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体聚光灯下的深大学生
1月13日晚，哔哩哔哩（以下简称“B站”）全程直播 BILIBILI POWER UP 2022百大UP主盛典。在一众自媒体博主中，深大学生团队@小叮当的伙伴们脱颖而出，斩获2022年度新人奖。四人衣着西装，手持奖杯，在盛典现场的舞台上成为视线焦点。
在屏幕的另一端，黄昕婕举起相机，穿梭在深圳万象天地的人群之中，用vlog记录着午后的惬意时光；赵婕秀用手中的“画笔”进行新的仿妆尝试；杨海瑜借助拼贴素材和颜料笔墨，重拾记忆里的温暖一隅……大学生活没有定式，校园自媒体博主们纷纷走上舞台，走到聚光灯下。
ONE
镜头下定格时光
2020级新闻专业的黄昕婕产生运营自媒体的想法源自母亲的一个爱好——刷B站。她母亲认为，与其在电视上看综艺，不如在B站中浏览能够获得信息增量的视频。于是，黄昕婕开始以@莘innn的身份在小红书平台记录日常生活。在黄昕婕的日常vlog中，她不会刻意营造“精致”的生活，而是将自己定位为一位“普通女生”，通过镜头展现最真实的高中乃至大学生活。
“记录我的生活，欢迎您来。”是黄昕婕的小红书主页标语。她的上百条图文所展现的内容纷繁多样——或在读日常，或穿搭、拍摄分享，或旅游分享，半年来,依靠这些内容输出，黄昕婕收获了逾2000名小红书粉丝。
大三上学期，黄昕婕与MCN公司（广义上指有能力服务和管理一定规模账号的内容创作机构）签约。公司要求她一周至少产出两个视频，同时也会为她提供一些流量支持和选题思路。最初面对公司邀约，黄昕婕也有一些顾虑，但发现这个公司旗下有几位千万级博主，在仔细阅读合同之后她决定签约。她总结道：“其实公司提供的最大帮助就是‘推动’，即监督你保持一定的更新频率。”此外，MCN公司还提供视频精剪、发布文案和TAG（一种由个人定义的，比分类更准确、更具体，可以概括文章主要内容的关键词）等服务。在整个过程中，公司派出的几位负责对接的职员都是有亲和力的女生，在后期合作的过程中也没有给她过多的压力。
“恰饭”是新媒体语境下的新鲜表达，指具备一定商业价值的博主会通过接广告来获得平台之外的收入。“他们完全介入我的商业活动，我是接触不到公司PR（企业公关职位的简称）的。”黄昕婕提到，公司的介入式管理，主导了她前期几乎所有的“恰饭”接单环节。MCN公司会为她接洽商家，协商广告拍摄事宜。黄昕婕所接触到的商家合作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寄拍”，即商家将商品寄给博主，博主拍摄完后重新寄回给商家，商家支付五十元左右的报酬；一种是“送拍”，即商家赠送博主商品，博主需针对商品拍摄宣传素材，根据博主的宣传效益支付报酬。
但这类机构也并非“做慈善”。公司最初与黄昕婕签订的收入分成比为“8:2”，这意味着近千元的广告费，她的个人受益不到两百元。“他们承诺粉丝数到达30万后，收入分成可以改为7:3，但哪怕是修改后的分成比也有‘割韭菜’的嫌疑。”黄昕婕说道。据她了解，拥有较多粉丝基础后签约，账号的归属权仍归博主本身；而她的一位博主朋友拥有160个粉丝，也有公司寻求签约，这几乎算是“从零开始”，一旦解约，其账号归属权就可能产生争议。
签约仅一个月后，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该公司老板涉嫌诈骗，公司发生财务危机，员工离职，公司停业，博主与公司也自动解约。解约后，黄昕婕的更新频率略有下降，但粉丝数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在她的观察中，稳定粉丝群体的一大法宝是提供稳定“干货类”内容输出，这也是她目前创作内容所欠缺的。她认为，想在同质化严重的媒体平台中脱颖而出，就必须拥有自己独特的定位。她以另一位深大自媒体博主为例，在后者创作的内容中，基本都带有“足球”色彩。在女性自媒体博主中，这就拥有了一个极为亮眼的“标签”。
