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世人不懂王朔,只因都爱假正经

2017-10-06 牛皮明明 一溪寒冷自生烟

来源: 二楼南书房





来源:听明明吹牛皮(ID:niupimingming)

作者:牛皮明明




01



2007年,在电视台的演播室里。王朔理着平头,背着斜挎包,歪着脑袋,像个老流氓一样对着中青报记者:“你们媒体怎么这么下流,我告诉你们,你们深刻地得罪我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骂媒体,就在前几天,他闲聊的时候说杨澜没有嫁错人,吴征就是一骗子。

结果媒体给登出来了,朔爷火了,指着记者骂了13分钟,句句不重样:

“我是一粗人,从明天起,我告诉你们,都特么别请我了!”

“你们这些媒体,不就是爱挑事嘛!”

“再给我乱写,我跑你报社给你主编两个大嘴巴子,我才不学傻逼窦唯,烧人家汽车去!”

几天后,在东方电视台演播室,他像个大男孩一样腼腆笑着,特“没脸没皮”!

“我给杨澜发短信道歉了,欺负一女的不牛逼!”

“我乐意给女人道歉!给女人道歉不丢人!”

圈里人管王朔叫朔爷,在朔爷嘴里,牛逼是个通用词。小说写得好叫牛逼,电影拍的好也叫牛逼。姑娘盘子漂亮也叫牛逼,范儿正!

王朔骂报社记者




02



你错了就是错了?

是老师怎么了?就不能认个错吗?


1958年秋天,王朔出生在南京。两年后,父亲工作调动,全家搬到北京部队大院。

那个地方叫:复兴路29号的总参军训部大院。北京人都叫这些部队大院的孩子为大院子弟。

王朔小时候跟哥们叶京一起打扑克牌。上面印的都是美国大兵,大猫是上校,小猫是上尉。用的吃饭勺子是朝鲜战场缴获的。

郑晓龙是总后大院,全称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几个小兄弟天天可着劲在一起胡嗨!

王朔小时候和哥哥

王朔读小学,有一次老师写错一个字。王朔说:“老师,这字错了,新华字典没有!”老师送他一句话:“让你爸来领你。”结果惩罚王朔写5000字检查,在全年级认错!回到家,还被暴揍一顿。

他有几个铁瓷叶京,郑晓龙。打架,去老莫喝酒,泡妹子。在北京城都出了名的坏孩子。

北京城的年轻人见了他们都得认怂。叫他们“大院子弟”。可这哥几个没一个学习好的,搁现在,都叫“学渣”!

后来,这段往事被拍成电视剧《与青春相关的日子》。让全国少中老都怀旧了一把,当然这是后话。

当年,王朔可没电影那么诗意。高中还没上完,1976年,周总理去世。王朔参加了“四五运动!”结果进去了,一蹲就是三个月。

1977年,他爸爸又送他一句话:“滚,去部队吧!”那时候的王朔很清纯,参军两个愿望:要不战死疆场,成为大英雄;要不就是当大官。

结果官没当成,当了个海军卫生员,搞搞包扎工作。

有一回,一个老兵打电话,让他转给某某某。王朔痞气就上来了:草泥马,我就不转。老兵就从电话那头就过来了。王朔身体单,被按在地上。赶紧腆着脸:“哥哥,我错了!”对方就停手了。

王老师后来经常拿这事教育媒体:“别给脸不要脸,道歉有那么难吗?错了就是错了!”“我都能道歉,你们凭啥不能?”

王朔年轻时候



03



“我特么才不愿意为体制卖命!”

“是社会容不下我,把我逼成流氓的!”

1980年,王朔退伍,分到北京医药公司当业务员。用他话说就是一卖假药的。

当时组织给了他3000块,王朔拿着钱跑到广州当了倒爷。和《与青春相关日子》里的高洋差不多。后来组织发现了,回话:“我们不送你去监狱,每个月从工资扣。”王朔一算,每个月就剩不了几块钱,就主动辞职了。

后来王朔回忆:“我特么不想给体制卖命,我得找到我自己内心的自由。”

那年头,打碎铁饭碗辞职可是稀罕事。不过他那个铁瓷叶京也特么辞职了。叶京回到家,连日本军都给下跪过的他爸爸,扑通就跪下了送了一句话:“滚出去,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王朔回到家待遇好点。“你咋办呀,我们家总不能养白吃饭的呀!”

1983年,哥俩一合计,开了北京市第一家川菜馆。赚钱了吗?没,搞得哥俩早上出门骑板车买菜。见了熟人都只能装着不认识,这叫丢份儿!

王朔一拍脑袋,我特么总得生活呀。

1978年,王朔写过一篇作文叫《等待》,发表在《解放军文艺》。当上帝把门都关上了,我绝不洗洗睡!“我可以写作呀!”

当年还有个哥们,住在空军大院。叫马未都,他比王朔大三岁。现在这哥们像是倒腾旧桌子,旧椅子的。当年他是《青年文学》编辑,牛逼着呢!

马未都和王朔

王朔没地位,《人民文学》这些杂志一看王朔名字。“呸。雏儿,贴五分钱邮票原稿退回。”《青年文学》一看王朔名字:“嘿,打开瞅瞅!”

马未都说,王朔这哥们一共也就认识3000字。

1984年,王朔写了《空中小姐》投给《当代文学》。当年有个老编辑叫龙世辉,现在估计没人知道他是谁。说出来吓死你,矛盾的《子夜》就是他编的,行业里那叫名编。可不是现在公众号小编。

他打开《空中小姐》一看:我认识王眉的时候,她十三岁,我二十岁。那时我正在海军服役,是一个扫雷舰上的三七炮手!看完裤子掉了一地,说牛逼,然后又补了句就是内容不够丰满。让王朔拿回去巩固巩固。王老师回去又花大半年,把3万字的《空中小姐》巩固到了10万字。

他跑到编辑部,结果龙世辉退休了。稿子递到了老编辑章仲鄂手里。章老师拿着小说,也裤子掉了一地。然后说了句:“复杂了点,再删删!”王朔说不改了,回去就把以前的3万字拿出来发表了。

那时候没有电脑,王朔就愣是前后手抄了100万字。

有人说从这部作品开始,80年代就是王朔的时代。王朔反驳:扯淡,有毛泽东时代,邓小平时代,我算个什么鸟,还有时代!

