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受当代摄影师们拥戴的 5 位摄影艺术家

从 18 世纪初期法国发明家 Nièpce 尝试使用暗箱捕捉残劣影像至今，我们终于来到了部分影业者放缓追随冰冷器械更新迭代的脚步，专注于如何进行更真诚表达的时刻。当时尚摄影先驱 Helmut Newton 的作品以 182 万美金的价格被拍卖时，引起国外观众热议的是他诡异的「窥淫」视角及对传统女性枷锁这一批判思维的共鸣与排斥，而非快门运作那一秒的光圈数值。

多数创作者与作品之间的关系恰如迷宫与路径。向观众传递的信息并非单纯是对图像的掌控，更多是站在观者的角度诉说某种迷恋，化作为最原始的天真主体，借助着影像施展魔力。换句话说，摄影师专注于对画面主体真情实感的表达，尝试减少摄影语言中「专业性」带来的无形压迫。通过沉默的作品展开对话，亦以此表达心中幻象。

在互联网向独立个体输送海量碎片化信息的时代，某种意义上全球范围内的艺术从事者们获得了取之不竭的灵感源泉。获得启示直至形成新流派是良性趋势，但也需警惕，在精研对象的巧妙光影之外，我们是否参透其创作内核。站在巨人背脊上的「再发掘」与拿来主义的区别值得被反复推敲和揣摩。

本期 i-D China 以摄影师自身的视角出发，也甄选出 5 位备受同行认可，颇具个人气质的摄影艺术家进行介绍，他们每一位都带有极具标志性的个人气质，试着带来多角度的视域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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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PER

SEJERSEN

来自丹麦的 Casper Sejersen 是位不该被潦草概括的摄影师。Casper 对进化理论有着浓厚兴趣并沉迷于探求超出人类思维范畴的事物。早前作为植物病理学家的经历让他在研究有毒菌体和观察禽类上投入了大把精力，对鸟鸣声的高度敏感仿佛是存于基因里的生理特质。往后则渐渐地将科学的严谨性从看待事物的思维方式中择去，更加妄为地带着疑问去观察眼中的世界。信仰与宗教被其视为与科学殊途同归的理论教派，「这一切都基于你开始的设定模式，之后你可以开始为你的假设不断深入并解释。」 Casper 以为参演电影《女性瘾者》中不同角色所拍摄的「兴奋肖像」为破冰之作闯入大众视野。前段时间备受好评的 Dries Van Noten 2022 秋冬男装系列大片亦由他掌镜。在 Thom Browne 2020 秋冬大片中， Casper 在所罗门罗斯柴尔德公馆（Hôtel Salomon de Rothschild）描绘出一个具象的超现实主义梦境。场景中 8 位头戴不同动物头套的精英男性齐聚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将身穿 Thom Browne 的男性（Rocky Harwood饰）作为庆典甜品。传奇配饰设计师 Stephen Jones 将羊毛和纸浆作为原材料完成了该项目的头饰制作， Rocky 的「可食用身体」则是由伦敦的面包师用翻糖蛋糕完成。「一切灵感源自于美国导演 Stanley Kubrick 的《巴里林登》中觥筹交错的烛光。」 Browne 在采访中谈到。

Thom Browne 2020F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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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per 的作品像在窸窣吟诵冗长的神曲，仿佛能透过镜头嗅到北欧边壤那股冷冽又隐秘的气味。他对活泼色彩的克制、荒诞轮廓的描述、复杂光影的摒弃都使画面充满古典诗意。Casper 并未在构图上作过多文章，较少使用非常规的取景视角。他喜爱营造一种诡谲的放置感，令空间充斥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谜详氛围。Casper 镜头下的模特大多以一种非预兆性的形态被记录。面部的荒谬神情更是增添了一丝暗调幽默。他们像活跃在布雷根茨艺术节的话剧演员，令人很难不去揣测接下来的行径。

