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 6 座城市夜间声波的「始作俑者」们对话
Club 的魔力可能在于撕开了传统模式的狂欢景观,在某种程度上,比演唱会或 Live House 更注重私域感受。形式表演是个人主义升华的展示,舞台上站着被神化的音乐领袖形象。而在漆黑的密闭领地,每一寸地面与墙壁都参与进高低频共振来侵入舞客的感官。作为数字时代的解毒剂, club 诞生之初旨在创造一个安全、无阶级和具有反抗意志的自由地。以森严与不透明性而臭名昭著的柏林 club 「 Berghain 」曾立下条约 - 禁止拍照。这意味该地绝不适合希望自己的夸张 pose 在社交媒体上被病毒式传播的爱好者;或成为炫耀个人品味的打卡所。人们来到这座由废弃供暖厂所改造的 club 后,没入黑暗,然后可以褪下身份成为任何人。每层楼均不设立卡座、公关行为和这样严厉的规章、没有抢眼的门头或 logo 在主流看来有些「一厢情愿」,不断有外界的批判声指责这是为纯粹的享乐主义背书,但在某种意义上,也保护了参与者的隐私与开放性,将注意力更集中在对音乐的体验而不是手机镜头。
对于运营者来说,创立一家 club 的初衷可能是营造安全的空间、实验的场所、分享音乐并连结本土社区的地方,再或商业阵列。并非所有城市都与柏林有着相似的音乐沉淀和俱乐部语境,去了解 club 的发展渊源也不是每位舞客/听众的必须义务;新旧观念的碰撞也会诞生较为「分裂」的运营模式,但在近些年,以商业目的出发,打着推广地下文化旗号的「聪明行径」并不罕见, club 在往后常被冠以「 social 场所」、「时尚橱窗」、「名利场合」等污名,以不同音乐流派划分等级和标榜自身的现象更屡见不鲜,这其实与 club 最原本的反抗意志背道而驰,更为本土音乐场景的发展营造出泡沫式的繁盛,甚至带来倒退。但任一流派均不是支撑音乐产业运转的可磨损零件,需被平等对待,将其精华萃取,按下「快进键」后注入蓝血,幻觉或变为幻灭。
孕育地下电子音乐的场景在过去的时间里经历剧变,证实着我们背靠的场景的脆弱性。自 2016 底年上海的传奇性 club 「 The Shelter 」在地图上的标记消失后,属于一代人的特殊回忆随着昏暗的防空隧道遁入无形。事实上在当下也很难找到同样秉持态度、「不尊重」来客的 club - 将未付门票的 Backstreet Boys 拒之门外,吸引像 Cut Chemist 、 DJ Premier 和 Kode 9 等前瞻音乐人留下足迹。这批先导性 club (像同时期的 Lantern 、 Dada 等)为国内的夜间场景发生截然不同甚至是颠覆性的改变拨开了荆棘,孕育和扶持了诸多优秀的制作人、 DJ 、厂牌组织和社群,参照对话 5 位独立音乐厂牌的幕后推手🔗。在随后几年间,随着不同城市新的 club 跃然雀起。我们逐渐意识 - 本土 club 并非都是装载以欧洲为中心的夜间场景的复刻模具、地下电子音乐的搬运工,在这些据点我们能找到最新的声音;与时俱进的的音乐,也是孕育本土音乐文化的地带。
本次 i-D China 集结驻扎北京( Zhao Dai )、上海( Elevator )、深圳( OIL )、成都( .TAG )、西安( JAR )、杭州( loopy )的 6 位极具颠覆性意味的 club 的运营者,扫去舞池内迷魅深幽的灯光和 COVID - 19 的碎屑,推开另一扇「门」,了解他们创立之初的愿景和对社区的期望,以「夜游生物」和地下电子音乐的观察者的视角重新建立、梳理与每个 club 的连结。
在什么机缘下创立了 .TAG?一开始抱有怎样的初衷?