从《空中小姐》开始,王朔创作进入高峰期。1985年发表小说《浮出水面》,1986年发表小说《一般是海水,一半是火焰》,1989年发表《橡皮人》《玩的就是心跳》《动物凶猛》,还有那部《我是你爸爸》。

那年代,全中国的青年人都模仿他说话。大家说话都这范儿:我是你爸爸!我就是无聊。

王老师的笔用两个字总结就是凶猛。《橡皮人》开篇第一句:一切都是从我第一次遗精时开始。

这也太色情了,他是“正经人”眼里的钉子。是规则的破坏者,是社会的反叛者!是正统文学难以容下的沙子!在正经文人的眼里,王朔被称为“流氓文学”!他本人被称为“痞子”!

王朔:“那好吧,既然你们说我是流氓,我就当流氓吧!”

铁瓷叶京说:“王朔特么的本来就是一个好孩子。我才是坏孩子。是你们这些人太傻逼,说王朔是流氓。王朔是生生被逼成流氓的。”




26 50920 26 13648 0 0 11951 0 0:00:04 0:00:01 0:00:03 11950

04



“名利”的东西都是扯淡,

决不让它成为生活的主要目的!

王朔对朋友很仗义,有一天给马未都打电话。“我请你看舞剧《屈原》!”马未都一听就来劲儿了,那年头,别看他是《青年文学》小编,其实也没见过多大世面。

下了班从东城到西城,骑着个烂自行车,把链条都蹬红了。到了剧院门口,王朔说:“我就一张票,你去看吧,座位第一排。”马未都说:“哪有你丫这么请人看戏的。”

小马一看,座位第一排,就进去了。戏没开场,马未都猫在第一排,瞪着小眼看女演员大腿。王朔就从舞台上大摇大摆下来了。

马未都没细说,很好猜,王朔恋爱了。女票是东方歌舞团的沈旭佳,那是1984年。

刚认识沈旭佳时,对方印象都不深。互相要了个电话,说:“实在无聊就打打电话。”那年头,没有手机和游戏,全中国没有一个年轻人不无聊的。双方就联系上了,钻到玉渊潭游泳。

王朔装学问,对方更装。开口闭口都是国外五个字名字的大师。王朔后来回忆,这恋爱谈的像比赛背外国名人大辞典。

1986年,王朔《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发表后,王朔的日子好过了一些,手头渐渐宽裕,人也渐渐扬眉吐气。

沈旭佳反倒不那么每天乐呵呵了。有一天,她忽然叹口气,对王朔说:“我真不想让你出名,我真希望咱们老像现在这样。”

王朔听了这话产生出不尽的喜悦;从那天开始,他说我就把名利看淡了。“名利都是扯淡,我决不让它成为生活的主要目的!”

1988年,王朔女儿王咪咪出生。王朔不止一次说:是沈旭佳成就了王朔。可这段感情终究还是没有维系几年。

王朔妻子沈旭佳


05



王朔在《三联生活周刊》写过一篇文章“某人死后到天堂报到,上帝看见他浑身像刀架子,询之,答曰:这都是为朋友插的!”

冯小刚和王朔

1985年,一个年轻人在北京电视台当美工师。某天,郑晓龙在片场拍戏,得空儿看一本文学杂志。边看边骂:真特么孙子。这个年轻人接过来看了看。也是又笑又骂:真特么孙子。

这个小说是《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王朔写的。这个年轻人是大家的老朋友冯裤子。

冯裤子年轻时爱哭鼻子,经过郑晓龙认识了王朔。王朔对朋友一直仗义,孟京辉要做电影,钱不够,朔爷出手就给5万。

再之后,老侠出狱,书不让出,话不让说。朔爷和老侠聊了聊对话录。就聊出了一本《美人赐我蒙汗药》,以王朔的名义拿去卖。王朔是几十万版费一分不要,全部给了老侠。

冯裤子在大院子弟聚会上,由于出生一般,加上长相等诸多问题,聚会处于末席。谁都知道,王朔仗义,对冯裤子也不会差到哪去!叶京说冯裤子聪明,会说话。善于利用比他更聪明的人。结果就加入了王朔、郑晓龙、马未都搞的《编辑部故事》剧务组。

没有王朔,那年头谁都埋汰冯裤子。

《编辑部故事》剧照

《编辑部故事》拍完,又迎来了王朔的电影时代。《渴望》、《顽主》、《轮回》、《过把瘾》一部部电视剧、电影面世。背后编剧都是王朔,整个80年代,谁不认识王朔,就等于不知道飞鸽自行车!都是时代标配!

后来冯裤子拍《甲方乙方》,有一幕镜头坦克营。冯裤子急的要哭鼻子,找王朔。王朔找叶京,叶京部队有关系。一调就是一个营的坦克,用他原话,坦克钥匙一拧,一辆坦克一小时五六千块磨合。

冯裤子通过朔爷还认识了刘震云,拿到《一地鸡毛》《1942》。没有王朔,冯裤子那个档,咋可能和河南震云搭上边。

对于王朔来说,火不火还是一样。骂骂人,写写书,说说流氓话。我过的舒坦就行了,外面的世界,跟我特么没关系!

王朔当过一次导演,拍《我是你爸爸》,冯裤子当副导演。结果给毙了。当年,全国又开始封杀王朔,不准他出书。王朔只好说,我去美国躲躲。

临走之前,和冯裤子说:“我们分开吧,不要一起死,你有机会活!”就这样,冯裤子火了,

《甲方乙方》上映,没挂王朔名字,票房大卖!冯裤子给了王朔5万块钱,王朔扔回来了。用他的原话是:冯裤子有他的大目标。啥好事,都不能拉下冯裤子。

然后,两人就疏远了。

他和冯裤子其实没矛盾,即使有也是追求上的差异。冯裤子是要干大事的,想尽一切办法进主流。王朔是自己内心舒服就行啦,何必把自己内心搞的那么沧桑!

