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师录|崔轶楠：教育这件事，慢慢来比较快

犯错可以，但要坦荡磊落

 崔轶楠长了一副笑脸，眼睛总是笑眯眯的，仿佛从不会生气。

可前不久，崔轶楠就认真生了一回气。

”但是我生气了他们都没看出来。我在那说了十多分钟，后来我一个学生说，‘直到你拍了一下桌子，我才抬头，觉得有些慌了，老师好像生气了。’”崔轶楠说起当时的情形又气又笑。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值日当天几个学生因为一件小事发生争执，一方使用了情绪激烈的言辞。崔轶楠没有让此事轻轻揭过。她组织双方面对面正式道歉，完了一起约饭让他们把话说开，不留心结。

她较真，“一个人处理问题的方法就是他的思维方式。我关注的是你将来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发泄情绪尽管能让你痛快一下，但不能解决问题。生活当中人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事，你处理的方法是我看重的。”说着，她语气罕见地严肃起来。

2008年，崔轶楠所带领的班级高考成绩最高704分，最低606分，全班高考平均664分，其中考入北大、清华的学生11人，1人赴牛津大学就读，2人考取美国名校，2人赴新加坡国立大学就读。664，意味着除北大清华外，该平均分超过了全国其余所有高校的录取分数线。

这是旁人眼中崔轶楠教育生涯的高光时刻。新华社等媒体纷至沓来，追问她培养状元班的秘诀。

“但实际上我得意的根本不是他们考了多少分，而是他们毕业后回来看我的时候，还能在门口跟保安聊个十分钟再进来。我很看重学生自己的生活质量，他有没有能力让自己保持一个较高的生活质量，能够用比较宽容比较乐观的态度对待自己的生活。”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次高考成绩还远远不能说明教育的成功。

尊重一个人的成功，也尊重一个人的错误

崔轶楠是一个很愿意在学生身上花时间的老师。课堂之外，她和学生天南海北什么话题都聊，从星座面相聊到美容养生，从原生家庭聊到人际相处。她说自己有时候是学生的姐妹，有时候是朋友，有时候还是居委会主任。

“每个人都有身处低谷不被信任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见进步，无论怎么去跟别人交往都不被喜爱的时候，这个时候你总得有个温暖的地方可以容身。 ”

和学生的聊天，崔轶楠多半时刻都在倾听。“学生的话我肯定要听，因为只要他来找你，他就肯定是不容易了。他已经憋到自己解决不了了，跟父母不能说跟朋友不能说，他能跟老师讲已经是没有人可以说。老师再不听他说话，他还会说么？”

在崔轶楠看来，老师有两种，一种是激发型，一种是引领型，她属于激发型。

“引领型的老师是事事都做在学生前面，他只要做好自己，学生就满怀崇拜地跟上了。

我是激发型的。有时我会说‘这个问题要不你再想想’，他们就善意调侃，可能觉得说她也不是特别懂，我还是自己来吧。他们会在原有基础上自己不断寻求突破，我更愿意看到这一点。这样老师不太好当，因为功劳往往都不是你的，别人是感觉不到。好老师是隐藏在学生身后的，我认为只有专业内行才能看明白孰高孰低。”

教育这件事，慢慢来比较快

“自习课我不常去班级，我跟学生们说，自习课老师出现你们可能会感到压力。我在办公室随时等待你的寻求帮助，但是我轻易不会出现。 ”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崔轶楠第一回当班主任带班，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学生。一想到学生哪天要毕业了，她看谁都舍不得，私下里常常抹眼泪。

“我认为那个时候我是有问题的，当时我觉得自己这个方法好，如果你没有按我说的办，那我就跟你没完没了磨，要让你按照我的愿望做。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老师不是这么当的，不能像保姆一样去当老师。”

“刚走上讲台的时候很紧张，我不知道我要塑造一个什么形象，我的职业生涯即将走向哪里，后来我发现怎么做其实都有问题，那我做自己算了。后来我给自己定位是学生的帮助者。 我不想在前面拉着你，也不想后面推着你，我就做你帮助者，你需要的时候，我在。你不需要的时候，我就隐形了。”

2018年夏天，崔轶楠从市直学校平调至南外高中。整整一年时间里，她的目标就是俩字——坐住！不管从早到晚学习多长时间，学生能沉下心来自己找事做，这是尤为重要的能力。

为了培养学生思辨能力，高二每周她都会腾出时间为学生组织小型辩论赛，其中不乏《清华北大毕业生在中学教书算不算学历高消费？》等等接地气的题目。

“我们都知道思辨能力重要，但思辨能力怎么来的，总不是你想有就有的，得经过训练。”辩论是表达最集中的输出，学生需要有鲜明的观点，逻辑清晰有理有据的表达；还要知道哪里可能会受到挑战，要如何消除疑虑；同时还要去猜对方会怎么想，会打哪些点；还有快速的临场应变，从庞杂的信息中梳理出重点等等。而这些能力需要从训练中培养。

进入了高三，纵然学习紧张，每节课她还是挪出一些时间让学生做课前演讲。

教育这件事，慢慢来比较快，崔轶楠信奉水到渠成。

“分数是能力的副产品，找到学科思维的规律，自然就有好的成绩。冯大学校长组织了两届师生出题大赛，就是为了培养学科思维。在课堂中，比方要阅读文章，有的学生闭着眼睛说套话，我说‘你刚说的是这篇文章吗？’ 他说‘是’。我说‘好，那我换一篇文章，你这话还能不能用？’‘还能用。’我说‘那你凭什么说的是这篇文章呢？’

