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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魔找上门,把我击垮了......
我的倚天剑
表演节目称为“剑舞”,当然所有学生都要有一把剑。这把剑怎样来,那是你自家的事。既然是为国家做生日,个人牺牲一点又如何。可是为了这剑,想了好久也变不出来。买吗?想也别想。母亲见我烦恼,只能陪我伤神。想到离携剑拜师的日子越来越近,心里急死了。
没办法,走到猪栏边,捡起一根木条,看看长度刚好和倚天剑相去不远,将就将就。当然不能如此草率,该为剑加上护腕。一番钉敲,剑大体成型,可怎样看也只是钝剑。只好又磨又削,就等剑出江湖。
第一天众剑汇集,场面可壮观。放眼一看,百花齐放,唯独我这把木剑,鸡立鹤群,又重又钝,此剑一出,谁与争锋?剑还未舞,早笑翻全场。这时才知剑也有阶级之分,幸好老师体谅,了解不是个个同学都买得起剑,我的木头剑总算过了关。只是拿着这把重剑在烈日下挥舞,真是自作自受,当时年幼,那有足够腕力来应付,几次练习下来,有苦自知。
但最大的挫折并非在此。排练进行一个多月,这把木头剑竟被逼退出江湖,从此不再滥竽充数,也失去为国家效劳的荣耀。
“所有男同学以后都不必来排练了!”负责老师宣布这消息时,似乎还在等大家的欢呼。但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手中那把钝剑。
“我再说一遍,男同学不必再参加国庆庆典的操演了!”
“为什么?”全场不分男女都叫了起来。
没想到老师的回答才真令人想当场掷剑而去。“因为男同学舞剑不好看,这项表演有女同学就够了!”
折腾了几个月,才发现男生的缺点,这未免儿戏。心中愤愤不平,小小心灵打击不小。回家时,选择一个僻静角落,静悄悄告别那把木头剑。我把嘲笑都吞进肚里,没人知道。
陈人浩校长温暖的手
我常看他在校园走动,打褶西裤配搭卷起袖管的白色上衣,脚下是发亮的皮鞋,头发梳得油亮整齐,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永远是温和亲切的。整个形象透露一种修养,一种长期在绘画艺术中浸濡而产生的特有气质。
也许是这个原故,德明校园有一种平和从容的氛围,就连没感情的建筑也取了意义深远的名字。像“正心楼”和“集思楼”,德明学生都记得。良好校风成因很多,校长治校方针和个人魅力非常重要。在我心里,陈校长已为德明塑造一个独特的学习环境,并且树立了良好校风。
这是我和陈校长的近身接触,当时他已经不是一位校长,倒像是家里长辈。我不知道,碰到类似的情况,其他校长是否也会这样做?
但我很清楚,后来一碰到恐惧症发作,我都会转移注意,尽量去想陈校长那张和蔼从容的脸庞,还有他那行云流水的毛笔字。
【附录】
病魔找上我
开始,不知如何自己调适,完全被病拉着走。很快的,日常生活起了变化,每天脚浮眼花,严重时感觉四周黑暗一片,身边发生什么事似乎已与我无关。大家都不知道我患了什么病,找中医吃了药也不见改善。上课规律受了影响,课堂上讲些什么完全听不进脑。心理上的病直接影响了生理,我变得十分虚弱,强风从急速行驶的巴士外吹来,也几乎让我窒息,跟着就瘫在车座上冒冷汗了。
我常想,自己的童年已经十分不好过,但上天还是觉得这折磨不够,非得要我尝遍所有痛苦才肯罢休。
可怜的母亲失去主意,带我去问神。神庙负责人介绍一家西医诊所,但母亲还是相信乩童给的药方。用朱砂炖猪心,说是可以治疗这心悸的病症。于是,猪心成了补心的良药。药很苦,猪心也不易买到,药汤因为朱砂变得红艳艳,一看就已反胃。
混沌的日子苦涩地过着。有一回,母亲问了神,要把一些祭品丢到海上,两人从芽笼步行到加东,再转去东海岸路。办完事继续步行,沿着勿洛弯,转进樟宜路上段,才结束这漫长的东征之路。母亲很坚持,根据指示只能步行,绝不妥协。
我始终都没去过西医诊所。我知道母亲怕付不起医药费。庆幸的是,猪心的治疗似乎见到了功效,发病次数少了,就算发作,痛苦的时间也减短了。久病变良医。我已经懂得怎样应付病发,告诉自己要放轻松,把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想一个故事、想象自己在画一幅画,恐惧慢慢就会减缓。
病是减缓了,但破坏早已造成。很快的,我遭遇了人生另一个大挫折。深深的、永远的……
留级
我留级了。