“我很难概括自己的个性。我对那些模式化的人格尤为反感,我只是按我喜欢的做事而已。我不愿随大流,我是写不出那种‘啊,我们光荣的大桥’一类的东西的。”

2005年,冯裤子拍《天下无贼》,王刚当编剧,戏拍完了过审不了。部门回复:“没有盗贼变好人的先例!”冯裤子找刘震云帮忙,这河南歪头大叔也特么没辙。只好回来找王朔,王朔说你们都傻逼。“让女主怀孕不就得了,为了下一代,符合价值观!”然后当年《天下无贼》票房大卖。


06



95年,王朔跑到美国,其实也没过多好。

去之前,朋友说啦,在美国可不能惹事。后来,王老师说纽约啥都好,就是规矩太多。最多也就算个养老城市。

斯坦福大学邀请他,他不去。用他的话说:我觉得我不配,这个逼我没办法装!

年轻时代的姜文

1997年,王朔在美国住在铁瓷中央广播电台沈群家里。一天,两个人侃大山,电话响了,对方还是个女的。用标准的美式英语说:美国总统克林顿邀请著名作家王朔到白宫去。沈群一听就当真了,王朔说:这肯定哪孙子捣鬼。

一会有人敲门:“谁呀,这么大面子,克林顿都要接见。”一口标准的京片,操丫的,来的人胡子拉碴,姜文。

1995年,姜文拍《阳光灿烂的日子》,改编的是王朔的《动物凶猛》。让王朔编剧,王朔一看说这活我干不了。结果姜文就自己重新写了一遍。王朔说姜文中国需要这么个人,越抖落越带劲!

拍《阳光灿烂》,王朔还客串了一把。就是扮演小混混老大,说了句“四海之内皆兄弟、五湖震荡和为贵!”就被死命往天上抛了,抛了一整天,腰都抛折了。后来朔爷说:“拍戏这活,真特么不是人干的。”

王朔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剧照

《阳光灿烂》有句台词:有时候一种声音,或是一种味道,可以把人带回真实的过去?

王朔就是找这种感觉。叶京拍《与青春相关的日子》也是根据王朔的小说《玩的就是心跳》。

拍戏的时候,电视剧是小投资,乞丐剧组。叶京对着剧组喊:《与青春》就是我叶京的命,你们不能把我命玩没了。

演员文章那时候,还是中戏学生。叶京给了他重要角色卓越。卓越死的那场戏,大雨磅礴,卓越大喊:“851,851,有我在就有阵地在,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叶京也哭了,说这是我们那一代人最后的理想主义破灭。理想主义不单是叶京的,同样也是王朔的。

《与青春相关的日子》剧照

电视剧最后有一段台词:我们追逐颓废的快乐陶醉于寂寞的美丽我们在生活面前都以为自己长大了但是在生活面前,我们从未长大。还不懂爱和被爱。

这部电视剧上映后,叶京说以后我再不接受任何采访了。


07



爱情是杯开水,总会凉下来的。

无论你们关系到哪一步,都不要变成仇人。

让这盆水结冰。

王朔认识徐静蕾时,徐静蕾还在中戏读书呢!用朔爷的话说,这姑娘范儿正,标准的邋遢帅。

有记者问王朔和徐静蕾关系。王朔痞子劲又来了:我敢说,我怕你们不敢听。

王朔和徐静蕾关系不复杂,洪晃在微博里也说了:有一个作家的家庭就是这样的组合。这位男作家经常在外面有不轨行为,甚至这些事情都是在自己老婆眼皮底下发生的。比如有一次,他的情人公开和他的夫人对峙,说:“我已经在你家大摇大摆出出入入,你就把他让给我吧。”他夫人非常镇静地对这个比她小二十岁的姑娘说:“你不懂,我是他妈,你代替不了我。”

王朔对老徐那也是没话说,有个青年偶像作家张一一,为了出名,说和老徐开房过。王朔对着镜头就骂:“你让他当我面说一句试试!我还不抽丫几个大嘴巴子!”

老徐对朔爷也不差,东方电视台记者采访朔爷。朔爷就是一句:“我房子徐静蕾给我买的,我们北京女孩特爷们!”还补一句:“你们上海女孩不给男人买房吗?”“我们关系是军事化的共产主义!”啥是军事化共产主义,读者不懂,其实我也不懂!

朔爷还有一句名言:我死后财产都给徐静蕾!可是这段感情还是结束了。

2007年之后,王朔再没有出来被采访过。

2015年,徐静蕾新电影《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上映。这是一部老徐召唤王朔的电影,王朔出来了。面对记者采访,杂志登的照片也是老徐拍的。用老徐的话说,这是王朔看上去最安静的一张照片。老徐常说一句话:“王朔可以教育我,教会我思维方式!”许多人不懂这段感情,装逼的说法那是维度不同。

徐静蕾拍的王朔

《有一个地方》里有段台词其实说的很明白:爱情是杯开水,总会凉下来的。无论你们关系到哪一步,都不要变成仇人。让这盆水结冰。

这话就是老徐对王朔说的。王朔就是简单一句:红知。红颜知己缩写,他的红知名单里有曾子墨、池莉。

王朔在小说《看上去很美》中说的更直接:我真希望在电影里过日子,下一个镜头就是一行字幕——多年以后。


08



叶京玩命拍《与青春》那几年。王朔躲在徐静蕾买的房子里码《我的千岁寒》。养了只猫,自己做饭,一日三餐,生活简单得不得了。

有一段时间,门口有一个修自行车的,王朔看着就烦。说:我给你3万块钱,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荡。修自行车的拿着钱就跑了。其实王朔手里那时候也没钱。家里一共也就3万来块。

冯裤子后来拍《非诚勿扰2》,也是召唤老朋友们。王朔也担任了编剧,有一段戏,前后不搭边。孙红雷演的李香山。

给自己提前开追悼会,这不是冯裤子的风格,冯裤子就是一俗人。搞不出这境界,这是王朔的想法。

李香山对女儿说我不希望你奋斗。就吃吃就穿穿,别钻在功名利禄里。

王朔和女儿王咪咪

王朔给女儿王咪咪的写的文字《致女儿书》:

我希望她干嘛呀!我什么都不希望给她

我希望她快快乐乐过完一生

我不要成功

什么成功,不就是挣点钱吗?傻逼们

知道吗?