Ellen:创立 .TAG 是一件非常水到渠成的事,当时成都第一家电子音乐俱乐部熊猫已经关闭一段时间了,大家没有地方可去。一次我和 SU( .TAG 初创人员之一)的聊天中,有点冲动的就当即决定了要一起开一家俱乐部,填补成都的这个市场空缺。地下俱乐部的选址很重要,正好当年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位于成都传统地下酒吧聚集地的科华北路矗立起了全新的建筑-保利中心,我们考察后觉得非常适合我们想要的空间, .TAG 就顺利的成立了。
我们的成立初衷是为人们带来高品质的电子音乐。为大家提供一个场合跳舞、享受音乐、结交朋友,释放、获得力量与灵感,回归本质,有责任的生活。
如果 .TAG 有一个无法放弃的元素,它会是什么,为什么?
Ellen:我想应该是「纯粹」这个元素。只有保持纯粹才能做出我们想要的俱乐部氛围,坚持好的音乐输出,才能打造出自己心目中想要的俱乐部的样子。
通常安排月度计划的思路是怎样的?会有和团队意见有分歧的时候吗?你是如何解决的?
Ellen:在疫情以前和疫情后安排月度计划是完全不同的。疫情前我们每周会邀请不同音乐风格的国际 DJ 来演出,需要提前半年和不同的经纪公司或艺人预约档期。现在我们更多是把档期给本地的 Promoter 去做他们的主题派对,只保留少部分档期由 .TAG 自己主导。这给了很多成都的从业者机会去实现他们的想法。一般不会有什么分歧,我在安排活动的时候尽量会做到保持音乐的定位准确,和 Promoter 保持有效的前期和后期沟通以确保活动质量并在每次活动后能总结一些经验。
在「 Berghain 」演出对大多地下电子音乐人来说是一项终极成就,以 .TAG 为 home base 的音乐人 Cora 将在这个月底首秀「 Berghain 」,就此你有怎样的感受?
Ellen:我想 Cora 能去 Berghain 演出是历史性的一刻, .TAG 团队都为她感到高兴。这也对其他 DJ 起到很好的激励作用,对 .TAG 本身也意义重大,希望以后能有更多 DJ 走出我们的 home base ,去往更大的舞台。
photograph by .TAG
维护一个「安全」的舞池氛围对每个 club 来说都无法忽视,前段时间 .TAG 因少数客人做出不符合营业场所的行为、侵占舞池的空间而闹出风波。.TAG 虽第一时间发布了公告,但这仍给当晚舞池的人群留下了不悦的体验,作为运营者对此有怎样的看法?
Ellen:这是一个偶然的事件,也是必然。随着电子音乐的发展,越来越多人开始知道地下俱乐部,想要来感受和体验。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单纯的想来听音乐跳舞,我们以前一直在尽量维护我们的舞池氛围,如果有人影响到其他人就会被制止甚至被请出去,这让我们树立了 .TAG 的良好口碑。但是作为一个群体事件,就超出了我们的可控范围,仍然影响到了当天的舞客,事情的发酵也给俱乐部带来了负面影响。所以在我们重启之后,我们终于下定决心开始在门口严格筛选真正来听音乐、跳舞的客人入内,不是我们的客户群体会被拒绝入内,这对我们是一个转折点,更加小心的保护我们的舞池非常重要。
抛开疫情不谈,你认为 .TAG 对本土社群的影响是什么?社群又对 .TAG 意味着什么?会如何平衡社群的发展和 club 正常运营的保障?
Ellen:我想 .TAG 对很多人来说就像家一样的存在,在这里你会感觉到舒适、自由、安全,这是俱乐部真正的意义。而社群的每一个人又反过来影响了这里的氛围,人永远是俱乐部最重要的元素。我想 .TAG 选址在一个不算价格特别昂贵的地方,也没有开一个很大的俱乐部,这给我们一个很大的保障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所以在发展自己社群的同时没有太大的困扰怎么平衡俱乐部的运营。
在什么机缘下创立了 Elevator ?一开始抱有怎样的初衷?
Mau Mau: 当一群 DJ 朋友们聚集在一起并希望为开放的舞者们打造一个新的空间时, Elevator 就诞生了。 在 2016年,除了我还有其他的联合创始人包括 Jung Goh , Kelly Pon , Mia Li , Tai Pei 和 Raz Pulurian 。 从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是创造一个令人们可以「迷失」在音乐中的环境,让本地和国际的艺术家们都可以舒适的与舞池里的人们互动,并展示他们的高水平表演。将乒乓球运动带入俱乐部也是我们最开始的想法之一。
Elevator 一直以自己的方式支持着 LGBTQ + 群体,「 Medusa 」也为社群带来了另一天地,留下许多珍贵瞬间,作为创始人与组织者,这些对你而言有怎样的意义?