阅读是因为你想知道更多，你读完后得到的就是你读懂的东西。既然如此，你就要准备花一点力气。可他根本都没有读，他只想要得分，只是为了完成，这属于学习当中很低级的状态。学习的高级状态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高考就是人生打怪第一关而已，而且是个小怪，你打这个怪的时候，你的成功经验是什么，怎样才能帮助你打下一个怪。”

你可以错，但要坦荡磊落

语文科组

执教18年，崔轶楠从没有让学生写过检讨书，她说自己不能接受这个东西。“写检讨有什么意义呢？学生并没有发自内心地真正去感受这一点。”

每个学期的开始，崔轶楠让学生自发组成合作学习小组，每个小组根据日常行为表现会得到相应的得分扣分。至于扣分的代价，班里准备了一个桶，里面装着惩罚签——全班每人写一个惩罚签，放到一个桶里。谁犯错误就抽一支惩罚签。

开始前，崔轶楠提醒学生：“你写签的时候可得想清楚了啊，有一天你也可能会抽到，注意底线啊。所以他们写得都还挺客气。比方说操场溜六五圈，用小说体写一封情书等等。”

当老师这么多年，崔轶楠也有自己的困惑。

“比如说有一些事，我出于对个人尊严的保护，不公开或者很严肃地处理某些问题。但是这将来会不会造成他走进工作岗位上的一种不适应。我不知道这个对不对，这也是我很困惑的地方。”

“我特别想打一个时间差，我的这种做法能不能让他们正式进入社会前，还能持续性的自我修复，修复到一个完整可以抗击打的状态。我还在寻求更有效的一个方法，让他们自我保护性或人格完整性更强烈一些。”

在崔轶楠眼里，高中教育就是陪伴学生青春期的度过和成长，而这种成长应当有延续性。当学生离开了校园，这种内源性的力量也可以持续性地包围他，让他成长。

语文人的理想情怀

教师的工作是育人，在崔轶楠看来，作为教师，首先自己很努力为自己的教育信仰践行，才能谈得上对学生产生影响。

“身为一名教师，你职业生涯的上升通道在哪里？你要让学生看到你也在进步中，你也在不断地耕耘，不断地收获。这本身也是一个教育，你做老师做得很幸福，这很重要。当老师的职业尊严感要很强，你才能给学生一种心理暗示，我也可以做到的。 ”

每人都是一滴水，终归要汇入社会的海洋。

“不论你将来从事哪个职业，每个人到最后都归于平凡。我希望每个学生不管面对外界何种压力，现实的境遇是否如意，他都能够在生活当中找到他热爱的东西，可以没事偷着乐。”

这是崔轶楠作为一名老师的野心。

“有一天，一个毕业多年的学生给我发滕王阁，‘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给我发过来。他是工科生，毕业好多年，身临其境时依然记得高中的课文，想起发给当年的语文老师，这就特别美好特别幸福——我亲自来到了这里，体会到当年语文课讲的内容原来是这样的。我更希望从老师的角度给到学生一种陪伴，让他明白人生是可以很宽厚的，你也可以有一种情怀去生活。”

语文科组

除了语文教学，当班主任，今年8月起崔轶楠还担任起语文组科组长一职。除了日常教学，年轻教师的培养，潮生文学社出版期刊，语文教研会议……她形容自己的工作状态是“每天在不是解决问题，就是在解决问题的路上，在想新的办法，锲而不舍，百折不挠。”

翻开一天日程安排，事务安排得满满当当：这一天她要组织学生辩论赛的选拔；作文大赛结果公布，组织学生进复赛；有一批跟岗的教师分配到语文组工作，需要协调；次日要跟随南山区教员前往陕西学习新教材的讲授……

幸运的是语文科组氛围融洽，而个人的教育理念与南外高中的先进教学理念十分契合，故她能乐此不疲。

“工作当中的小环境很重要。我们语文组老师都很和善热心，很多传统性的文化气质沉淀在个性中了。在办公室，我们会因为学生的一篇美文兴奋异常，你读一句我读一句，激动于学生的进步。”

崔轶楠说自己是幸福感很强烈的人。“一想到可以见到我的学生我的同事就真的很幸福，每天上班的时候都劲儿劲儿的。”

谈及对语文科组未来的设想，崔轶楠说：“如果要给我们南外高中语文定位的话，我期待它是‘活语文’，它来自生活，它充满活力，它有许多活动，它能把学生教活。我认为这个很重要。语文课堂里面有思想，有审美，还有情怀的价值在。”

人物名片 崔轶楠

崔轶楠，南山外国语（集团）高级中学语文科组长。语文高级教师，省优秀教师，市语文骨干教师，市优秀教师，市师德先进个人，市名师工作室成员，生涯规划师，《新晚报》特约专栏主笔，撰写专栏“高考那点事儿”计8万余字。曾获全国语文教师读书竞赛高中组一等奖，东北三省教学大赛说课一等奖，获全国首届“语文教改新星杯”课堂大赛高中组一等奖，获黑龙江省中青年教师专业能力评比书法项目和写作项目一等奖，主编、副主编多部书籍，多篇论文获国家级奖项，参与多项课题。从教18年，所教学生考入北大清华及国际名校四十多人，所带班级曾在全国卷高考中取得平均664分的成绩。曾受邀到“广东省第八届班主任论坛”担任主讲嘉宾，曾作为学校代表出席“中国六校联盟班主任思想论坛”，所写2万余字的教育思想论文被收入联盟书籍。

整理 / 校对/ 编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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