你必须内心丰富,

才能摆脱这些表面的相似。

煲汤比写诗重要;

自己手艺比男人重要;

头发、胸和屁股比脸蛋重要;

内心强大到混蛋比什么都重要。

王咪咪后来从美国加利福尼亚伯克利分校毕业,就一直在《艺术财经》杂志做编辑。2013年,王咪咪结婚。赵宝刚、刘震云、黄觉夫妻都去了。王咪咪的裤子叔也去了,担任证婚人。

陈丹青说:“王朔丫的扛不住这场面,他没勇气站在这!”陈丹青说的也未必对,只有王朔知道其中的况味。


09


2007年,王朔写完《我的千岁寒》。这是一本复杂的书,许多人说看不懂。

那年,也是王朔骂人最凶的一年。他跑到中国移动营业厅,营业员告诉他TW要开国际漫游。王朔又痞子了:“特么的,TW不是中国的吗?”

“我讨厌那些一本书爱引用名人名句的,搞得特么的跟人多熟似的!”

“张艺谋拍电影不会讲故事,就像个装修大师!难道我对他不能有看法?”

“郭敬明是小偷,抄袭,一个大写的不要脸!还没人管这帮小子了嗨!”

“红学研究员,就是一帮最无聊的人!”

“钱钟书就是一个知道分子,啥都知道!”

“《满城黄金甲》我没看,地主才认为金子是最好的,国产SB大片我都不看!”

“人都有缺点,没有大师,谁想当大师,没门,板砖伺候!”

“余秋雨在文学界真的不入流,写点游记,那叫作家吗?散文作家,青春作家,余秋雨已经是一个不青春的青春作家。”

“中央台的春节晚会多次啊!吐了好几年不能再看了。那还不如东北农民过年呢!”

于是,别人给他封为“骂圣”!

那一年,朔爷走路横着呢!到了电视台,就是一句:“我最近身体好着呢!就是血脂高了点!”然后就开始骂!

有记者说,你是不是因为内心脆弱才这样!朔爷当场就不乐意了。“你拿枪对着我,我如果眼睛眨一下,我都不信王。叶京我们这些老哥们啥特么没见过!我要死,也要把血喷到你身上,把你吓死!”

朔爷有一句名言:“巴金说要讲真话,在他100岁还没来及讲真话就走了。我不能到100岁才讲真话,今年我49岁,从今天起,我就讲真话。是我的,我就认账。不是我的,你按不到我头上,按上了我也不在乎。”

“我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说好话。讨好谁,我就是为了让自己内心舒服。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谁谁,你又不是我爸爸!”

陈丹青评价王朔:王朔这样的人以后越来越多,越多越好!

韩寒说王朔:他说自己没文化,那是先把自己降到一楼,方便往楼上骂,一有情况,大家一起跳,肯定他伤的轻点,关键是有些人不明白,真以为他没文化。

高晓松说王朔:朔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别试着讨好他。

回顾以前的生活,王朔只有一句话。

我这前40年完全是演戏,演猴戏给人看。所有人认为我是个什么,我自己也认为,其实我不是。挣太多钱又不送人,就没劲了。

我这么自私,我挣够自己花的,够我女儿在美国上学的,行了。你要真为挣钱这也没完啊后来我写小说就是为钱写的,那时候极没有快感,为别人写作真是痛苦。”

这个世界就像一场盛大的假面舞会。我们总爱给自己戴上一张纸面具。戴久了,就长在脸上了。最后我们都成功忘记了自己是谁。变得正经、庸俗、无趣,傻逼逼的!

文章写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想起朔爷一句话:我前些年一直演一个北京流氓王朔,其实我不是。我是一个有美德的人,我内心真的很美,我没有害过人,没有对不起人。我没有欺负过比我弱小的人。

从07年到15年,王朔只露过一次面。就是老徐新电影《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上映。现在又两年过去,朔爷在暗处躲着,偶尔和冯裤子、郑晓龙、叶京、马未都,这些个老朋友喝一杯。

然后又猫在老徐给他买的房子里,养着猫。用顺其自然的态度,过随遇而安的生活。写牛逼到爆的小说,当然也有可能啥也没做,

他玩的就是心跳,因为他是王朔!

本文作者:牛皮明明,诗人、作家,曾在西藏流浪多年,读书、思考,一个不一样的年轻人。微信公众号:听明明吹牛皮,ID:niupimingming




延伸阅读:


高原上飘逝的年轻生命


作者:葛有彦; 来源: 新三届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葛有彦,1947年出生于河南济源北官庄,1963年从济源五中考入郑州一中,1966年支边援藏,风雪高原10年;1978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1982年分到河南农业厅,1984年应聘山东德州农村发展学院,任学院党委委员,系党总支书记兼副主任,1988年到河南农业综合开发办公室,负责资金项目工作;曾获国家、省级奖多次,参加编写经济类书籍3本,发表学术论文、译文,文学作品、评论数十篇。



 

原题

西藏不会忘记

——我们逝去的支边战友,她才19岁


 

西藏不会忘记为之献身的战火中的英雄,也不会忘记曾在这里洒过汗水,流过鲜血的建设者。

 

这是我们在西藏支边岁月中昔日往事的真实记录。我们的支边战友周荣花,是成千上万支边青年中的一个,她把青春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为西藏的建设,失去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我们深深怀念那些为了西藏的解放和建设,把生命留在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无论他们是英雄,还是普通的战士、建设者、或是平常的人,西藏都不会忘记他们。

 