Mau Mau: 世界上所有的舞蹈俱乐部归根溯源都带点酷儿们的空间的影子 – 就像 Loft 和 Paradise Garage 这样的地方,从 1970 年代开始为边缘化社区提供了令人兴奋的音乐和安全的聚会场所。俱乐部文化之所以能够发展壮大,正是因为这些社区的活力,以及他们为他们称之为家的俱乐部所带来的相互支持、鼓励和理解。 对于 Elevator 来说,举办「 Medusa 」、「 HTTP 」、「 CinemQ 」等酷儿活动重新将我们与俱乐部使命的这一基本部分连结起来 - 为最需要的人创造一个自由表达的空间。作为「 Medusa 」的联合创始人,我只能说,这五年多来看到一个社区聚集在一起、成长、跳舞和展示越来越多令人兴奋的音乐、舞蹈和表演天赋使我感到惊叹,我们期待未来会有怎样的变化。
Elevator 的独家节目 「 Space Out 」在每周日会提供地毯,邀请人们前来,关掉手机,单纯享受音乐。发起这项活动的背后有怎样的愿景?期间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回忆?
Mau Mau: 作为每月一次的深度聆听活动,「 Space Out 」近十年来一直是我们在上海最喜欢的音乐体验之一。 它是由一名叫 Santo Chino 的 DJ 在 2014 年发起的。在我们说服他将「 Space Out 」带到 Elevator 之前,它「游离」在不同场所。当 Santo Chino 在 2017 年停止 DJ 和组织活动后,他慷慨地允许我们继续举办「 Space Out 」。我们喜欢俱乐部之夜给舞池带来的狂热能量体验,但能在群体中能够深入聆听一段音乐更是一种不同类型的震撼体验。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年多后,当 Santo Chino 再次回来主持派对,他已经送出或卖掉了自己所有的唱片,除了这张 - NASA's Golden Record ,由康奈尔大学的 Carl Sagan 主持的研讨会所编纂,其目的是决定我们应该用火箭向宇宙深处发送出什么样的信息,这是人类与外面及任何其他智能物种的交流。这对「 Space Out 」而言是一张完美唱片,以及 Santo Chino 的介绍,让我们想象在无垠的时空中收到这条信息会是什么感觉,这令每个人都处于一种特别空旷的听觉感受里。还有一次是在 Daily Vinyl 的 Endy Chen 的演出中,一位朋友闻声突然回忆起关于祖母的回忆,她泪流满面。
随着多个场地的关闭和地下音乐生态系统的脆弱性,在后俱乐部时代,你心中的乌托邦式的 club 场景是什么样子的?团结和韧性会拯救我们的音乐场景吗?
Mau Mau: 好问题,我们需要努力想象美好的可能性,特别在这些天更容易出现描绘反乌托邦的现象。首先,这个场景的脆弱性变得更加清晰,可以让俱乐部场景的一份子(特别是新人)意识到我们所拥有的场景是多么的特殊,我们不能把这些当作理所当然的。这种意识给舞池带来了新鲜的能量 - 你可以知道什么时刻人们对能够跳舞而感到感激。在更远的未来,当边界重新开放时,考虑到2020年疫情以来本土场景的发展并观察与亚洲和世界其他地区的新接触会带来什么将是一件令人惊叹的事。
不过对我们来说,任何一个充满了通过舞蹈与自由的个人表达来分享音乐体验的空间都是一个乌托邦式的俱乐部场景 - 只有通过这样的夜晚,场景才会存在或(重新)建立,我们希望会很快回到这样的时期并创造它们。
你认为国内与国外 club 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如果现在有任意门且一切恢复原貌,你最想冲进哪家 club 的舞池?
