家好,欢迎来到丽水摄影节风面直播间,我是主持人吴毅强。本次直播得到丽水摄影节组委会以及努比亚手机的大力支持和赞助,非常感谢。这次直播我们非常荣幸地请来了鲍昆先生,鲍昆先生是国内非常著名的摄影批评家和学者。他亲身经历了中国摄影的全程发展,他对中国的摄影生态是十分了解的,包括本次丽水摄影节他也是全程参与进来。所以,我想今天的第一个话题就是请鲍老师给大家谈一谈本次丽水摄影节的基本情况,包括一些理念,一些新的变化,有请鲍老师。

 

鲍昆:大家好,我是鲍昆。本届丽水摄影节最大的特点其实我们可以通过各种公开的信息,比如看到的一些报道,比如说它的规模最大,超炫…


主持人:它的规模达到一个什么程度?


鲍昆:目前准确的数字我还没有,我知道大约的数字是1100多个展览,比以前多太多了,过去最大的摄影节是平遥摄影节,平遥摄影节最高峰的时期是达到770多。

 

主持人:最高峰才700多个?

 

鲍昆:是的,平遥摄影节最高峰时是700多个,所以丽水摄影节等于一下子超出了1/3,这个是数量很大的,但是也带来了巨大的工作量,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当然,这只是数字上的规模,这个规模并不具有本质性的意义,因为东西不是越多越好,东西是越精越好,从精的价值标准上看,这届丽水摄影节与以往相比有一个巨大的特点,它具有一个鲜明的主题——“超媒体时代的影像”。“超媒体时代”想要表达的是它关注到现在我们人类文明有一个巨大的变化,这个变化是,人们交往方式中的媒介已经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变化,有一个特别强大的充满了力量甚至可以说是暴力的东西,植入进了这个文明,这个东西就是所谓的人类自己的产物,叫做人工智能


#2017丽水摄影节海报

 

主持人:人工智能现在非常火。

 

鲍昆:人工智能是方方面面的,实际上广义地理解,凡是人类制造的东西都可以算是。人工智能最早的雏形就是蒸汽机这些东西,也就是说人类利用自己的智慧,自己去改造自己,比如说他用机器来改造客观,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自然可以通过两个方面来理解,一个是我作为人,我是主观,我面对的客观是一个物质世界,比如自然风景,但实际上其实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而如今,在人的干预下,人工智能改变了Nature这种自然,其实他忘了Nature里面还有我们人自己,现在可怕的是人工智能已经开始干预我们自己了,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也就是说未来人类会不会用自己的这双手把肉体的人给终结了,而诞生一个新的Machine这样的人,现在来看,这种趋势已经十分清晰了。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与我们摄影人能够产生关系的就是媒介,这些年我们很多摄影爱好者动不动就是摄影如何、摄影如何这个概念,可是他忘了摄影并不与其他东西有什么不同。从远古以来,人类最早考虑过火如何、斧子如何,到1839年的时候出现了摄影术,开始考虑摄影如何。所以,你不能沉迷在思考我的斧子怎么样,我的摄影怎么样之中,其实都在变化。斧子在今天发展成了凿岩机,或者是电锯,斧子原来砍、削、砸功能都在,那么它已经分化了,它产生了凿岩机、推土机、电锯,这些东西都是它的变种。实际上摄影也在不断地变化,今天摄影很大的一个变化就是摄影这个概念,或者这个词意本身已经被拓展和延伸,或者是它分化出其他的东西,目前处于正在模糊的阶段,比如与摄影紧密相连的手机、移动互联、网络、社交媒体、微信,其实这些都是联系在一起的。我们拍照,然后传输,是不是还截然不同地说传输就叫传输,摄影叫摄影,其实在我看来我觉得这俩已经慢慢的浑然一体了。

 

主持人:结合在一起了。

 

鲍昆:是的,结合在一起了。

 

主持人:摄影天然就跟传播这个属性是结合在一起的。

 

鲍昆:现代人类文明、地球文明正处在一个重要的十字路口上,这个十字路口是走向邪恶还是走向和谐,这实际上是需要创造这一切的人去思考的。所以这次有意思的在油泵厂三号馆的谭秋明的那个展览点击查看更多>),他是非常有趣的一个展览。


主持人:就是宜家的那个嘛?