在她看来，相较于小红书的用户，B站用户更愿意观看长视频，“完播率”更高，甚至会有粉丝评论“时长太短了，不够看”；两个平台分别使用竖屏与横屏，对于博主的创作来说也存在难以协调的问题。此外，她在实际运营中发现，带有“深圳”或“深圳大学”标签的图文能够获得更高的传播率和关注度。部分高中生在观看她的视频后表达了想考取深圳大学的愿望。“深圳本身就是一座‘自带流量’的城市。”黄昕婕说道。
作为新闻专业的学生，她常常需要剖析社会现实，挖掘现象背后的问题所在；但在博主的身份中，又更多地展现了生活新鲜靓丽的一面。“或许这两个身份互为代偿关系，无论哪个极端展现的都不是生活的全貌，唯有通过两个身份的补充、转换，才能让生活更加协调与完整。”黄昕婕说道。
TWO
诙谐中一展身手
深圳大学斋区宿舍楼里，四个“奇装异服”的好友正在“追逐打闹”，不时摆弄出夸张的姿态，佐以浮夸的台词。
《笨跑吧，兄弟》是@小叮当的伙伴们（以下简称“小叮当团队”）的“成名作”之一。小叮当团队凭借搞笑的定位与翻拍热门综艺的创意，已收获了81万B站粉丝和51万抖音粉丝。今年是团队成立的第二年，论及做自媒体的初衷，他们笑称是误打误撞。一年前，四个来自不同宿舍的人因为一个共同的创业项目聚到一起，机缘巧合下，2019级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专业的郑健涛、彭迪轩、赖子涵与2019级自动化专业的褚泽枫成为“云舍友”。他们以“健身”为题材，发布了团队的第一支视频——《假如健身内卷有罪》，旨在宣传“蛋白粉产品”。因其新颖的形式和符合潮流的“内卷”主题，视频收获了逾80万浏览量，不少网友在评论区留下预言——“火钳刘明”。
首战告捷，小叮当团队趁热打铁。白天，他们是驰骋职场的打工人，夜晚，他们神奇变身，争分夺秒商量剧本、讨论分镜。但受限于时间与场地，一支视频的制作时间往往是一周乃至半个月。“我们每天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所以一般拍摄是在周末。”关于更新频率较低的问题，彭迪轩认为，想在自媒体浪潮中“存活”，光靠热度、噱头和流量远远不够，博主更应关注和看重的是视频的质量而非数量。
此外，除了个人时间安排与技术问题等主观因素上的阻碍，团队的运行也受到了疫情等客观因素的冲击。彭迪轩表示，年前的封闭管理阶段，团队几乎灵感枯竭，断更良久，面临流失粉丝的危机。但四人并没有就此放弃，合力调整方向，聚焦丰富的大学生活，创新视频的内容和主题，推出了综艺翻拍的系列作品——《笨跑吧，兄弟》。
一年来，这群“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在专业毫不“对口”的情况下持续运营自媒体账号，保持热度不减。“相比起个人博主的账号，我们已经是相对成熟的团队账号了，因此也不需要跟相关公司进行签约。我们的后期剪辑用剪映，拍摄就只靠一部手机来完成。”褚泽枫表示。从账号起步至今，关关难过关关过——遇创作瓶颈便集思广益，碰技术难题便步步化解。编剧、摄像、出演、剪辑、服化道、场务等，四人亲力亲为。他们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将视频的呈现效果做到极致。《荒野求生》《中国好声音》《非诚勿扰》等热门综艺都被他们在宿舍里翻拍出“精髓”，又玩出了新花样。网友评价：“他们用一支视频拍出了综艺一季的内容。”
而与视频中“收放自如”的人设不同，生活中的他们其实是“社恐星人”。“我们在生活中比较内向害羞，拍摄过程中也很少会笑场。”郑健涛说道，“但我们不介意视频被家人和朋友看到，刷不到说明我们不火，这才是真正的尴尬。”面对网友发布的评论，小叮当团队每一条都会认真阅读并尽量回复。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直观地感受到了平台的受众差异。“从内容、审核制度、弹幕功能等来看，B站比抖音更‘年轻化’，评论同质化更低，更有社群氛围感。”褚泽枫说道。目前，B站是小叮当团队视频发表的“主要阵地”，其互动量及曝光度等数据反馈都优于抖音。2022年，他们在B站收获了300万次点赞，全年总播放达5000万，3个作品被每周必看收录，13个作品荣登热门，新增粉丝数达到60万，入选2022B站年度新人奖。
