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枚飞镖 | 思想菜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都作为云、飞鸟、河水，千百次生活过；都作为阳光生活过。当你有了眼睛，看世界，闻到春天的气息，听，声音一闪，你就想起了以前的生命。

——顾城

闷热的夜晚，突然刮起了风，猝不及防的雨滴落到阳台泥土上，混合出暑夏的气息。光亮一闪，我想起了以前。那是十年前的这个夜晚，在我租住的小屋，准备迎接天明的高考。

现在想来，已全然忘了当时的心情，没有严阵以待，没有如临大敌。边境小城，教育是一件不紧不慢的事情。县城永远不堵车，也没有交警叔叔上新闻的机会，一切都很平常。一定要说有点什么不一样的，哦，对了，那两天县城出租车让考试的娃免费坐。

氛围如常，却有两个细节记忆犹新。

冰块和口香糖

学校教室里没有空调，6月盛夏，稍有燥热。老旧的风扇转起来，带不来一丝凉意不说，还呼呼直喘。我们的班主任，Z老师，担心影响大家考试发挥，不知哪来灵感，建议校长号召学校老师找来冰块，装进大塑料桶中，放在各个教室角落。于是那两天的校园考场，你会看到很多老师提着形状各异的冰块，装进早已准备好的桶中，像分发弹药一般送进各个考场，场景壮观。

有凉快一点吗？老实说，并没有。但心里，既清凉也温暖。

考试前，Z老师不知在啥靠谱不靠谱的报纸上看到，说人在进行咀嚼动作时会带动大脑更有效的运转，有助于思考（突然解释了兔子工作时为什么那么喜欢吃零食）。于是突发奇想考试时尤其数学考试时，倘若能让我们嚼口香糖，兴许能有帮助。于是，他说服校长给大家买了口香糖，每个座位派发。我至今都不知道高考时吃东西到底是否被允许，反正当时一众孩子集体嚼口香糖，也是那年考场一景。

后来数学发挥格外好，很感念Z老师。

没有谁对谁好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不过是他的学生而已，传道授业不过是一项工作而已，可他为大家所做的、惦记的、争取的、尝试的，又岂止是“而已”。是的，助人之手比祷告之口更神圣。

冰块和口香糖，成为我高考留存不多的鲜活记忆。

那枚飞镖

至今，十年已过，我愿意诚恳的想一想，高考对我意味着什么。

一枚飞镖。

是的，高考就像一枚飞镖，你或沉心静气或心烦意乱地向远处那张图用力掷去，目标在那，但有偏的有准的。不仅取决于平日的功力，也有赖于手感和运气。无论掷中哪里，只要不是再来一局，都会就这么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既然是旅程，哪来什么成功或失败呢？考出漂亮分数的，不一定报得上好学校，报上的不一定心仪这个专业，学校专业双丰收的，四年下来指不定什么样，哪怕硕果累累毕业的，扔到社会上又成了素人……

仔细观察生活，这样的场景不胜枚举，每个阶段的毕业生，都是下个阶段的初学者。行程漫漫，仅凭某个时点手上一张牌之好坏，不一定打成什么样。关键还在打牌的人。

非黑即白的粗暴两分法，是我们理解这个世界的高频误区。

另一种说法，是说这个结果无关才华的高下。听上去温情，细想可不是那么回事。真的无关才华吗？没有高下吗？不！当然有关，要不难道关乎背景和颜值吗？在我看来，仅仅是才华高下不是推动这个世界运转唯一的维度，才华高下不是我们闯荡江湖唯一的利器，还有爱，还有独立，还有勇气，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品格。

必须承认，这个结果初步判断了我们过往在知识某个方面的高下，但不是全部。你得正视这种欠缺，可能是方法，可能是意志，也可能是区域性的整体资源不平衡。

于此，我更愿意把高考看作带我奔向世界的那枚飞镖，它带来选择的机会，让我暂时摆脱地域的束缚，来到那张图上被飞中的远方。看到从未见过的景致，知晓从未听闻的风俗，品味从未尝过的食物，更重要的，遇见想象极限之外的人们。此间种种，或美好，比如观海听雪；或惊悚，比如大战蝙蝠；或诧异，比如酱油芒果……它们，构成了这个真实又丰富的世界。

不要再问这枚飞镖有没有用，有什么用。它存在的意义是选择，而非决定，继续这段旅程的是你自己，要问你自己。

不要担心飞歪了掷近了，没有能被一场考试决定的人生。飞镖不好使，世间兵器千千万，不行咱就换，你自己本身，才是赋予这段旅程意义唯一应当珍视的因素。

归根结蒂，我们最大的激情，就在于将意义赋予生命。

旧物时光

两件小物&一个话题

意外翻到两件小物，一个是当年的高考准考证，另一封是政治老师Y老师给我的书信。总说边境少数民族地区教育落后，是的，在那些看得见的硬件资源上，我们很匮乏。但在另一些看不见的东西上，比如老师的敬业，对学生的付出，师生平等的观念，却是润物细无声。回顾高考，也感念他们。良师宛如一阵清风，只要风吹过，树就会歌唱。

今日留个小互动，说说你高考时，有什么有趣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