风吹雪山,雨洒高原。多少往事如过眼云烟,渐渐远去了,可在我的脑海里,有一位年青的支边战友,她的身影还是那样的清晰。她曾用过的那一盏不用煤油的灯,依然在我心中闪烁,不会熄灭。

 

那是1966年的10月,西藏军区来郑州招收中学应届毕业生和社会上往届的知识青年。我们200余名青年人穿上了草绿色的军装,虽然没有帽徽和领章,心里也是挺高兴的。我们从郑州来到西藏屯垦戍边,风雪高原10余年。1980年前后,根据国家政策,我们都陆续内调回来了,可我们的战友,却一个人永远留在了那里,长眠在遥远的高原上,巍巍的雪山下,她的名字叫周荣花。


作者1966年报名去西藏

 

1、从郑州来到遥远的边疆

 

难忘的1966年,“文化革命”开始了。人人“关心国家大事”,年青人更是热血沸腾,那是激情燃烧的岁月啊。当时,我是郑州一中高三的学生,听到西藏军区来郑州招人的消息,心里也不能平静。我们那时的年青人,颗颗心像火一样热,谁不希望自己成为解放军大学校的一员?到部队去,是当时年青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同学们怀着对部队生活的向往,纷纷报名。

 

我是自己一个人在郑州上学,报名也没先和农村的父母商量,一直到离开郑州时,才给父母写信说去西藏了。 

 

有的同学,家里不愿让去,把户口本藏起来,自己就想办法,说服父母找出户口本来。周荣花是郑州二中初三的学生,才17 岁,父母担心她年龄小,西藏生活艰苦,怕她受不了,而她一心要穿军装,当一名女战士,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解放军的大熔炉里锻炼自己。她心里已经燃起了一团火,憧憬着西藏边疆的部队生活,她来不及与家人细商量,就毅然决然地报了名。经过政审、体检,她被批准进藏。

 

忘不了 11月3日那一天,我们离开了郑州,这是我们从学校走向社会的第一步,学校的老师、同学和家人到火车站为我们送行。

 

我们踏上西去的列车,在西宁又换乘敞篷大卡车进藏。越往前走,海拔越高,天气越冷,空气越稀薄。许多人都明显感到胸口发闷,心跳加快,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大家都坚持往前走,千万不能病倒,都怕留在中途兵站被收容。

 

11月底,我们来到西藏军区所在地拉萨,被分到生产部雪巴农场,编为第13连。


郑州一中支边同学在郑州火车站留影

 

2、风雪高原,汗洒荒漠

 

我们农场主要由三部分人员组成:一是1960 年转业的部队官兵,官即场长、政委、营连排长,兵一般称老兵;二是援藏干部、技术人员;三是藏族职工,多是临时工。1966年,我们这些年青人的到来,给农场输入了新鲜血液。

 

我们来到雪巴农场后,先是在林芝分场集训。半天学习,半天劳动,并进行军事训练。从郑州来到西藏,虽然是农场,也是404部队啊!别的军区是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三大部,西藏军区却是四大部,多一个生产部,番号404。多年来,曾想真正扛起抢,后来我和一个战友去林芝照相,恰巧遇见52师的战士也在照相,我们就借他的帽徽领章和“真家伙”,也过了一次当兵的枪“瘾”。 

 

作者在西藏林芝

 

我们在军训时,也是很严格,很艰苦的。在我们连队里,周荣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军垦战士,她的性格比较内向,不是很引人注目的那种女孩儿,但又是一个意志坚强很有毅力的人。

 

西藏的天气奇冷,清晨起来,睡前洗脸的毛巾已冻住了,茶杯里喝剩的水也结冰了。刺骨的寒风中,她和战友们踏着冰雪出操。当时农场条件差,也没有大一点的会议室,我们坐在院子里听场长、政委讲课,尽管天寒地冻,她总是聚精会神地听,认真记笔记。

 

集训中的劳动,是往拉丁嘎山上修盘山公路。滴水成冰的高山上,手都要冻僵了,她握着冰凉的锨把,穿着大头鞋的脚,一下一下往土里蹬。初到西藏,由于高原反应,都会感到胸闷气短,喘不上气,走路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而强烈的紫外线照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修路中,她的手被丛生的荆棘刺破了,点点血迹沾在了锨把上,衣服被汗水浸湿了,寒风吹来冰凉冰凉,她不顾这些,继续埋头干活。

 

我们集训结束后,男支青在连长唐永帆的带领下,到拉丁嘎山上伐木盖房子,女支青在副连长苗淑琣的带领下,先是在林芝附近的7连,后到尼西附近的10连,开荒修田地,挑水栽果树。

 

西藏生活条件差,在农场里,大家吃的是自产的春小麦粉,蒸的馒头黏得粘牙,面条下到锅里,几乎成了面糊糊;蔬菜主要是白菜、萝卜、土豆,无论怎么做,不是熬白菜,就是罗卜片儿,要么是土豆丝,土豆块,菜里多少有点肉,就是改善生活了。支边青年刚到农场,睡觉是打地铺,麦草上铺褥子、单子,盖上被子半夜里还暖不热。

 

风雪高原上,冻土比石头还要硬,开荒地,刨树坑,镢头把她的虎口震裂了,血渗出来了;挑水浇果树,汗水把衣服浸湿了,扁担把肩膀磨破了,血肉模糊地和衣服粘在一起,钻心的疼,下工后用温水敷软,才能轻轻地揭下来。在严寒缺氧、冰天雪地的高原上,她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周荣花在西藏

 

3、那一盏不用煤油的灯

 

艰苦而恶劣的环境,重复而单调的劳动,是什么力量使她坚持下来?