谈及未来发展，面对不断波动的自媒体热潮，四人都怀揣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平常心态。“自媒体于大学生而言几乎是‘零成本’创业，”彭迪轩说道，“但无论是为了记录生活还是获得收入，都不要把所有时间投入进去。”
THREE
粉黛间追逐热点
“面具之下，是更美的面具。”2022年6月，一篇半脸面具妆的仿妆视频在抖音APP上获得了百万高赞，迅速成为新的互联网热点。尽管面具仿妆的灵感来自于其他博主，但这个视频能迅速走红并真正引起潮流，与博主@赵赵爱睡觉本人的化妆技巧与审美基础分不开。一条热评称：“这是我见过的拍的最真最像面具的一条（视频）。”
博主@赵赵爱睡觉本名赵婕秀，是深圳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2019级产品设计专业的学生，专业上的优势为她的美妆博主之路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美术讲究明暗对比、色彩搭配，应用到化妆上时就会讲究一些‘技法构造’，也更容易‘上手’。”赵婕秀说道。
而赵婕秀最初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运营自媒体的。大二暑假，考虑到自己的职业规划与专业对口的工作相冲突后，她就萌发了运营自媒体的想法，着手准备在抖音上发布仿妆视频。在坚持“一天一更”的频率之下，不到一周，她就迎来了首个破百万播放量的视频，收获了一万粉丝的关注。
接着，赵婕秀不断更新网红仿妆的系列视频，播放量均在500万左右，粉丝数量也在稳步积累。在这个过程中她不乏数据焦虑，如在拍摄了四五条化妆前后对比的仿妆视频后，播放量有所下降，她就会寻觅其他热度更高的拍摄方式，以维持观众观看视频的“新鲜感”。
作为自媒体博主，不断追逐热点、抓住时机是运营的关键，但这也会让她感到疲倦。当网上有了新的热点，她会立即抓住时机去拍摄类似视频。“我怕第二天起来拍，剪辑一天后再发的话，已经错过了热点。”赵婕秀解释道。她目前抖音账号热度最高的作品——半脸面具妆，便是她在凌晨拍摄并剪辑的。
如此高强度的拍摄任务时常与生活产生冲突，赵婕秀坦言，“运营自媒体之后，基本上没有了自己的生活，更失去了社交时间。”为了方便拍摄，她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子，上完课写完作业就去出租屋拍视频，“两头跑”成为了她生活的常态。
目前，赵婕秀的抖音账号已有超过55万粉丝。谈及成为博主的首要条件，赵婕秀认为最重要的是“不停留在口头上，坚持做下去”。在她看来，自媒体于大学生而言，一面是试错成本更小，一面又因其变化的数据流量而更适合被当做一份“副业”。尽管兼顾博主与大学生的双重身份不易，但目前取得的成就和对自媒体的热爱还是会激励着她坚持下去。
FOUR
色彩里留存记忆
采访临近结束时，来自传播学院的2020级杨海瑜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抽出她携带的两本手账本——一本记录日常生活，一本作为旅游手记。棕色的手账本封面刻录下了过往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她轻轻翻开那本“臃肿到近乎不能合拢”的记录日常的本子，就像电影的蒙太奇叙事，图文一页一页地交替迭换。“手帐不仅仅是记录生活的载体，还是陪伴我成长的那个最温暖亲切的‘人’”，正如她以@爱画海鱼Studio的身份在公众号发布的《坚持做手账一个月，会收获什么？》所言。这个“人”在这时跃出纸面，似一个导游，让曾经记录的一切记忆告诉她，“过去的生活没有白过”。
