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屿二十韵(节选)梅调元
孤屿何年辟,游人到处夸。
金焦犹在迩,蓬岛谅非遐。
浪卷千堆雪,潮回一带沙。
微茫分水国,浩荡接天涯。
永嘉人梅调元以诗闻于当世,是明末清初温州诗坛祭酒。
何为祭酒?最早的时候,祭酒是一种祭祀活动,由宾客中的一位长者举酒祭神,后来引申为对年高望重者的尊称。诗坛祭酒,就是诗界中资望和成就最高的人,可以说是诗坛领袖。
梅调元到底有多厉害?周天锡称他“体备三唐,而一以清真出之,华而不靡,宛而不匮,学者推正始焉”。
梅调元,字赞臣,顺治八年(1651)岁贡,授龙泉县学训导。
梅调元明敏嗜学,博览古今书籍,有随手做摘记的习惯。崇祯三年(1630),他在杭州作客,所录的笔记被虫鼠咬啮一空。他痛哭一场,又从头再来,累积一百八十二册。他做的笔记,都是蝇头细字,笔画一丝不苟,用功之勤如此。
那时的社会风气,大多读书人都喜欢饮酒着棋,放浪风流,讥弹时政,自鸣高雅。梅调元却是行为端饬,不苟言笑,是个正人君子。周天锡在《梅赞臣墓志铭》中写道:“昔有一巨公,耳七子名,召见之,私语赞臣:‘子视若背,犹长松之于蔓草也’。”“七子”指的是“城南七子”,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梅调元与同里陈邦屏等七人结社,号“城南七子”。
梅调元诗如其人,工稳而清丽,平和而致密,没有激情,没有豪气,宛然是一位长者。温州诗坛前辈中,梅调元在嘉靖、隆庆以前只佩服侯一元一人,万历、崇祯时只取何白和邵建章。侯一元,字舜举,号二谷山人,是当时温州地区在明代中叶的主流作家之一,孙衣言评论说:“二谷侯先生最后出,甄综经史,特为淹雅。文似宗派荆川诸家,而以视恭毅,则已过之。诗与荡南涂辙不同,而亦无纤仄之音。”周天锡在《梅赞臣墓志铭》记录了明代末叶温州的诗坛情况:戊己之交,永嘉以诗名者何山人无咎……邵茂才少文、项副使听所、柯茂才茂倩,而何、邵为最。何、邵指的就是何白和邵建章。何白是明末温州杰出的布衣诗人,一生写了近两千首诗。邵建章,字少文,少具异质,力学工诗。
梅调元在明末清初算是温州诗坛的活跃分子。先是与陈邦屏等七人结社,入清后,又与林占春、李元发、王尔椒、林健等人结为诗社,号称“永嘉五子”。
林占春,字梅生,康熙十二年(1673),与周天锡受聘共纂《永嘉县志》。周天锡对他也是赞不绝口,“继赞臣而建骚坛旗鼓者,其梅生乎”。林占春的诗,“醇雅秀整,坚古沉郁,称名广而用物宏,取资平而原本厚,其研深说虑,朝诵夕吟,盖五十年于兹。”
清代《孤屿志》中有收录一篇林占春撰写的《朱公祠碑记》。据《永嘉县志》,“朱公祠,在江心孤屿,祀行人司副朱衮”。
朱衮,字修龄,义乌人,与林占春、梅调元等人是好友。《朱公祠碑记》中称,朱衮“弱冠探永嘉山水,因与邑人李颖少、梅赞臣诸君,暨兵备使开来万公诸当事,订莫逆交,日往来于松台、孤屿间,击钵康吟,觞咏竟日”。李颖少,即李元发,永嘉五子之一。李元发存诗较少,《东瓯诗存》仅收录两首他与梅调元共游江心寺的诗,从诗题中可以看出,梅调元应该是诗社的社长。五子中的另外两位诗人林健与王尔椒。林健,字弱仙,又字子强,九岁能读书,十六入郡痒,二十食廪,声名噪黉序间,有《万开来宪副招饮江心寺》诗。王尔椒,字笃蕃,号忝生,善诗,《东瓯诗存》录其诗六首。
唐王隆武时,礼部尚书顾锡畴与家人迁往温州,借住在温州江心寺。隆武时的温州,党派林立,各自分权,身为礼部尚书的顾锡畴除了能与帝王说得上话以外,却无半分实权。隆武二年(1646),顾锡畴在江心寺被贼人杀害,弃尸江中,引发了极大的轰动。温州百姓纷纷出动,终于在三天后找到了他的遗体,“棺殓寺中,驰报其家,迎以归”,并为他在江心寺旁建顾公祠。为了悼念顾锡畴,梅调元写了一篇《中川谣》,其序云:“为顾公作也。丙戌五月十五日,括兵戒严,时宫保尚书顾公出宿中川,诸公饯别入城。中夜贼起,被害。时人哀之,为作此谣。”“括兵戒严”指的是诚意伯刘孔昭遣姚永昌率兵袭瓯事件,此时南明政权内部派系斗争严重。《中川谣》指出,这场凶案的主要原因是文官卢若腾与武臣贺君尧的矛盾,当时是武臣“扬鞭顾盼何辉赫,虐使文吏如孤雏。”刘孔昭“号人曰杀顾为部兵而非他所为也”,部兵是谁,谁是凶手,当时也“无端难作知谁是”。梅调元没有在文中点名凶手,但周天锡《樗庵私志》记录了凶手的姓氏:“丙戌五月十五日夜,盗杀太子少保礼部尚书顾公锡畴于江心寺,而净社大佛适以是日坠地,声如坏墙。尚书为总兵贺君尧健卒朱姓者刺杀之,朱现存。”周天锡认为,杀害顾锡畴的是贺君尧的一位朱姓下属。
《顾锡畴之死疑案定谳——兼论南明隆武时的温州》潘猛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