 

鲍昆:是的,现在很多人注意到,拍宜家很潮,很多人跑到宜家,觉得宜家具有所谓的可笑的决定性瞬间,有人躺在沙发上打哈欠,有人躺着睡觉。谭秋明在所有表面的人类行为之上,在他的作品中植入了人工智能。这个人工智能是,他把一个索尼相机放在拍摄画面对面的一个书架上,然后他手上拿着一个软件在控制照相机,他在画面里与其他所有人是同质性的动作,因为现在大家走那儿都是低头看手机,他也在看手机,但是他看手机并不是你们看的那个手机,他看的是你们。


#谭秋民《“和谐”——在窥视与监视之间》参展作品(部分)


主持人:他用这个在监控是吗?

 

鲍昆:对,他在用监控摁快门。

 

主持人:我刚才就没发现这一点,我就光看画面了。

 

鲍昆:这是最最要命的东西,他的这组作品就展示了未来我刚才我所提到的一切问题。

 

主持人:这个有意思。

 

鲍昆:我是不给人写前言的,谭秋民说您能不能给我写一个前言,我说你的我愿意写,因为我觉得你的作品隐含的真的是未来世界的问题,可以揭露未来。我们原来拍摄时习惯拿着相机从取景框看出去,或者是拿着手机从屏幕,唯有谭秋民是将手机作为监视器去看,而且并不是用手机镜头去看的,而是另外一个遥远的镜头,这种方式请大家再联想,我们操控无人机拍摄是使用另外的一只眼睛在看世界,而你在操控的就是另外的那只眼睛

 

主持人:在操控上帝之眼。

 

鲍昆:相机已经和你有一定的分离,在监视器和摄像头之间植入了一个无线传输的媒介,这些东西都预示着未来的很多可能,所以我给他的前言叫《在窥视与监视之间》,也就是说他中间还有一个伦理问题,实际上我们今天人工智能无所不在,我们每个人没有任何的隐私,我们在网络上的一言一行,通过大数据,通过技术都可以迅速的让有关的部门把它拿去。那么谭秋民不是权力机关,但即使是平民与平民之间,他利用技术也存在一个权力的问题。

 

主持人:没错。

 

鲍昆:还是说丽水摄影节,为什么当时大家把主题定为“超媒体时代的影像”?这就是说我们现在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了,应当思考我们如何去面对这个现实,如何理性的迎接我们的未来。我们利用这种已经植入到生活和文明中的媒介的威力,通过丽水摄影节,能不能给我们所有的人一个提示,我们应该思考这个问题。本次丽水摄影节,油泵厂作为主展场,我当时提出来所有艺术家的作品都应该跟这个话题有多多少少的关系,比如说大连医科大的赵欣,她拍摄动物标本,动物僵硬的尸体就是生命本身,用英文叫Body肉体,肉体现在已经变成了我们的艺术材料了,这背后隐含着大量的伦理问题,也还有人工智能的问题,所以这种重新给死亡的肌肉注入硅胶,让它在表面上重新复活,也代表了资本主义社会的一种奇观,就是人类要控制一切,所以这些作品选到这个展区都是有巨大的想法的。


#赵欣《生命状态》展览海报


#赵欣《生命状态》展览现场,影像装置


#赵欣《生命状态》参展作品(部分)