今年是杨海瑜接触并使用手账来记录生活的第五年。初三毕业之际，她了解到手账并为其质感所吸引，而后不断尝试并坚持到现在。以文字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是杨海瑜从小以来的爱好，接触手账以后，她存储日记有了新载体。后来她将自己手账放置到小红书、微博和公众号等平台，收获小部分关注和反馈，“本来其实也没打算正儿八经做自媒体博主”的她目前也多是“少而长期”地更新运营着自己的自媒体账号。
浏览杨海瑜发在自媒体上的手账，除文字外，还能看到点缀在上面的插画、照片、以及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别人眼中的‘垃圾’常被我当成宝”，杨海瑜喜欢收集各种拼贴素材，从奶奶送的高考加油红包到班主任写的小纸条，从印有logo的奶茶包装袋到旅游的车票门票，这些从高中到大学、从广州到香港的各种小物件都被她粘贴在自己的手账上。
周末夜晚，一周即将结束的时间段，是杨海瑜制作手账最合适舒服的时间。“手帐在我生活中充当的是一个陪伴者的角色，它可以接纳我的一切，同时也见证我的成长。”她说。于她而言，制作手账的一两个小时是独处时与自己对话的一种放空解压方式，借由手账，她把脑海里的记忆呈现于字里行间，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生活轨迹，看见自己生活更细腻的一面在淡淡浮现，而这也成为她检查自己和自律的方式。在今年七月，杨海瑜坚持每天都输出一篇手账，并发布了一篇推文记录了自己审美和配色等能力的提升。
“我觉得在自媒体发布某些东西是一种彰显个性的方式，它能吸引跟你有相同兴趣的人。这是一种社交需求，也会给予你一种归属感。”杨海瑜说。高中时，她了解到博主@Susie宝，并为其生活手账和人格魅力所深深吸引和激励；如今，在朋友圈、公众号和小红书等自媒体平台发布自己制作的手账后，她收获了“排版和配色好好看”“感觉做手账的人很热爱生活”等正向反馈，并吸引了一些同样喜欢手账的人。自媒体如一条传送带，承载并传播这群热爱生活的人的情感与价值。
限于目前的课业压力，杨海瑜运营自媒体多由兴趣推动，更新频率并不高。尽管她知道自媒体运营经验和较多的粉丝数量对就读于广告学专业的她就业有所裨益，而“佛系”的她并不急于追逐流量，被放在上面的图片会经过一定的筛选，涉及隐私和生活细节的内容也会被她打上马赛克。
未来，杨海瑜希望在自己的自媒体账号更新插画类内容，延展自己的自媒体内容广度和深度。但纸质手账依旧会是她记录自己日常生活细碎时间的主要方式，网络时空中的自媒体暂时还仅是她现实时空的扩容。“其实很多图片都可以随手po（贴）上去”，可杨海瑜依旧希望能在自媒体中圈出一方空间。这一方，属于她自己和能与她交心的那群人。
四位博主在自媒体空间里经营着自己的一片天地，尽管领域、平台不同，但背后却拥有着彼此相通的共性。
小叮当团队和赵婕秀结合自身的经历，不约而同地提到“坚持做下去”是成功的首要条件。“当然，如果坚持三个月还没有看到效果，那么就要考虑是不是应该换一条道路。”赵婕秀说道。而日复一日的坚持，还需要热爱加持。对于黄昕婕与杨海瑜来说，记录与分享生活的爱好是支持她们在自媒体道路上前行的动力。在为网友传递能量的同时，黄昕婕也会收到来自粉丝的鼓励和支持，这对她来说是“双向反馈”。而在周末空闲时刻记录手账的习惯，也总能让杨海瑜收获愉悦平静的力量。于她们而言，自媒体更像是一个表达和悦纳自我的窗口。
文字｜周碾锋 郑琳 陈向欢 许楠
图片｜受访者供图及部分来源于网络
排版｜郑琳
监制｜崔震
往期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