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 | 烟花与你皆易逝
处暑过境,白露未歇之际,我紧撺夏日的尾巴,云游了2022大阪淀川花火大会。
01.
花火大会在日本文化中承载着多种情愫……
它封锁了《溺水小刀》中满月夏芽与长谷川航一郎无疾而终的爱恋,原本可以更近一步的关系止步于花火大会上的意外。
它陪伴《声之形》的西宫硝子洗炼阴郁与死亡的侵蚀,听障的并发症从心理到生理折磨着她,但她在绚烂的星夜下遇到了救赎自己的石田将也。
它镌刻《我想吃掉你的胰脏》中山内樱良最后残存于世的洒脱,“好想看一场烟花。”身患绝症的她平静地这般说过,却不料花火大会将成为她生前最后一场精彩。
但褪去刻意的剧情和精细的美工后,那样纯粹且震撼的美竟能直击人心。
那种深刻的美来自最本原的烟花。
漆黑无垠的夜空中,连星星也难以追踪,却见一束拖曳着华彩的微芒凌霄直上,犹如逆行的流星奋不顾身地飞跃。烟花迸发的响声从远处悠悠扬扬地融入观众的欢呼中,璀璨琳琳的钻石瞬间点燃了整片单调的黑,四射的流星划过云层,撕破苍穹,带着夺目的余辉降临到人们身边。
火树银花灼灼千灯,吹落星雨漫漫阑珊。
02.
无论是白日职场的长吁短叹,还是琐碎枯燥的家长里短,仿佛都能因这场不期而遇的美好暂时隐身于生活列表里。专注此刻,当美充盈心灵时,当怨不值一提时,紧随其后的还有什么?我想是爱吧。
如果说花火大会是限定浪漫,那么人也终有归期,只不过前者的归宿是停滞在脑海中,后者尚能继续做一段同路人。而陪伴你享受这份易逝时光的人,才是爱轰然而升的理由。也许是心仪对象,也许是知己好友,也许是朝夕家人,至少他们此时存在,而你恰好也爱他。
犹记2017年暑假,一家人到正式开园不久的上海迪士尼游玩,园区人声鼎沸,比肩接踵,本以为夜晚下起的淅沥小雨能够遣散部分游客,没想到大部分人怀着跟我们一样的目的冒雨等候烟花表演。嘈杂的人群似蛄蛹的虫群簇拥着中心的迪士尼城堡——烟花表演的主要舞台,时间没有意识地流动,人与人的摩擦消除了我的耐心却孕育了我的烦闷。
这烟花表演值得这么多人等吗?
我仰头看着东张西望的人头和昏暗潮湿的天空,心里默默开始了吐槽。时间没有意识地流动着,人群仍在悉悉索索地聚集,我已不止一次提出离开会场,但我妈坚持到固执的等待总是打断我的想法。
人群前的景观灯突然亮堂,纷纷将白光射向城堡,事情有了转机。随后,不知何起的童话乐曲与栩栩如生的卡通投影昭示了这场万众瞩目的烟花表演即将开幕,原本黑压压的城堡重焕白天的气派。
配合着音乐的抑扬顿挫,几束红蓝相间的花火疏忽而升、疏忽而落,两侧发射的小型烟花套着象征不同卡通角色的七彩糖衣,如夜间舞动的萤火虫纷纷振翅。
五光十色的梦境在我的眼中含蓄、绽放,记忆的画片一帧一帧拨动,等我回过神时意识已和观众的赞叹兼容,忘却了记录,忘却了鼓掌,而唯一能证明我亲眼所见之景的,只有眼泪。
无名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还挺美的吧?”
“美。”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已然分不清这份感动是源于童年的纯真被曾经存在于幻想中的人物真切地唤醒,还是单纯受到了现场氛围的震撼,无论如何我当时确实热泪盈眶,而这份柔软的情感一直深埋于心,从未忘却。
于是杂糅在空气里的乏味消散了,被雨沥过的沮丧陨灭了,黑夜吞噬的冷漠黯淡了。而我所庆幸的,不过是爸妈不辞辛劳把我带到上海见世面,不过是我内心挣扎半天还是等待着美好,不过是现阶段生活的“按部就班”。
03.
如今看来,脆弱的美丽会加速破碎,与人为密不可分。
随着烟花禁令在全国由上到下大规模推广,“禁售、禁燃、禁放”六个字已经判决了烟花的境遇,连曾经流光溢彩的橘子洲烟花表演,在2022年的元旦、五一,直到今天也全部暂停。
而同样难以把握的,除了可遇不可求的花火大会,还有与冬季的雪一同消融的乡间烟火。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够跨越时空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熠熠生辉,那一定是元旦期间田间地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烟花声。每逢此时,大人们就负责在杂草里布置能够炸开夜空的烟花,而我们这些黄毛小孩就负责拿着奇形怪状的爆竹上蹿下跳、嬉笑打闹,然后跑不动的时候可能会不经意地抬起头,观望着当时觉得并不“值钱”的花火,再惊呼着躲开,却没想到长大后的自己会异常怀念这份景色。
无论是在老家摇着仙女棒跑遍街头巷尾还是亲临现场仰望烟花表演的璀璨,那些是注定与我渐行渐远的记忆,而无论是当年同我一起兴高采烈放烟花的同龄小孩,还是陪我沉浸在烟火表演中的零星家人兄弟,那些也是注定与我相遇相别的伴侣。
人们总是在回头望,却无法不前行。瞬间的美存在于瞬间,人也无法奢求永恒,但这并不代表美的消逝,也不代表人受缚的际遇,那些我们所珍视的美好会与那份柔弱的情感一起被印象化,缥缈却永驻肺腑。
如果说烟花是限定具象,那么人也终有末路,抓不住的悄然逝去,抓得住的值得珍重。此即人之在世脆弱所在,也即人之在世寻求永恒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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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陈心怡
图片 | B站@Ryukororo 陈心怡摄
排版 | 陈心怡
责任编辑 | 郑琳
监制 | 楚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