 

一天紧张的工作后,有时她会和战友们一边洗衣服,一边哼起歌来,有时也会向连里那些能歌善舞的藏族同胞学习西藏民歌和舞蹈,或者跟着收音机学习样板戏唱段,或者轻轻地吹起口琴,沉浸在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中。

 

她喜欢音乐,更酷爱读书。当时连队驻地还没架起电线,照明用的是煤油灯,但文革动乱使西藏物质极度匮乏,点灯用的煤油也买不到。夜里想看书,又没有煤油,怎么办呢?她和战友们,找来空罐头盒,周围扎一些小孔透空气,把烧柴用的油松,劈成许多细小的木条,放进去点燃,就做成了不用煤油的灯。

 

在这样的灯光下,她常常看书到深夜,油松冒的烟太大,把鼻孔都熏黑了,她也不在意,只要能尽兴地看书就开心,是那些书籍深深地吸引了她,像春天的雨露一样滋润着她。

 

她看过马克思的书,毛主席的书,古人的诗词,英雄的故事,她写读书笔记,还学着写诗,记下对先哲理论的思索,对生活的感悟,对未来的憧憬。

 

在艰苦的岁月里,音乐和书籍伴着她,给她带来了欢乐,消除了疲劳,给了她精神上极大的安慰和无穷的乐趣,使她在寒冷的高原上坚持下来。


战友郑家会在周荣花曾住过的10连旧房子前


 4、我们的战友,你在哪里

 

1967年春天,她被挑选到场部文艺宣传队,她和战友们到农场各个连队的生产点去演出,有时坐敞篷卡车,有时坐马车,但更多的是背着行李和道具徒步下连队。

 

有一次,到尼洋河对岸的生产点演出,还要乘坐藏胞的牛皮筏。小小的牛皮筏,一次只能坐4个人,在河水的冲击下,边漂边划,时时都有被大浪打翻的危险。她和战友们坐在牛皮筏上,心随着牛皮筏在河里的起伏漂动,也是时上时下的,只到靠岸了,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和战友们走遍了农场分布在尼洋河沿线的30多个生产点,到田间地头和偏远的牧场,为军垦战士演出,还曾专门为几个人的炊事班表演节目。

 

1967年5月,她和5位支青被挑选到场部卫生队学习医务工作,班长赵红锋把自己的口琴送给她作纪念,她倆是郑州二中的同学,进藏后又分在一个班,她热心班里工作,还给班长出过不少好主意呢。

 

在卫生队里,她勤奋好学,刻苦钻研,医术提高很快,是一棵颇有灵气的好苗子,卫生队又送她到解放军后勤部115医院进修,学习化验。

 

1968年6月的一个星期天,她从医院回场部办事,途经尼西附近的10连,还回到支青女排,班长赵红锋陪着她,从一个班到另一个班,她亲亲热热地和战友们手拉着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她离开10连去场部,办完事后在场部门口等顺路汽车回医院。当时在西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出门办事都是搭顺路车,只要站在路边招手示意,司机一般都会停车,捎上一段路也不收费,但有些司机不停车,也会搭不到车。

 

那天下午,有人看到她在场部门口等车,但数日后,解放军医院向雪巴场部打来电话,说她一直没回医院,询问她是不是还在农场,为什么没回去学习呢?

 

我们的战友,你到哪里去了呢?


战友霍胜利在周荣花出事前曾等车的雪巴农场大门口

 

    5、 尼洋河畔的呼唤

 

医院以为她没办完事还在农场,而农场以为她办完事回医院去了,直到医院打来电话说她未归队,农场领导才意识到她可能出事了。农场一方面向军区生产部保卫处报案,一方面发动各个连队寻找她的下落。

 

数日后,在场部附近尼洋河边的丛林里,发现了她的棉军衣挂在一棵小树杈上,扣子正对着河面,离小树 约30米远的河岸边,还有一只解放牌军用胶鞋,这意味着什么?是失足落水?还是投河自杀?或是另有原因?

 

支青女排的战友们,听到她失踪的消息,都非常焦急和担心,她们一次又一次沿着尼洋河反复地寻找,在尼洋河畔的沟沟汊汊和密密的丛林里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她的名字,盼望着她的身影会出现在战友们的面前。

 

那一年的山洪比哪一年都要猛烈,浑浊的尼洋河水夹着枯树杂物汹涌地奔腾而去。女排的战友们,从尼洋河畔的丛林,到驻地后面的山沟,找了一遍又一遍,但毫无结果,仍然不见她的踪影。

 

 6、倒在河里的一棵树,挂住了她

 

人是活着,还是发生了意外?

 

农场领导继续发动各个连队寻找她的下落,密切注视尼洋河沿岸的丛林及河里的情况,在两岸的各个地段反复搜寻、查找。

 

当时,我是由农场选送在林芝毛纺厂学习车工,离雪巴场部100多里,但离林芝分场很近。一天,下班后,我去林芝分场,遇到农场保卫股长马荣兴和时任保卫干事的支边青年蔡卫东。当时,太阳已经落山了,3连的一个老兵来反映,在尼洋河西岸边,远远看去,好像有一个疑是人的漂流物,被倒在河里的一棵树挂住了,他们正准备往河边去,我就和他们一起去了。

 

到河边时,天已快黑了,蔡卫东和我脱了外衣,就跳到河里,尽管已是6月份了,因为河里流的是山上消融的雪水,还是刺骨的凉,幸好那一段河道的水不是太深,但也几乎淹到我们脖子那里。

 

蔡卫东比我个子高,胆子也大,我是属于比较胆小的人,但因为是寻找我们的战友,我似乎也不知道害怕了。我们俩手拉着手,脚慢慢地在河底探摸着,往河西边移去。

 

我们到河西岸时,走近去看,确是一个人,只是由于河水长时间浸泡,已看不清面目了,头发只剩少许,上衣和军裤、绒裤已被水冲刷成布条,但腰上的皮带还在,脚上只有一只军用胶鞋。

 

我们回到河东岸,向马股长谈了看到的情况,因为脚上只有一只军用胶鞋,他判断有可能是我们的战友。这里离她搭车的雪巴场部门口,已经很远了,假如是从那里落水,就是已向下游冲了100多里了,幸好被倒在河里的这棵树挂住了,如果没有这棵树,不知将被冲到哪里?