主持人:都是跟主题关系比较密切的。


鲍昆:都是有关的,包括王敏的《遇见山》、还有包括张伟的《新生命空间》。在《新生命空间》中我们可以看到,其实人类已经不会具有人文性的,比如说李时珍、华佗、扁鹊那样的医生了,他号着脉用一种他的生命的温度感知你身体内部状况,这种的东西已经渐渐不在了。现如今我们到医院,医生根本连问都不问,直接开单子,一下20多个化验单,然后你要走半个月的历程,反回来医生只是看着单子的数据,因为他的教科书上这个数据达到多少值就应该给你开多少药,仅此而已。


#王敏《遇见山》展览海报,策展人:唐浩武


#王敏《遇见山》参展作品(部分)


主持人:看数据说话。


鲍昆:看数据说话,医生还有什么用。所谓的大牌医生,都是人造的,专家、医师,实际上谁都可以凭数据去说话。


主持人:前段时间我还真看到一个机器人,他直接给人看病替代了人。


鲍昆:完全可以替代,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些医生。


主持人:如果用数据的话机器就可以了。


#张伟《新生命空间》展览海报


#张伟《新生命空间》展览现场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j05008cuywg&width=500&height=375&auto=0

#张伟《新生命空间》参展视频


#张伟《新生命空间》参展图片(部分)


鲍昆:将来我们的生命完全可以被全部的程序所控制,只要我们现在对于微观世界的探索达到一定程度,我就可以把所有微观世界的现象,把它程序化,那就根本不需要主任、医师了。所以张伟的作品重要的就是他作为一个病人坐在那里,精彩的是张伟自己做了一个行为躺在病床上装病,周边全是冷冰冰的机器包围着他,这不仅仅是好玩那么简单,他背后的意义才是最重要的。

 

另外这次也请了像清华美院的邓岩做的《如果艺术可以从新再来》,当时我跟邓岩说我们要强调新媒体,要充分体现媒介强大的暴力性,邓岩就全部使用视频、灯光,他的作品里充满了人造的材料。


#邓岩策展《如果艺术可以从新再来》


#Industrial JP (日),Industrial jp,2016,Video,4000×2250mm


#孙存明 (中),Masturbation,2015,小电视、Video,3106×2330mm


#Marievic (法),Masculine/Feminine,2013,Video,3200×1800mm


#周倩楠 (中),Mermaid Can,2016,装置、投影,1000×400×1000mm


#《如果艺术可以从新再来》策展人邓岩在展览现场,摄影/罗大卫


主持人:几乎没有一张平面的作品在墙上好像。

 

鲍昆:有几张,但是他整个空间完全是人造的,人造的机器感,黑色,把光线跟外界隔离,里面全是人造的影像、声音、画面等等,这也意味着将来我们人类也有可能把自我隔离起来。高世强做的《移山止水》也是同样的,他是站在一个人文的角度,他并没有像刀刃一般锐利地切入现实,他是在思考中国人的文化理想,但是我们自己所制造的东西已经对文化理想产生了干涉。


#高世强策展、宋振熙执行策展的《移山止水》


#《移山止水》展览现场图片


主持人:他等于是想重新去思考传统的山水这些元素。

 

鲍昆:对,他还是站在一个狭义的文化的角度去思考这些问题,而像邓岩这种方式就是一把快刀把切面切出来展示给你,让你看到我们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主持人:所以他们两个之间形成一个很好的对比,他们都是学院里出来的。

 

鲍昆:外人对邓岩不太熟悉,我跟邓岩很熟,因为他所做的作品给我看,他对科技特别感兴趣,他是用一种科学的哲学来看这个世界的,并不从人文角度哲学,或是伦理角度来思考。

 

主持人:考虑的角度从科技进入。

 

鲍昆:从18世纪机械文明进入以后完全变了,邓岩思考的是从机器革命以后的这个阶段的问题,用的是一种科学的哲学。哲学是什么?哲学都是关于人的存在的问题。

 

主持人:没错。

 