「Would you die for love?」

尽管我们已经领教到 Casper 对人物肖像的掌控力，将摄影与时尚融合并行同样是他的拿手好戏。在「Would you die for love?」这一项目中， Casper 联手设计师 Dilara Findikoglu 打造出一场颠覆传统概念的梦幻哥特婚礼。邀请几对同性爱人共同探讨两性、死亡、宗教等话题。通过 Casper 的镜头，我们看到了被传统观念笼罩的体制下那些勇于忠于自身的真实脸孔。

Casper 的「低饱和」作品似乎在为他反对当代大多博览会与画廊被单一艺术形式主导的现状申诉，「展览是为社会提供公共服务的场所，我支持所有像立体装置这类参与式艺术，而不是仅为表达艺术家想法的艺术。」 Casper 认为艺术作品仅为艺术家所有的模式是无趣的，他抨击着艺术品与艺术家分别呆在画廊和其工作台前这一普遍现象。

@caspersejersenstud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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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NY

DUFORT

作为各路灵感板上被频繁引用的常客，居住在伦敦的摄影师 Johnny Dufort 一反时尚摄影庄严、肃穆的刻板态度，对闪光灯的使用毫不吝啬。他肆意借助了光的走势在相纸上作用，画面内部分光和粒子的分布被截取。那些看似毫无章法的曝光精准落在不同的点、线、面上作业，有时比沥青更密集，或比薄雾更稀疏。当曝光区域的参数逼近极值，会借助使画面覆上柔光效果的附件拉回影像失常的部分，以致最后呈像留下被「漂洗」过的痕迹。Johnny 抢先破坏了机器固定画幅的局限性，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模特甚至像误闯入家族合影里的奇怪素人，予观众无限遐想。

Johnny 坦言喜爱数字技术的非浪漫性。他深受 Paul Simon 和 David Lynch 这类打破常规并传递多元化理念的艺术家启发，将学术派严谨的光线技法抛在脑后。即兴画面具有的高度叙事性和不安视角带来的英式诙谐均为这些恰到火候的未来主义艺术作品润色添彩。「艺术让我感到自由，时尚摄影是种销售行为，你不能掌控所有事。」 Johnny 在此前接受采访时表达了自己对艺术与时尚摄影的观点。

Johnny 擅长架构虚拟世界并为其创建角色，他镜头下的模特像在「模拟人生」里遇到的那些性格迥异的网络邻居，他们具备基本外形条件和性格设定并同普通人一样生活起居、宴请宾客、举办派对。接着，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摆设作为配角陈列其中。这些人与物体虚实交错，看似轻巧透明且没有重量。别具一格的拍摄手法很快让 Johnny 在业界脱颖而出，具备「前瞻嗅觉」的时装屋们纷纷向他递去橄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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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被 Johnny 比喻为「导演一场马戏团的压轴节目」，冲突的画面设计让观众切身感受到闪光灯运作瞬间模特脸上那些惊恐、错愕、狂喜的情绪。这种经过数字修饰拼贴熔结的影像提供了超现实主义的反叛视野，在文学、绘画、书法中的「留白」技法中也有迹可循。逃离舒适地带前往从未去过的地方拍摄使 Johnny 保持兴奋状态，「当眼前所景是你未踏足过的领域，我会完成最满意的作品。」现代摄影场景中，大部分摄影师依然执掌最大份额的话语权去通过照片传递自我理念。不可置否的是一场杰出的视觉轰炸背后离不开造型团队、妆发团队、模特与美术指导等幕后人员的鼎力支持。著名造型师 Lotta Volkova 在 Johnny 的拍摄项目里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她喜爱将朋克元素、恋物情结、街头文化与千禧氛围融合、打乱再重组。臭名昭著的后苏联风格亦由 Lotta Volkova 与 Gosha Pubchinskiy、Demna Gvasalia 共同创造，将非传统的美感与斯拉夫文化的审美融合，「廉价」或「媚俗」等元素被推上时尚奢侈品牌的聚光舞台。从 Vetements 、 Balenciaga 到 Alyx ，这位被称作「亚文化与俱乐部场景的一份子」的天才造型师为 Johnny 的摄影作品加分不少。

