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现｜白纸 孤岛 霓虹灯
本篇出自Dazed 3月刊
摄影：范欣
监制：SHEN
编辑&造型：SIMONE
艺人统筹：Ari
采访&撰文：吕彦妮
妆发：大涌@ON TIME
制片&置景：C SIDE
服装助理：朱玉洁 & ZHENG
设计：WHIS
演员吴越记得和李现一起拍摄电视剧《人生若如初见》时的一个细节。两个人演一场吃饭的戏，重来了几次，因为时值疫情，吴越并没真的次次把食物吃下，吐出来的残余裹好在几层纸巾里，刚放在手边，导演的“再来一次”就来了，她还没来得及把那团纸巾拿开，坐在旁边的李现已经先她一步，一把就抓起那团纸巾，直接藏到了自己的身子下面。
封面人物：李现
吴越登时“极其震惊”。
但李现则几乎快要忘记这桩小事曾经发生过了，反而问：“（她）为什么（震惊）？”
“那就是一个（我的）下意识。”他的解释轻描淡写，“当时马上就要拍了，那个年代的桌子上不可能有纸巾啊。”
而对吴越来讲，李现这个举动不仅仅是一个演员“清场”的自觉，更帮助她加深了两个人在剧中的人物关系的信念感。“这就是母子关系里最基本的事情，他把我吃完了用过的纸巾放到自己身子下面，一下子就让我相信了，这个人是我的‘儿子’。”
李现跳过了这段转述的夸赞，不做回应，只说：“我也挺喜欢吴越老师的……她比较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比较明确，我们的审美和对表演的理解比较一致，所以我也挺愿意在化妆的时候、候场休息的时候听她聊天。”这些所谓交流，也都只是闲谈，李现再敬服一个人的表演，也不会硬生生去请教方法，他是在对手戏中自己悄悄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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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如初见》里很多台词是有带点文言的，人说话的腔调也跟今天不一样，抑扬顿挫，我看越姐是有把握和设计的，我就在听她说台词的时候，琢磨她的处理……也就是说，我们一起合作的时候，除了是儿子在听妈妈说话，也是李现在听吴越说。”
他以为当下的影视表演行业里，演员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演自己：“就找适合自己的角色去演，把‘自己’最大化就是成功了”；另一种演员正好相反，：“一直在演跟我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角色，不把自我的东西带进去。”
他毫无疑问是后者，“我就是享受去塑造别人的乐趣。”
25%是每一个角色身上，李现“本人的影子”所占的大致比例。“角色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是来自于李现本人的，但这个角色在故事里，因为什么事情转变了，和李现会因为什么而转变的逻辑是完全不一样的。”
《人生若如初见》里的良乡的经历和轨迹，他自知，是“李现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所以他愿意去感受这个人的“壮志未酬”。“今天我们知道历史是怎么写的，但在他当时的那个节骨眼上，谁也不知道未来会被怎么书写，你只能在那个当下往你向往的地方努力，没有完成，也是一种现实和人生。”他每每说出自己的名字——“李现”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像一个新闻发言官，有点疏离，非常严肃，又习以为常。
一个个角色过身，来了又去，是演员必须面对的。李现现在越发看得清楚自己和这些角色们的关系。
“这些年我在做的事情，就是在一张白纸上写笔记，对，肯定不是画画，就是做笔记。然后到今天，我就成了这张写了很多字的白纸……”你以为这段比喻到此就要告一段落了，其实不然，“虽然上面写了很多东西，但我还是白纸本身对不对？”他不要和这些笔记“发生那么强的关系”他就想做“白纸本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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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现执意想要本来的自我和职业属性中的那个人区隔开来，甚至连创作中可能会带来的情绪化，他都不愿意带进自己的生活里。
他想起过去在旅行中曾经见到过的一些异国人，在工作中会始终保持着礼貌客气的热情，但是下了班在回家的地铁上，可以彻底面无表情卸下所有。“我也是一样，会把职业的表达放在工作和表演上，生活中，就让我怎么舒服怎么来吧，要不然太累了。”
但即使是这种简单的坚持，在外人看来也像极了某种“叛逆”，甚至会被评说为在当下大势中的“格格不入”。李现知道，“有流量之后，我还在坚持以一个原本的演员逻辑在做事，其实是有很多矛盾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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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在力求平衡。原则就是不违背自己的底线。没有一定要拧着来。
“这股洪流把你推到了（流量）这里，你就还是得接受在这个洪流里头去找到自己最舒服的游泳的泳姿，你不应该逆流而上，而是学会如何在这个里头自己去继续游泳。”
就在我们的对话完成之后三天，李现专程去参与了一个线上打游戏直播节目，玩得不亦乐乎，也让人窥到了一点现实生活中他沉迷游戏中的一些“真面目”。这就是他会主动愿意去做的事。
“这就是我生活中的自己，就是个真实的大男孩，我也想把这种觉得自己帅、炫酷的东西能拿出来分享，就不要太包裹在偶像的一个状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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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生活里他身边的好朋友们，从来不会关注镁光灯包围中或红毯上的那个“光鲜的”李现什么样，“他们记得的应该都是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至于后来他一路飙到人气的顶峰，这些老友也很少来过问，“最多是在一些搞笑的事情发生之后来问我，李现你是认真的吗？”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素来不愿意把过多生活中的自己展示出来给众人看的李现，却在2021年初做了一件不太平常的事，他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人生中第一条vlog，里面的内容包含了他过去几年在日本、泰国游玩休假时的种种细节：学射击、潜水、看烟花、傻笑玩闹……