鲍昆:他是从科技的角度切入你的存在的本质问题,所以邓岩做的好多东西一开始都是不着四六,一开始做个灯光,一会儿亮一下,但实际上你要是有科学思维意识的话看到的是另外的东西,这是非常有趣的。高世强他是从人文的角度出发,从我们自己中华文化尤其是从宋、元以后的绘画所带来的人的山水观、自然观引发的思考。

 

主持人:可以这么说,他们俩一个从很国际化的视野出发,他拒绝从自我本身的民族性、传统文化出发,很国际性;另一个从中国本土的传统元素出发。

 

鲍昆:对,没错,所以这两个就特别有趣,除此之外我又请了詹姆斯·雷默。

 

主持人:第三个特邀展。


鲍昆:其实他是第一个特邀展。上一届我请了宋修庭,韩国的女策展人,大家都觉得做的非常精彩。詹姆斯·雷默的展览是在丽水市美术馆,这个地方是丽水摄影节最高大上的地方,应该突出优秀的品质,非常棒的内容,并带有经典性。



#詹姆斯·雷默策展的《未来何来》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o0513co0lu9&width=500&height=375&auto=0#对话《未来何来》策展人詹姆斯·雷默,视频时长:1′52″



#Minstrel Kuik,The Gridded Ghosts Series


#The Gridded Ghosts Gamer,Minstrel Kuik


#MATT PORTER_ Four Failures


#Miranda Lichtenstein, Sound and Noise


#FU MENG_ BETWEEN TIME #6


#Screen Shot 2017-09-03 at 12.01.41 AM


phil_chang_Installation View


#Marco Scozzaro,DigitalDeli,12


#FU MENG,BETWEEN TIME #2


主持人:做成一个标杆了。

  

鲍昆:是的。中国摄影节的领导本都希望展览能够国际化,我觉得詹姆斯可以做到,后来就跟詹姆斯谈,他很高兴,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做过的最大规模的展览。

 

主持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他谈这个展览?

 

鲍昆:应该是从去年的年底,大概12月和今年1月份左右时间。

 

主持人:他们这个展览在其他地方有没有展过?

 

鲍昆:没有,全部都是最新的展览,包括高世强的作品都是首展,邓岩的也肯定是首展,邓岩得作品应该是他的艺术生涯中,他做过的最大规模、最完美、表达最干脆利落的一个展览。

 

主持人:我昨天采访高世强的时候他也说这是他第一次做规模这么大的群展。

 

鲍昆:对。

 

主持人:都是第一次。

 

鲍昆:都是第一次,我觉得詹姆斯应该也是第一次,我说我要做对影像这个媒介来说最新的思维方式,另外要突出人工智能,他利用他西方人的体系,在全球联系各种各样的艺术家,詹姆斯那个展览我觉得超级牛,它对中国的艺术家,尤其是对摄影圈的艺术家有着巨大的启示。詹姆斯还是从影像的角度切入,他的作品回到所谓的大艺术圈中可能是一般性的,因为在传统的艺术和影像艺术之间一直存在着一个潜在的鸿沟。虽然现在大家老想把两者接起来,在物质基础上接起来了,在市场上把他们接起来了,在材料上把他们接起来了,在方式上把他们接起来了,但是在思维方式上是没接起来的。

 

主持人:这是很难接的一个东西。

 

鲍昆:詹姆斯的影像感很强,在他大量的好的影像之中,他突然偏离了,我希望中国的艺术家看了这个展览之后,知道他为什么偏离,偏离的道理在哪里,可能性在哪里,这一点上詹姆斯做的非常精彩。我觉得詹姆斯的展览是对中国的艺术家有巨大启发性的一个展览,而不是总是从新古典主义甚至从古希腊的模仿说以来一路思考如何为真,詹姆斯说他就是模仿现实也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模仿现实。

 

主持人:我们今天可能在构造一个现实,人工智能其实是另外一个现实。

 