@johnnydufo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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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BI

RODRIGUEZ

毫无疑问 Robi Rodriguez 是一位出色的摄影师兼导演。他的孩童时期在西班牙北部拉科鲁尼亚郊外的一个小村庄度过，之后前往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的艺术中心进修电影专业。作为电影系学生的他被禁止使用摄影系的任何专业设施，为此 Robi 不得不申请一份清理地板上化学物污渍的工作来获得接触这些影像器材的机会。27 岁时，他才真正端起照相机尝试用平面语言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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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bi 的作品被描述为「用绚丽飘渺的宝石色光线衬托着神秘的人物」。作品前仿佛放置了一副无形的茶色水晶眼镜，将天空的清透湛蓝覆盖上层低迷幽暗的氤氲氛围，观众却仍能感受到强烈紫外线侵袭模特暴露在空气中每寸皮肤的烧灼痛感。阴郁暖调是 Robi 作品的主旋律，像寄生在古老墙体被风蚀的咒语、攀附在围栏死角的斑斑锈迹令人深刻。有趣的是人们常会将人物身后绮丽的自然风光与数字打印画布混淆，这大抵归功于 Robi 使用的独特「案犯光线」，即一种常被用作刻画反派角色的反传统人像打光手法。与电影《教父》塑造的经典形象不同的是 Robi 的光源主要来自模特的某一侧甚至底部，未分布的区域被隐匿在阴影里，他们脸上不安焦躁的神情则顺理成章地形成。而观众如亲历「案发现场」目睹上演着的一切。

「The Birds」

「爱」是 Robi 作品里被反复提及的概念，在「The Birds」这一项目里被淋漓尽致地体现。Robi 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去说服帕克夫妇去接受真实的私密时刻被记录。这对夫妇在不同的生活场景里毫不避讳的进行暧昧互动，观众成为偷窥者来探索他们的亲密关系。褪去光鲜华服，赤裸的躯体、起皱的皮肤暴露了岁月留下的诅咒，照片化作抽离时间向度的防腐容器，保寸着人类的原始情欲。帕克夫妇连同爱与关系被机器包裹在刹那间，如同琥珀里封存的远古昆虫肢体异常闪耀。对 Robi 来说这是不同层面的美，他只是在记录两个困在衰败皮囊里的年轻灵魂，去引导我们思考爱是如何将个体置于欲望和情欲之上的。

「Unlimited Love」

@robirodrigu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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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LE

BERGER

当我们谈论 Kyle Berger 这位来自加拿大的年轻摄影师时，脑海里无法不浮现那道熠熠生辉的金色拱门。环形旋转的超市标志和金色拱门的温暖光线是 Kyle 童年缩影的具象符号。「身为一位体脂超标且晚熟的年轻人，名字中出现 Berger 也许是命运对我的幽默。」 Berger 作为 Kyle 的代号陪伴了他的学生生涯，他也学会如何与之和睦共处。「我的第一个电子邮箱就是: [e-mail]。」他的相机包常被香烟、钱包和闪光灯填满，在回家的路上就可以捕捉到触动到他的影像。

「Time Is Now」

作为同样喜爱用直闪的摄影师， Kyle 似乎只是在漫不经心地记录周遭环境，并未刻意营造即兴。「Time is Now」这一项目意图表明 Kyle 的摄影立场来自于当代热门且粗鄙的媒体摄影现状。布满蚊虫叮咬痕迹的大腿内侧、失火的 360 度过山车轨道和出现在垃圾桶里与你面面相觑的浣熊等既可怕又诙谐的场景合成了 Kyle 对周遭事物的特殊情绪，旨在嘲弄社会对污秽文化的合理化包装。在秩序里破坏秩序，规则中违反规则是他的惯用招术。Kyle 清楚现时代的文化信息是如何沸腾、被碎片化滥用、被引导为舆论，最后再被潦草宽恕，他选用一种俏皮轻松的方式去揭露这残酷的事实，通过数字化技术解构了摄影文件的权威性。Kyle 常用麦当劳经典的广告语「I’m lovin’ it!」回击采访者们对他作品真实性的追问。