 

这时,天已黑了,马股长担心万一夜里涨水,再被冲走怎么办?蔡卫东和我又一次淌水去到河西岸,他用皮带把死者和倒在河里的树连在一起,我们才返回林芝分场。

 

7、谜团渐渐浮出水面

 

第二天,生产部保卫处和林芝公安局都来人了,在解放军后勤部115医院里,对死者的牙齿特征、衣裤鞋袜进行了辨认,她脚上的军用胶鞋和场部附近河边发现的鞋子型号相符,正是一对,初步判断她就是我们的战友。

 

在公安局法医进行尸检时又发现,死者胃内有海带等未消化的滞留残物,根据场部卫生队一个医生提供的情况,我们战友等车那天,是在他家吃的午饭,菜中有海带、腊肉,这更确认了死者就是我们失踪的战友。

 

人是找到了,但究竟是自杀还是她杀?公安局法医进行尸检时还发现,死者脖子上有掐痕,虽经河水长时间冲刷浸泡,但脖子被掐住留下的伤痕,依然明显可见……经法医鉴定确认,是遭到意外侵袭后被人所害,系扼喉窒息而死。

 

结论已经明确,但凶手是谁?现在何处?

 

生产部保卫处干部住在雪巴场部,发动群众协助破案,并成立了专案组,对案发时场部和附近的一连、二连、机耕连的所有人员进行排查,发现二连一个赶马车的老兵额上有伤痕,我们战友失踪那天,他去过场部;二连一个藏族女工,是哑巴,向连里干部比手势反映,她那天在草场放羊时,看见这个老兵和一个穿棉军衣的女孩,沿小路向二连方向走去。这些迹象表明,这个老兵具有杀害我们战友的重大嫌疑,排查的重点自然就集中到他的身上。

 

专案组传讯了他这个老兵,问他额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他说是给马钉掌时,被马蹄子踢的。按常理,如果是马蹄子踢的,会是类似月牙形的伤痕,而他额上明显是手抓的伤痕。又问他,事发那天他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他说那天到场部在马车班和人打扑克,后经落实,马车班的人说,那天没有和他在一起打扑克。这样,他的嫌疑就更大了,谜团渐渐浮出水面。

 

 8、“疑凶”现形了

 

专案组人员第二次 审讯他时,问是不是他杀害了周荣花?他说什么也不承认,百般抵赖,但又不能自圆其说。专案组 在场部政治处的院子里,找了一间空房子,把他关起来,并派人持枪值班,日夜轮流看守。

 

经过多次审讯后,这个老兵终于供认:是他杀害了我们的战友。他说,那天下午到场部,他看到周荣花没搭上车,就给她说,他们二连附近的汽车教导营,经常有汽车到解放军医院方向去。因为平常互相认识,年青人对老兵同志比较信任,我们战友就和他一起到汽车教导营去了。

 

但不巧的是,那天下午,汽车教导营没汽车往解放军医院方向去,天快黑了,也没搭上车。他提出让我们战友去二连住下,第二天再搭车,我们战友坚持要回场部。在返回场部途中,他心生歹念,图谋不轨,经过公路在山转弯处,天已黑了,他看四周没人,就趁其不备,猛的用手捂住我们战友的嘴,把她拖到公路旁的密林深处,我们战友极力反抗,用手抓伤了他的额头。他就掐住我们战友的脖子,使她窒息昏迷。事后,他怕罪形败露,就又狠狠地用力掐住我们战友的脖子,残忍地杀害了她,把她拖到尼洋河边,脱下棉军衣和一只军用胶鞋,把她抛到河里。

 

尼洋河在山转弯处形成洄水漩涡,我们战友又被水冲回岸边,这个老兵就找了一个干树棒,把她向下游方向推离河岸边,让水冲走。随即把军用胶鞋放在场部附近的河岸边,又向上游方向走了约30米,把棉军衣挂在河边丛林中的小树杈上,扣子对着河面,造成投河自杀的假象。

 

他招供后,让他在口供上签名按手印。随后,专案组人员用枪押着他指认作案现场,并拍照留档。他在前面走,把专案组人员领到山转弯公路旁密林深处,找到当时杀害我们战友的地方;又到抛尸处找到了他用过的干树棒,还指认了丢放军用胶鞋的地方,接着又向上游走了约30 米,指认了挂棉军衣的小树杈,恰恰正是开始寻找周荣花时,发现挂着棉军衣的那棵小树。

 

根据他的口供和指认现场及验证作案经过的情况,专案组和群众都确信,杀害我们战友的凶手,无疑就是此人 。

 

9、线索又断了

 

这个老兵被拘捕后,押往拉萨,羁押在军区看守所,等待着军事法庭宣判。但在关押期间,他反复无常,先是愿意认罪伏法,后来又翻供了。他说,当时那样供认,是因为办案人员对他进行逼供,实在忍受不了,才不得不招认。

 

由于这个案件缺乏直接的证据,反映情况的藏族女工又是个哑巴,在法律上的可信度就打了折扣。军区生产部保卫处的干部,拿了一大摞照片,其中有这个老兵,让藏族女工指认时,她又辨认不出来;除了她以外,那天也再没有别的人看见这个老兵和我们战友在一起。

 

这个案件办理过程中,是有不够缜密的地方,虽然疑犯在口供上签字按了手印,但也似有逼供之嫌,确有人打了他,人们对杀害我们战友凶手的愤恨都集中到他身上了。

 

这个老兵在军区看守所关押数年之后,最终因缺乏有力的人证、物证,又把他释放了。后来,听说给他办理了内调手续,回原籍去了。

 

这样,周荣花一案的线索就又断了。

 

10、华国锋批示复查此案

 

我们的战友遇害后,军区生产部和雪巴农场专门派人来郑州处理善后事宜,到她家里安抚和慰问,把她生前的遗物交给她的家人。她的亲人们悲痛欲绝,一个活生生的女孩,一去不复返,就这样没了,死的又是那样惨。她的家人在极度悲痛中,请求尽快破案,严惩凶手。

 