鲍昆:没错,我们今天应该清醒的意识到,我们现在构建的新的现实已经开始把我们包围,甚至开始修理我们,说不定哪天这个被我们创造出来的现实的那双巨手就会伸到我们的脖子上把我们掐死,也可能再过五百年,甚至我感觉三百多年以后都有可能这个,如果你活着的话你可能会看到机器人已经替代了人,那个时候人类会很恐惧人工智能是不是要把人类干掉了。


主持人:是的,我这两天看到一个新闻就是说现在出来了一种性爱机器人,完全可以替代真人,这就是一个很大的伦理问题。


鲍昆:实现这个完全可以,按照现在人工智能进步的速度太快了,现在是它获得加速度的时代,加速度的最根本的推手的是数字,就是Digital。数码开始改变世界之后,让所有的机械更精致化了,让所有的机械运行更合理了,让所有原来达不到的微观可以达到了,这是最可怕的。而实际上能够解决这个世界未来问题的是微观世界的手段,因为微观才能把你所有要命的东西给弄出来。而不是说你再生产俩原子弹,以后杀人的方式将不是这样的。

 

主持人:杀人于无形。

 

鲍昆:没有那么野蛮的杀人。

 

主持人:甚至你都感觉不到就完蛋了。

 

鲍昆:对。

 

主持人:包括现在的自动驾驶,汽车也不用去学了。

 

鲍昆:一样。更大的杀手让人无所事事,只知道抽烟、做爱、吃喝。

 

主持人: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未来。

 

鲍昆:当然,因为这种东西有样本,比如澳大利亚人白人去殖民人家,最后突然发现自己富裕了,以中产阶级的怜悯心再看到当地土著人,说我们对不起你,澳大利亚前总理陆克文在国会上发言时30个对不起,对不起你们这个,对不起你们那个。现如今的土著人全坐在部落里抽烟、喝可乐、喝啤酒,再也不去到丛林里去采集树、找乌龟、杀野猪过丛林生活了,现在的土著人都是高血压和糖尿病,结果殖民者说你们这样不行,你得了糖尿病,需要吃药,土著人用他最简单最质朴的思维理解了,其实他们还是要杀咱们。过去他们拿枪赶我们,现在他们用温柔把我们慢慢掐死。这个事件的本身其实预示现在很多现象都是同构的关系,这是非常有趣的一个现象。

 

主持人:是的。刚才鲍老师讲到丽水摄影节有一个宏大的理想是当下很多摄影节所没有的,就是他会介入到很具体的比如说人类文明生态构建当中,去思考一个摄影节对于我们整个人类文明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所以鲍老师刚才讲的几个重要的展览就是基于这样一个出发点,去引进人工智能也好,科技文明也好,去对人类的影响,包括他的传播、接受,包括谭秋民的展览。


那么现在有另外一个问题是,我们引进了这么高大上的展览,他们走在人类文明的最前面去思考一些很高远的事情,但是有一个很残酷的现实是咱们中国的现状,比如说我观察到很多来这里看展的影友,他们在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出现一种很撕裂的状态,刚才鲍老师也讲到了,我们在物质层面可能接上了,但是我们的思维方式基本上是接不上的,所以就带来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们看展览的时候是非常困惑的状态,尤其是越好的展览他走的越快,不知道鲍老师怎么考虑这个问题?

 

鲍昆:这是一个特别无奈的过程,我们现在是所谓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是人类世界的强国,第二大强国。但是这第二大强国有多么屈辱的一个过程,在1793年,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听说遥远的东方有伟大的中国,所以他派他的大臣马戛尔尼使团到中国来,带了丰厚的礼物,千里迢迢绕过好望角,驾着帆船到了中国,这是一种朝拜式的历程,世界的中心来。结果马戛尔尼使团到了这片土地以后发现饿殍遍地,只有封建专制君主皇帝高高在上,威望无比、风光无限。出了金碧辉煌让他们叹为观止的紫禁城以后就发现遍地黎民,所有的面容是枯松的、面带饥色的,到处是粪便、垃圾,几乎可以说就是一个非常恐怖动物的世界。