「Time Is Now」

Kyle 的大多照片是在他四处游荡时拍下，随后被扔进库存档案，等灵感来了再着手编辑。时效的不稳定性和利用商业素材进行荒谬的反讽的做法皆为他的照片附着上深浅不一的社会意义。常有人试图效仿 Kyle 的创作过程并期望达到与之接近的水准，Kyle 则认为摄影是门私人语言，不该被商业化搬运、利用、变现，这种行为就像剽窃了其他独立人格的思维，是捷径亦是陷阱。他推崇去了解任何人的创作意图，但这并不影响个体对创意的掌控。

@kyyyyyyyyyyyyyyyyyyyy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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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O

CALYPSO

「What To Do With A Million Years」

1989 年出生的 Juno 来自东伦敦的哈克尼区，与许多摄影师不同的是她更擅长用镜头记录自身。当浏览 Juno 的社交媒体及网站时，精心布置的马卡龙色房间和诡异的女性人物一定构成了大多数人的初始印象。虽被梦幻的粉色臆想装裱，Juno 的作品还是常给人窒息、局促的禁闭感。这种荒唐的错觉或许来自画面中女性的奇怪姿态和蜜月酒店里极不真实的基础设施。当我们的大脑接收到这些粉色信号时，可以迅速联想到特属少女的纯情气质，危险和性感也隐匿于这些浪漫符号下，夹杂些悬念和渴望。

「The Honeymoon」

Juno 的创作议题基本围绕女性展开。「我所有的工作基本上都归结为两件事：渴望和失望。我喜欢在各条路径中找到幽默。在我所有的图像中都有一定程度的讽刺意味。」 美国作家、知名女性主义者 Naomi Wolf 所著的《美貌的神话》激发了她对研究当代消费主义干预女性身体的浓厚兴趣。在项目「Joyce」里她出演具有完美事业、现代气质的挫败主妇 Joyce ，塑造了一个无法确定年龄的女人在神经衰弱或濒临死亡的边缘如同枯零落叶摇摇欲坠的景象。很明显 Joyce 深陷容貌焦虑和情感窘境中，她在蜜月酒店里不断使用大量使容貌精致、体态优雅的化妆品和 80 年代的医疗器械。从带有多面棱镜的墙壁和嵌入大理石岩壁的爱心浴缸，到种植着塑料植物和铺满人造草皮的真空花园， Joyce 像被禁锢在放置芭比娃娃的包装盒内供人观赏，然后在没有时间概念的豪华避难所里消耗着无尽时光。Juno 旨在揭露被现代社会观念压迫的女性，这些令人不安的照片用荒谬的形式感描述着追求极致外表下被消耗的女性私生活。

「Joyce」

Juno 的创作不仅是对男性凝视的一种反击，更像对 Joyce 这样的年轻女性随着社交媒体的兴起所诞生的「卧室拍照文化」的自我鞭笞的一种阴暗讽刺的控诉。Juno 在另一创作项目「A Girl’s Guide to Egg-Freezing」里则扮演一位冷冻卵子技术的亲历者。明媚色彩、冷漠科技与对道德伦理的探讨在 Juno 的魔术手下完美自洽。冷冻卵子技术的普及、术前注射促排卵药物的流程、术后遗留的副作用、巨额的医疗花费、冷冻卵子及技术的科技漏洞在五张照片里通过第一视角被细腻刻画，其中立意不言自明。Juno 毫不避讳自己是一名女性主义者，她的照片足以为其佐证。

「A Girl’s Guide to Egg- Freez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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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ocalypso

撰文

H

图片来源

网路

排版设计

SAL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