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冈仁波齐
冈仁波齐,缓缓地到达
■ 松籽
在西藏热和佛学热两重热潮中,很多人会去看《冈仁波齐》。加上这个季节的热度,一部小众电影,不分白昼的上座率让它成为了一部大众片。
但我依然认定《冈仁波齐》永远是一部小众片,就算它票房超过七部电影连续剧《速度与激情》的总合,它还是一部小众电影。
就像伯牙,他在大礼堂弹琴,座无虚席,而真正懂他的却是在山泉边等他的子期。或者一个女人,很多人爱她靓丽的容颜绝妙的身材,唯有一个人会在往后的岁月等着她,爱她满头的白发佝偻的身躯。或者一个妓女,大众爱的是她床上的尖叫,只有梵高,听她说喜欢自己的耳朵而毫不犹豫地将耳朵割下来送给她。
相信很多人看《冈仁波齐》时都有瞌睡的经历,不同的是,是看到哪一片断打的瞌睡。
我如此肯定地说出这个现象是因为,我自己本身是个失眠患者,在床上,任何一缕来历不明的光和任何一丝来历有明的声响都会粉碎一个夜晚的睡眠。但在影院我却睡意频频,我不断偷偷用手掩护着那些呵欠悄然逃去,末了用余光胆怯地扫描了周边的人,生怕暴露了一个俗人对一部神圣影片不敬的亵渎之相。
要知道,前面的银幕上光影变幻,四周的音箱声音不绝,而我坐在第二排的。
但在我的余光扫视之后,我又释然了,一些人也在以手捂嘴掩饰睡意,一些人用手拧着自己的大腿,强行让自己醒着,当然有些人还是睁着双眼看着银幕的,但却是目光发直,眼神涣散,不过是视而不见,将一具肉身留在影院,心思早已飞往爪哇国去了的分身高手罢了。
看完后,我问几个在朋友圈将冈仁波齐发得神圣而庄严的同学,看在多年朋友份上,你们老实回答,看电影时有没有瞌睡,有的直言说有,有的表示自己有权保持缄默,好像我会将对话截图然后作为呈堂证供发在朋友圈揭发他们伪小资伪藏迷似的。
所以说,看《冈仁波齐》,就像去听一场非克莱德曼的钢琴,会场还不许拍照不许发朋友圈,要命的是他竟然不弹《茉莉花》。在那个时候,你不加入雄浑的鼾声将钢琴独奏音乐会变成协奏催眠曲真的有些对不起台上那位大家。
现在我们来历数《冈仁波齐》制造呵欠的那些原因,一部影片,从头到尾没有让人血脉偾张的赛车没有飞机撞入高楼摩托飞进餐厅没有飞檐走壁没有上天下地没有俊男与美女死去活来地爱过来爱过去也没有狗男女床头的玩命般拼搏还没有异形与怪兽出没更没有天外飞仙和外星人跨界恋爱,你说这部电影不是让那些失眠症患者来好好睡觉还是干什么。
一切都是缓缓呈现,从头到尾,就是磕头,在拖拉机前磕,拖拉机头坏了,拖着拖拉机走,然后回到起点,在拖拉机后磕,在公路上磕在土路上磕在雪地里磕在河水中磕,直到磕到布达拉宫,直到磕到冈仁波齐的脚下。
作为一个生长在盆地中的人,哪怕没有任何电影学识,也可以好好教训教训那位叫着张扬的小伙伴。前面缓缓的磕头可以铺垫,进入河水那段磕头,你怎么就不高潮一把,用慢镜头表现,在飞扬的水珠中,那些不断倒下又站起的身影。在途中,越野车撞了拖拉机,怎么不见有人下来电话,争吵,甚至来一场高原小规模藏汉冲突。在理发店,怎么不让小伙子与小姑娘一见钟情然后一夜激情然后天亮之后各自分开,在……
我们没有学过编剧导演,但从小到大的各色影片早已让我们学会了所有桥段,我们一进电影院,就是等着轰炸爆炸狂轰乱炸死里逃生死去活来来剌激我们麻木的神经和乏味的生活。而现在,在影院,让我们看到一部比生活更为乏味的电影,除了睡觉,还有什么事情拯救和挽回观影的损失。
可是这个叫着张扬的导演真的名不副实,他还是保持着这样的叙述方式,缓缓的,同一个节奏,就像磕头,走七步,双手在头上胸前身侧各击一下,然后扑在地上,然后额头触地,然后双手在头上合什,然后再站起来,再走七步……
就连生与死,都是那么平淡平常,生时没有呼天抢地的喜悦,死时没有抢地呼天的悲伤,一切都是平淡而平静的,就像藏区的蓝天白云,就算它在无数的朋友圈中被无数地转发点赞,它们也还是蓝着白着,不会感动地发红包不会激动地回复谢谢也不会开心得变了颜色。就像冈仁波齐的雪峰,你把它看成须弥山也好你把它看成本教神山也罢,它都不会点头承认也不会摇头否认,它就坐在那里,在海拔6700米的地方,静静地,任由一群雪花编织的哈达围在它的颈上。
从电影院出来,十字路口,我想起几年前采访泰国修行者时,我问到,修行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当我们在路口最后一秒被红灯叫停时,有人会说,妈的这么倒霉,我成了最后一个红灯的车,而成功学教导我们会说,真好,下一个绿灯我是第一个走的。那么佛教呢?他没回答,只缓缓地向我合什,带着微笑。而多年后今天的此时此刻,从电影院出来,我知道了答案,那就是,不悲不喜,缓缓走过就好。
所以,如果你真是一位失眠患者,趁着这部电影快要下线,赶紧去找个附近的影院,用30元钱,去换一个你人生从没有过的没有悲喜没有美梦和噩梦的安祥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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