我把留级当成奇耻大辱,过去成绩不算特好,但在平仪小学也数一数二,如今要面对闲言冷眼,这气如何能消。伤心失望,寻思是该离校找工作了,把课本和校服推进旧柜子里,满脑子在想干些什么好。没人帮我作决定,母亲听了我的意向立刻反对,她说让我再多读一年,因为错不在我。母亲的决定对我的将来影响很大。人生每一个抉择都要靠一点智慧、勇气和运气。
硬着头皮接受命运,我被分配到全校最好的文科班。不知这样安排是想让优质生来激励我们,还是想让落后者在竞争环境下被自然淘汰。上课第一天就感受到压力,大概在新同学的概念里,留班生就等于坏学生。级任老师特别关照要好好学习,但全班却带着不信的眼光。这也难怪,他们都是成绩非凡的学生,只有拿出好成绩,才能让他们信服。
就这样,级任老师一再提醒我的身份,同学们一再显露异样眼光。结果,我只用半年时间,就把输去的赌注一把全赢回来。华文、文学、地理、历史、生物、美术,甚至数学项目中的几何,都不可思议地一再领先全班。这时,我才开始相信自己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我坐在课室后座,每回科目成绩一公布,老师都会把考卷从前排传下来。我就喜欢看前排同学扫瞄过我考卷时,露出那种既不信又羡慕的眼神。很快我就走出留级的阴影,从此不再低头,也不回头。
后来拍戏,我常给演员“不好,重来!”(NG)的机会,恐怕也是因为自己有过 NG 的缘故。
感激师长
班上同学很怕《理解与写作》的作业,但我却把它当成宝贝作业。孙老师往往不设定题目,要大家针对国内外新闻时事、社会课题,甚至文化动态进行分析讨论,最后写下感想和结论。大概八百个字就可以交差的作业却成了专题论文,我在作业里出尽法宝,文字、图片、剪报、标题、漫画,都用上了。几乎全是自己的创作,洋洋洒洒,好不堂皇。
我从没想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只觉得是在做一件喜欢的事,没考虑老师会怎么看,也没留意其他同学如何对付这门作业。批改后的作业有老师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鼓励指正的都有,我从中又学习了不少。
有一天,班长告诉我,同学们觉得老师不公平,她总把我的作业抱回家批改,好像把它当成宝贝。这时,我这才知道“宝贝作业”已让同学间有了微言。但我确实不知如何改变,对我来说,它激发我的创作欲,全面而深远地影响着我。
孙老师的影响还不限于此,记得在选择是否就读大学荣誉班时,我正为升学或就业烦恼,也是孙老师为我开导,她甚至认定修读中文系是我的最佳选择。
【附录】
四十六年过去,师生情谊仍在,老师对学生的影响常在有意无意之间形成。在德明,有幸得到几位老师的指导,让我往后受益不浅。刘安文老师推荐我担任学会秘书,训练我的自信。刘汉生老师不按常规,选我这个非主流好学生当学长团副团长,让我变得更有责任感。廖为祥老师与林宝环老师在华文学习及文艺创作上给我很好的指引。还有亦师亦友的潘巧清老师,至今还不时在旁关注提点。
看来,上天对我还是不薄的。
- 待续 -
李宁强,祖籍福建金门,是一手拿笔,一手持相机的文图创作人。
他成长于五、六十年代新加坡乡村,受教于传统华校中小学及末代南洋大学,投身于电视新闻编辑与电视剧制作。2008 年退出五光十色的传媒界,自学摄影,开拓摄影结合文学的创作道路。著有三本摄影文集、一本散文集、一本诗集,并参与三本诗歌合集。坚持,是创作的原则;分享,是最终的目的。
通过摄影,李宁强把一切负面的想法和郁闷尽情倾泄。每天高高兴兴出门,去见识新天地、去体会新发现。坚持做每件事,就算摸索也要闯出一道门路。通过摄影,让他慢慢悟出一些道理,从而找到一些正面的能量。
2015年创作《说从头》,停笔在离开电视台后,没想这才是真正精彩的开始,像自学摄影、文图创作、停笔四十年再续文字缘、重新写诗、出版五本书和历经七十八年找回金门祖居的寻根之旅,都在这时发生,这促使李宁强决定写《回甘》,算是《说从头》续篇。继续记录个人回忆,当成一种经验分享,分析过去对错、坚持不放弃、提醒和鼓励自己。《说从头》像是在心情亢奋中喝下一杯百味杂陈的茶,而《回甘》却是气定神闲喝着一杯苦茶,入口苦涩,慢慢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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