#马戛尔尼访华,图片来源 ©百度百科

 

主持人:跟他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鲍昆:完全不一样,但是从那儿以后他们立刻获得了信心,发现中国实际上不堪一击,历史上有大量的文件证明这个事。所以再过几十年以后英国开始入侵中国,1840年鸦片战争,1860年的英法侵略等等这一系列战争,一直到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

 

主持人:中日战争。

 

鲍昆:1898年的中日战争,甲午战争。

 

主持人:这个是很关键的东西。

 

鲍昆:应该说在中国1949年以前的历史上,中国人是充满了屈辱的。中国人现在穿的都很时尚啊,穿着风衣,穿着各种新的靴子,小姑娘叼着香烟,背着名牌包包,开着SUV,可是在70年代末我就已经是一个时髦青年,我那个时候已经开始穿香港过来的比如说羽毛衣,走在马路上是所有的女孩子要回头看我的。

 

主持人:最光鲜亮丽的那一个。

 

鲍昆:因为她搞不清楚我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因为当时穿的衣服太像一个海外来的人了,那个时候很多的老人包括我的领导都会跟我说你什么意思啊?你为什么不学好啊?你为什么要穿这些奇装异服啊?但今天,我想不会有任何一个领导提这个问题吧。即使你认为这种时尚的转变以为大家的喜好的转变,但是你别忘了,曾经在漂亮与丑陋面前,丑陋具有强大无比的力量的,他是拒绝的。

 

主持人:拒绝漂亮。

 

鲍昆:这是如何来的呢?我觉得其实跟整个接近一百七八十年,将近两百年的历史有着巨大的关系,所以中国人的这种转变是一个挺艰难的事情。我们自己有一个强大的文化系统,一个文化系统内部的革新,我们比作为一个电脑操作系统的升级,现在的升级是各种应用软件在逼着你升级,而不是你的操作系统的升级,操作系统指的说基础的运算,16位、32位、64位,它是要升级的,可是那个涉及最核心的技术,你的芯片运算、基础程序设计。回到社会上来这叫社会制度,是社会制度不合适,这个社会制度不仅仅是政治制度,还有文化制度、文化体制,我们把所有一套东西叫文化。在这个时候,软件提醒你该升级了,突然有一天说我升不了了,我怎么升不上去,是你这个手机太落后了,你的系统不行,就是这个意思。其实现在社会问题是我们好多系统最要命的问题,但是这个系统有一些问题我们解决不了。我们在意识形态这个系统中,比如艺术的观念化问题,是不是我们这些号称喜欢艺术的人你主动地更新一下自己的小系统就能解决呢?你说很多人越好的展览他越不爱看,就是因为他系统不行。


#图片 @网络


主持人:对,跟他原来的知识结构搭不上界。

 

鲍昆:所以知识结构在这件事情上就是你的系统,比方说毅强系统、鲍昆系统,你的系统跟不上你当然看不懂,或者说咱俩系统都不一样,咱们能对话吗?

 

主持人:缺少了一个共有的平台。

 

鲍昆:你是16位的,我是32位的,差着一个级别呢,他要是64位的根本没法说话,问题就在这儿。

 

主持人:出现问题就是因为大家背后的知识结构不一样,而我们要做的是要去主动更新这个系统。

 

鲍昆:对,因为摄影节是一个公共的行为,尤其是它是在政府主导下的,政府是先进文化的代表,先进文化的代表就应该去做这种系统更新的工作。拿出公共费用来作用于社会,提升民众的文化观念、修养等等这是政府应该做的事情,所以摄影节的公益性也体现在这里。

 

主持人:我想这也是政府花了那么大精力去做摄影节的一个原因,因为他实际上没有太多的收益和回报,主要的作用是推动文化的革新。

 

