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驿10首 |《十首诗》7

《孤独的火车》

夜半时分

K261次列车

在中原大地上

机械而又固执地狂奔

大地一片漆黑

偶尔的光亮

也是一闪而过

每一节车厢

都挤满了背井离乡的人

他们也不瞌睡

也不交谈

也不吃喝

也不走动

他们仅仅是一群坐火车的人

似乎黑夜与他们无关

大地与他们无关

前方与他们无关

《牛逼》

我经常见一辆三轮车

在大街上跑

车厢的外面

用红漆喷着两个

耀眼的大字

“奔驰”

我觉得它挺牛逼的

一个男人蹬着它

风驰电掣

满世界的跑

我也觉得他挺牛逼的

《6月3日乘火车自长安归平顶山，经洛水伊水》

车过洛阳

麦收后的大地

一览无遗

一座座

馒头般的坟头

散落田间

格外显眼

邻座的广东妹妹

好奇地问

这些坟

为什么要在田里

我试着回答她：

这也许是风水

风水先生

用手一指

说埋这儿好

于是就埋这儿了

也许这块田

就是他自家的

不埋这儿

就没地方埋了

《外省的孩子》

在北海公园

我只是沿着湖边

走了走

歇了歇

用手机照了几张像

当时什么都没想

也没想起来什么

从北京回来

往新浪微博

上传这些照片

耳旁恍惚飘过

让我们荡起双桨的

歌声

我才想起什么

我只能这样说

我没有这样的童年

《无名氏》

岳父去世后

整理他的遗物

抽屉里

有一个旧的小红本本

是岳父所在的国棉三厂

家属免费洗澡证

上面贴着奶奶的照片

姓名一栏：

“无名氏”

出生年月一栏

空白

《清明前后》

山坡上的油菜花开了

每天都有看油菜花的人

从未见种油菜的人来过

等到油菜成熟的时候

种油菜的人才会上山

《城北村的菩萨》

菩萨住在城北村的

一间农舍

破旧，低矮

她一早就出门了

柴门紧闭，小院子野花漫开

《以为是女儿在喊》

每当听到楼下

小女孩“爸爸，爸爸”

的稚嫩喊声

我都会情不自禁地

放下手中的活

从窗户探出头来

看清楚奔跑的小女孩

我才缓缓回过神儿

自己的女儿

早已长大成人

《在古山寨》

秋天的野草

比夏天的野草

长得更高了

风一吹

野草和野草撞在一起

哗哗作响

聚义厅里

大碗喝酒的游客

还以为

是满山的刀子

互相拚杀

《少女与口红》

她端坐在窗前

画着一张漫画

接着小心折起来

装进信封封好

投入街边的邮筒

不久

她收到了《大美晚报》

五块钱稿费

飞似地跑向街口

买了一支小号

Tangee唇膏

镜子里

口红被拧开

涂抹在撅着的唇上

妈妈在一旁嘀咕

“侬脑子

有毛彬阿”

妈妈话音未落

她已从镜子前跑开

立在院子里

仰着头抿了一下嘴唇

好像天空

是一面更大的镜子

梅花驿，男，本名秦学昌。生于20世纪60年代。1987年毕业于安阳师专中文系。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著有诗集《孤独的火车》。作品被译成英、德、韩等外文。现居河南平顶山。

注：图一二为梅花驿摄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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