但一年一年过去了,一直没有结果。我们农场的支青们一直关注着这个案件的进展情况,也曾联名向军区写信,希望尽快破案,为战友报仇雪恨。她的家人也不断写信上访,向上面反映情况,最后,材料转到公安部。随后,华国锋对这个案件作了批示。此前,农场领导传达文件,党中央、国务院要求严查迫害上山下乡知青的案件,记得文件中说,对某生产建设兵团迫害女知青的团长、参谋长,判处了死刑,确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当时正值全国开展打击迫害上山下乡知青的运动,时任国家公安部长的华国锋对周荣花家人的上访材料作了批示,要求西藏自治区公安厅复查此案。

 

这些情况,是我们的支边战友,时任雪巴农场政治处保卫干事的蔡卫东给我讲述的。前些年,我见到了当年参与周荣花案件侦破工作的战友蔡卫东。据他回忆,他从西藏调回郑州后,在一个大型国有企业保卫处工作。一天,西藏军区保卫处和自治区公安厅的两个干部来到厂里找他,了解当时周荣花案件的情况。他问:现在重提这个案件,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情况?那两个干部告诉他,周荣花的家人不断写信、上访,国家公安部对这个案件很重视,华国锋作了批示,要求西藏自治区公安厅重新复查此案,所以公安厅和军区保卫处联合复查案情,还要将复查结果报公安部。

 

随后,我还见到了我们的另一位支边战友赵红锋,她是周荣花在郑州时的同学,在西藏时的班长,后任雪巴农场政治处宣传干事。据她回忆,她从西藏回郑州休假,周荣花的哥哥来到她家里,拿着刻有赵红锋名字的口琴说,在整理妹妹的遗物时,见口琴上有赵红锋的名字,想着是妹妹生前借赵红锋的,就给送过来。赵红锋告诉他,那是她送给周荣花的。 

 

周荣花在西藏时的班长、干事赵红锋,排长王建华,在卫生队的战友阴留顺、王茜丽、李勇奇

 

赵红锋休假结束回到西藏,后来自治区公安厅和军区保卫处复查此案,农场政治处领导让她收集了一些女排支青的照片,复查此案的人员,又让那个藏族女工辨认,这次她倒是一下子就找出了周荣花的照片,这说明事发当天,她看见和那个老兵一起往二连方向去的女孩,确实就是周荣花。

 

案件的复查,似乎又有了希望,人们都在期待着,案情会不会有新的进展?

 

11、高原无泪,江水长流

 

时光在流逝,但案件却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在案件的复查中,没有发现别的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找到什么更加确凿有力的直接证据,因此不能认定原来的嫌疑者就是凶手;在案件的侦寻斟查方向上,没有什么新的突破,也没有发现有可能作案的另外的嫌疑者。

 

随后,军区生产部的建制撤销了,保卫处经办此案的干部转业了,农场原来的领导、工作人员也陆续内调了,此案侦破的难度越来越大,找到凶手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为我们战友报仇雪恨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她的逝去,成为悬案,至今未破。现在,我们的战友离开我们已经49年了,支边战友们的心一直在痛,悲愤而无奈,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女孩,美丽的青春年华才刚刚开始,正是人生如花似锦的时节,她离开我们时才19岁,却永远去了。她满腔热血来到西藏,但那遥远而神秘的高原上,不仅有美丽的风光,还有不可预测、不及提防的凶险,这样的不幸,怎么就让我们的战友,这个聪慧文静而又柔弱娇小的女孩遇上了呢?

 

我们这一代支边青年,把青春留在风雪高原,而她却把生命留在了那片土地上,她的遗体就葬在我们雪巴农场的苹果园里。现在,不知她墓上的青草有几许?不知她碑上的字迹被风霜雨雪侵蚀了没有?

 

当春天来到西藏高原时,那里是苹果花开的季节,苹果花香会飘向她的墓前,苹果花瓣会洒落在她的墓上,簇拥着她长眠;夏天来到时,西藏高原风清气爽,白云飘飘,她的魂灵会随着白云飘向她挥洒过汗水的地方;秋天来到时,苹果园里果实累累,挂满枝头,这些果实里也有她洒下的汗水;冬天来到时,西藏高原天寒地冻,她会冷吗?她的血是热的,她满腔热血已融入西藏高原的血脉中流淌。

 

高原无泪,江水长流。

 

我们的战友离开我们已经49年了,但我们不会忘记她,西藏不会忘记她,她的精神没有死,她仍然默默地守望在那遥远的高原上,她已像一滴水,一朵浪花汇入了奔流不息的雅鲁藏布江,她又像一盏灯,一块油松,燃烧自己,绽放火花,永远闪烁在我们支边战友的心中。

 

在那遥远的高原上,在那巍巍的雪山下,她把青春和生命留在了那片土地上,而她的魂灵呢?她的魂灵也会随着西藏高原上的白云飘回故乡吗?因为故乡有她的父老兄弟姐妹和支边战友,故乡的亲人没有忘记她,她也会思念故乡的亲人哪!

 

人说道,叶落归根,魂归故里,我们那守望在雪域高原的支边战友啊,你何时才会回来?我们这些当年的支边青年,已经头发斑白的老人们在一起庆祝进藏活动时你原来的连长唐永帆、副连长高金中、苗素培,还有从北京赶回来的你二中同学、排长王建华,还有不少战友从四面八方赶来了,你的战友们大都已经儿孙绕膝,可你才19岁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再也不能见到你。


我们回忆曾经青春年少的西藏岁月,回忆支边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往事,现场的屏幕上依次显现出每个支边战友,我们也从屏幕上看到了在西藏时年轻的你,战友们说起你,向你致敬!战友们时常想着你,盼着你,请你也常回故乡来看看吧!  

昔日雪巴农场的老支青在一起,二排左1作者

 

        注:此文写于2008年清明前,原题《在那遥远的高原上——怀念我们一起支边的战友》,河南人民广播电台往事栏目2008年3月22日晚10时播出。后来,我们的支边战友,时任农场政治处保卫干事,并参与了周荣花案件侦破工作的蔡卫东,周荣花郑州二中的同学,她在支边女排时的班长,后任农场政治处组织干事的赵红锋,还有许多战友都给我叙说了原来我未曾知道的一些情况,我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充实、修订。


2017.9月于郑州。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