鲍昆:摄影节还是有一点儿收益,收益也很正常,我觉得合理合法,各个城市的营销。阿尔勒摄影节、佩皮尼昂摄影节,他们都是小城市,在这之前谁知道阿尔勒在哪儿?但是阿尔勒摄影节让世界知道了阿尔勒,平遥做了摄影节让世界知道了平遥。

 

主持人:时间的关系,我们问鲍老师最后一个问题,结合我们整个展览的现状,您对我们中国的摄影师,尤其是一些年轻的摄影师或者是资深的影友有一些什么样的期望或者建议?

 

鲍昆:我就说小希望吧,既然来到丽水就要认真地好好看这个展览,尤其是刚才推荐的那些重要的展览,认真地思考,多过一过脑子,通过这些东西你能否举一反三再去做自己的项目。

 

主持人:或者重新思考一下我们中国的摄影现状跟西方的在哪些层面不一样,我其实有一个感慨,昨天我看了“又一代”,再结合咱们中国的摄影师来看,我就发现我们在研究一个问题的时候更多的是着眼于一个画面,一个单独的东西,一个审美的东西,并没有把摄影放到一个系统当中去看,放到一个整体的传播层面去看,包括接收等等问题都没有考虑。我们在看照片是依然是在在意这里还差点儿什么,拍的不太漂亮或是相关的问题,但是我们看西方的作品时发现,他是在研究一个问题,甚至很年轻的人,他们在研究很大的问题,比如全球化的问题,难民危机的问题,地缘政治的问题,这都是很重要的问题,但是在我们的展览里面很少很少有,不知道鲍老师是不是有同感。


鲍昆:这个问题其实上次在平遥时凤凰对我的访谈中我也提到过一些,就是因为我们太大众文化了,大家都非常弱小,非常急,但是系统不行,系统不行的时候,最快的获得活力的方法就是相互的模仿,证明系统还在转,但是这种情况下,这种相互模仿就使得我们每提升一步都是特别艰难的一件事,甚至以至于提升不上去的时候,一些年轻人反而还不懂装懂的反馈到什么古典工艺上去,用一种已经死去的表面的画意的东西来激活你,那根本不是路子。现在你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刚才比如说人工智能是一个切入的角度,对资本主义的社会的分析与批判是一个角度,还有纯粹的文化分析,比如说高世强那种也是一种角度。


他有几个重要的理论方法,这些理论方法你是必须要知道的,不能简单的只局限在一个方面,比如说搞艺术的人老说我懂历史,我懂艺术史,艺术史只是所有历史的一个集合,在这个点上的一个投射和反映,如果你只在这个艺术史这一根线上谈,你其实什么事也解决不了,你最后解决的是一个庙里的问题,谁当长老的问题,而不是说为什么这个庙越建越大,为什么这个庙不是泥胎了而变成大理石了?为什么一查历史庙产上万垧地?这些东西才是这个庙最本质的东西。

 

主持人:对,它都是关乎当下和未来的东西。

 

鲍昆:所以你不能说你老是在一个艺术史上去做文章,这样没有多大出息,一定要走出去,尤其是别在还没搞明白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工智能杀死了,这样的话这一辈子来的就太冤枉了。

 

主持人:还没明白怎么死的就过去了。

 

鲍昆:就是这样。

 

主持人:好的好的,谢谢鲍老师。

 

鲍昆:谢谢大家!



长按识别二维码

看本对话视频版



👇

收看丽水摄影节

所有对话视频

长按识别二维码



· End ·



编辑@风博士  风少




 摄影学习新选择 

猛戳图片 ▼ 点击“打开”进入,立即订阅

每天只需5-10分钟

与超过870人一起聆听

22位摄影大咖的真知和见解

少走弯路、稳步前行🏃


+


猛戳图片 ▲ 点击“打开”进入,立即订阅


   点击「阅读原文」,立即订阅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