Mau Mau: 自2009年以来,我一直生活在中国,我在国外的俱乐部的体验是有限的 - 在日本、纽约和柏林各只有几次。每一个地方的舞池和派对都有完全不同的风味(当然其中也有巨大的多样性!)。我们发现中国的一个不同之处是,许多俱乐部的爱好者是「自己」发现这个场景的,而不是被巨大的文化洪流推到其中。在美国或欧洲,许多人的父母已经有了俱乐部「经历」- 或者至少是一些「酷阿姨」或叔叔,所以它是一种已知的领域。几十年来,它是流行文化的一个重要元素,所以俱乐部活动在主流意义上是「更酷」的,这意味着有更多的俱乐部和更热闹的舞池,但也意味着俱乐部爱好者与这一文化的连结并不总是那么紧密。
我指的并不是中国第一代的俱乐部爱好者 - 在我的时代之前,舞曲场景已经存在了几十年,像 Yang Bing 、 Ben Huang 、 Weng Weng 、 Fuyan 、Rainbow Gao 等人都值被记住,他们让舞曲保持活力。 但舞曲并没有像在西方那样成为流行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事实上,在这里去 「地下」场所跳舞仍然是一项小众活动,没有受到前几代人或更大趋势的广泛鼓励,这意味着人们参与进来的方式存在不确定性和新鲜感。如果边界开放,我很想回到日本乡村的一个小节日 - Labyrinth and Rainbow Disco Club 在疫情之前是最鼓舞人心的舞蹈体验。对于俱乐部来说,柏林的 Ohm 有一种美妙的氛围,我们很高兴看到它最近在长期闭门后重新开放。
抛开疫情不谈,你认为 Elevator 对本土社群的影响是什么?社群又对 Elevator 意味着什么?会如何平衡社群的发展和 club 正常运营的保障?
Mau Mau: 现在 Elevator 已经开了六年,很难将 Elevator 的身份与本土社区分开。我们希望能在与我们互动的社区中发挥重要作用,但我们确信正是这些社区的参与既给了我们最美好的回忆,也给了我们冲破这样的困难时期的动力 - 希望能在未来支持社区更多的发展。至于平衡,我们是一个需要支付租金和工资的企业,但从长远来看,我们发现有利于社区的行动对我们的业务也有帮助,所以这两者之间通常没有太激烈的冲突。与此同时,我们所处的场景中最美好的事情之一是许多不同俱乐部之间发生的关系和沟通,在某些意义上,我们是竞争对手,但也能够意识到我们正在一同努力构建一个场景。
在什么机缘下创立了 loopy ?一开始抱有怎样的初衷?
Yifei:在 loopy 之前我和朋友们运营着一个小型的乐队演出空间 LINEOUT ,持续了两年左右。那些日子很开心,效果也不错,但常常因为噪音遭到邻居投诉。后来索性搬进了商场,晚上不扰民了但租金压力很大,所以做乐队的同时加入了 DJ 和派对。所有这些的初衷就是让年轻人能够发出多一种声音,体验多一种文化。loopy 也在不断探求着自身文化属性和娱乐属性的微妙关系。
自开业以来,对你来说最有成就感的事情是?
Yifei:最有成就感就是 loopy 还在营业中,也一直没有因为走的太远而忘记当初为什么出发,还有这六年来所有的支持者。
常有自媒体给 loopy 或 All Club 贴上「亚」的标签,更执着于用夸张修辞去描述舞客的装束而忽视音乐本身,你为此有怎样的看法?你认为是什么原因使 loopy 不断吸引着极具个性的年轻人们到来?
Yifei:被贴标签在所难免,但 loopy 从不给自己贴标签,也不会去定义某一社群、音乐或是文化,更不会以此作为一种谋利方式来进行消费变现。
loopy 努力抱着客观和辩证的态度,用音乐和视觉将大众未知的事物展示出来,增强体验,减少偏见。这过程中每个人的接受方式和理解角度各不相同,个体反馈也不仅仅是装束打扮或是通宵锐舞,而相互交流,身份认同、归宿感以及社群的形成才是让我最着迷的部分,希望这也是不断吸引年轻人来loopy最重要的原因。
厂牌 FunctionLab 于 loopy 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希望这样的厂牌多来几个!
在 club 里设立散台、卡座或运作公关机器可以说是国内 club 独有的一套运作模式,而 loopy 只是用一些简单的蒲团垫替代,这背后经过了怎样的考量?
Yifei:没有特地去考量这些,没有其他精力放在这些公关或是表面工作上。放音乐那就把声音做好,卖酒水那就要有酒味,热了有空调冷了有暖炉,其他够用就行,很简单的道理。
抛开疫情不谈,你认为 loopy 对本土社群的影响是什么?社群又对 loopy 意味着什么?会如何平衡社群的发展和 club 正常运营的保障?