这当然不是一个轻易就做出的决定。“我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要不然的话，这个片子拍完第二天就会剪出来出现在大家视线里了。”他是自己有点怀念了，“很久没有出去这么撒野了。”
我依依不饶，因为就在谈话伊始，李现才不无傲娇地表示，他自己啊，就想做一个“孤岛”。“孤岛周围有很多很宽的水，一圈把我围起来，你们在岸上都能看得到我，但是从来没有人上过岸上，不知道这个岸上的房子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就很喜欢，非常enjoy在这个状态里头。”
这样晚上你不会感觉很黑吗？
“No！完全不会！”游戏规则也是他设定好的，“我可以从这个孤岛出来，去采购，去生活，去跟人交流，但我不希望别人来上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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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下问题来了，既然选择了做孤岛，那这么一条贴身拍下来的vlog，不算是一种对这种边界的打破吗？
李现对这个问题显然早有考虑：“不会！这是我岛上很漂亮的霓红灯。我只是告诉你，这个霓红灯多漂亮，大家远远地看着就好。”问题迎刃而解了，他乐了，你几乎能看到他内心里一个小人儿这时候欢快地比了一个“耶”。
Dazed：回看2020这一年，你对自己比较满意的成绩是什么？
李现：拍了《人生若如初见》这部剧，拍了5个月。这部戏从围读到拍摄，是我最沉下心来的一段时间，不浮躁，也没有任何的想法，也剃了光头，在剧组每天就沉浸在角色里头。就像做蛋糕一样，过程也开心，最后做成了，品尝，吃到甜头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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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zed：你会让自己用什么方式一直取得进步？
李现：没有，我可能没进步，就是没有在创作之外，在生活的积累上通过什么东西让自己进步。可能只有拍戏才能让我有进步。但我也觉得，生活中如果所有东西都是有必要、有意义的话，太累了。需要一些调剂，需要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就像吃冰淇凌一样，它到底有什么营养价值？它让你胃疼，还长胖，但是你吃它就很快乐。
Dazed：现在生活里，对你来讲，有什么重要到不能失去的东西吗？
李现：没有。都可以失去。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定不能失去的，嗯……我游戏帐号不能丢。游戏帐号两百多皮肤不能丢掉。就是，这个帐号还不错。哈哈。
Dazed：比如某种能力或者……？
李现：无所谓，都无所谓。对。真的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我现在很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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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zed：像现在这样，我们大多数人都被困在原地，不能出去玩，失去了一些自由，你会难受吗？
李现：不会。我会特别享受，比如说我被困在这里，那我会在这个困境里头去找乐趣。我不会刻意地要求自己一定要去做那些现在做不了的事情。所以说对我来讲没什么失去不失去，就算失去了，我也能在这个失去里头去找到自己合适的舒服的状态。
Dazed：你怎么看待当代男士自我突破这件事？
李现：最近看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说法：“跳出自己的舒适圈，除了不舒适，什么都没有。”我觉得这句话也挺好笑的，所以，就在舒适圈的周围和边缘去试探吧，我是这么做的，工作上呢，就一直在拓宽自己的演技的一些边缘。
Dazed：为什么在你身上看不到“膨胀”这回事？人一半总会在状况发生变化时有迷失的啊……
李现：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我，甚至我身边的朋友也问，你有没有什么膨胀的时候？其实哪怕别人觉得我最该膨胀的时候，我也还是自己该干嘛干嘛……这个东西吧，和我过去的成长经历和所受的教育都有关系，都会影响你。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不一样，你就在自己的认知轨迹里头就好了，不用以某种社会约定俗成的标准来定义自己，也不用为自己的不一样感到过分的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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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zed：你没有过多的欲望的吗？
李现：我想，我可能是看到过，经历过，就知道了哪些东西不是我追求的，不能让我满足，我就停下来。你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Dazed：你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李现：我想要的就是好的作品，我的职业是演员，我希望留在这个世界的作品，能被大家认知。就是，到底什么东西让我产生欲望，我也不知道。目前来说，拍好戏，可能就是我现在的人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