Yifei:正如我前面所说,社群文化是令我十分着迷的事物。社群的发展和 club 的正常运营并不是天平的两端。loopy 是一处让大众了解本土社群文化的入口,而社群又能让 loopy 保持流动和新鲜。两者相互依存,良性循环。最重要的是,他们都需要大家的爱护和尊重。
在什么机缘下创立了 OIL ?一开始抱有怎样的初衷?
HuiYuan: 7 年前在伦敦的几家俱乐部辗转后发现了当时自己最爱的俱乐部 Corsica Studio ,之后意犹未尽回到深圳,不得不面对发生特殊事件后非常无聊且没有生命力的深圳夜晚场景,于是跟杨杨不谋而合的有了试着让这个城市有个合法跳舞俱乐部场景的想法。
一开始的想法其实特别单纯,或者说是质朴,仅仅是想有一个声音系统好的地方可以把自己想看的音乐人/ DJ 的演出搬到深圳来。那时候的深圳除了狭义 EDM 就是各式商务音乐,往往是巨大一家店全是卡座,舞池面积能有一个卡座大小已经非常厉害了,勉强能去跳舞的地方也都是音响差得过分的临时游击场所。
虽然 COVID – 19 暂缓了本土 club 与海外艺术家的连接,但可以让我们在这段时间内更加把注意力放在本土艺人身上,在决议交给某一派对组织接管 OIL 的夜晚前,你会有怎样的一套审核标准?
HuiYuan: 保持派对和活动的创新性一直都是我们的首要目标。深圳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移民城市,理论上讲年轻的人群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更强,但假如整个城市的氛围都是效率至上,而效率的指向有且仅有‘搞钱’这一个选项的时候,这种集体惯性下人们很难「慢下来」 对于某种文化进行不能马上预见到结果的持续研究和探索,甚至可能是最基本的尊重。所以保持派对和活动的多样性对我们来说也非常重要,一方面是我们努力保持对于音乐/内容/人群的开放性以满足自身对于这个特殊环境下俱乐部可能性的想象力,另一方面也是我们对于向更多人群展示这种可能性的渴望,以及对于现有环境下的自身巨大经营压力/人群低忠诚度/派对组织少且视野和专业程度不足等困顿局面做出的无奈妥协。
一直以来我们对于所有热爱音乐的派对组织都是持开放且欢迎的态度。对于周末档期的派对活动,我们还是有着比较严格的标准,例如在音乐的前瞻性上或者活动本身创新性上比较突出的活动,我们会对阵容影响力和宣传能力放宽许多;同样的,如果是足够专业的派对组织又有比较稳定的人群,我们会在音乐前瞻性上相对放低要求,但不代表我们容许有过于商业的音乐浑水摸鱼;对于非周末档期的派对活动,我们的宽容度更大,几乎是完全开放,尤其鼓励本地新生的派对组织和搞手。
我们从 2017 年开业就开始做过一个长期计划叫做 Soy Sauce Project ,提供有限的资源来支持和帮助本地经验不多或者预算不足的派对组织/厂牌完成整个活动始末,有过很成功的派对,也有过非常奇怪的派对,有的派对一直做到现在而变为周末的常见活动,有的则早已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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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graph by Effy
长期以来, OIL 坚持在公众平台撰写音乐、文化等「干货」文章,为读者带来多元视域。对你来说这么做的「价值」在哪里?
HuiYuan:作为一家俱乐部的公众平台而不是媒体,且阅读量十分有限的这些文章一定是无法带来所谓实际收益的,但现实中这些内容的产出又是需要投入精力和成本的,还会占用一部分活动宣传的资源,哪怕是今年初我们因为疫情无法营业的两个月内,也是保持着比较高的产量。我们对于有热忱的撰稿人是高度开放的,他们遍布全国各地,有些甚至在没有俱乐部场景的小城市,也有居住在国外每周都有音乐节可以去看的,包括我们团队在内也有一些笔者,虽然每个人关注的具体事情都不一样,但我能强烈感受到他们想要与人分享自己想法分享自己喜爱东西的愿望,所以设置的门槛并不高,并非每一篇都一定是精华或者角度刁钻,但足以让他们通过我们的小小平台能与更多人产生连接。
换个角度更直接一点说这就是我的私心,是派对活动以外的另一种方式「教育」本土受众,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让人们产生兴趣的机会,希望通过这些「干货」助力本地的社群出现和成长,希望本地的场景能够长期被滋养,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帮助人们理解我们在做的这件事情本身的机会。其实除了这些「干货」文章之外,我们过去几年的活动推广内容也是很注重深挖前来演出的音乐人/DJ/厂牌的任何线上可以找到的资料,尤其是在疫情前每周末甚至周三周四都是国际嘉宾的情况下,要搜集和翻译大量的外语资料,像 digging 音乐一样,这对于没有兴趣的编辑来说简直是折磨,对于大部分读者来说有时候也会因为内容冗长而艰深枯燥,那么对于能看得下去的那一小部分人来说这或许就是有价值的。
在过去的时间里, Techno 作为一种音乐子流派似乎受到狂热追捧,你认为是什么促使?按照本土地下电子音乐的发展浪潮,能大胆预测我们将迎来的下一个「热门」流派是什么吗?
HuiYuan:首先我并没有觉得真正的 Techno 在国内受到过狂热追捧,未来也不会有。如果是特指国外尤其是欧洲的话或许有繁荣的 Techno 场景,但一定是伴随另一个灰色场景的繁荣。其次,世界范围抛开其他因素只讨论音乐本身的话,这种繁荣的外部原因可能是其他很多风格商业化和被过度消费导致听众流失转向 Techno ,内部原因是 Techno 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舞曲类别,有太多细分种类,加上前几年的 Trance 回潮、 Bristol 派和各种 New Club 音乐影响等等因素造成 Techno 与其他音乐大融合,本身又有 40 年历史,听众相对忠诚年龄层广布,人群扩大理所当然。
我觉得很难会有完全新鲜的俱乐部声音会迅速成为「热门」,毕竟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像五六七八年前那些令人激动的俱乐部声音了。如果有哪个风格会变的热门、受追捧、商业化,那多半本质上会是个缝合产物, Acid Bass , Hard Amapiano , Italo Drill , Emo Garage 或者中文 Ghetto Tech 也不是不可能 :)
开业以来,留给你个人印象最深刻的夜晚是?
HuiYuan:精彩的、难忘的、感动的、醉倒的夜晚太多了,实在很难一一细数,反倒是最深刻的可能会是些像派对中因为各种奇葩原因被关停这种最糟糕的体验。一定要说作为一场完整的派对的话,一定是在该死的疫情到来前我们最后一场派对,是第二次名为 CAGE 的活动,邀请了 Perc Trax 的主理人 Perc 在国内的首秀,并且有 Bitting Eye , Tribes , Sulk 在当晚的鼎力支持,又因为是我们唯一一个不允许使用手机拍照的派对,整晚都是放松和躁动交融的气氛,我从未在深圳见过如此生动鲜活可以勇敢呈现自我的人群,而且还见到重要的老朋友,难忘的场景总是经常会在脑中反复放映,后来有时我在不同的舞池甚至错觉看到那晚人们忘我的笑容和舞姿……作为一个接近完美的俱乐部之夜,这一切永久定格在了 2020 年 1 月 18 日,从那以后都变得不同。
抛开疫情不谈,你认为 OIL 对本土社群的影响是什么?社群又对 OIL 意味着什么?会如何平衡社群的发展和 club 正常运营的保障?
HuiYuan:俱乐部的一个属性就是社交,应该是基于音乐的,这个文化所附带的包容性多样性提供了任何人都可以抛掉原本的阶级、性别、身份等等个人社会属性,理应可以短暂脱离城市属性影响的庇护所,平等尊重的交流沟通形成一个个不同能量属性的社群。
愿望是美好的,希望 OIL 能给深圳年轻人持续不断的提供有意思的派对,富有前瞻性的音乐,平等开放的社交氛围,可以提供给社群出现和发展的各种可能性,反过来不同的人和社群在这里碰撞交流出的火花也会给 OIL 带来更多新的可能性。只是这种影响长期看起来还是比较无形和抽象,看似相同属性人群在这里的汇聚和离散也比这座城市最讲究的「效率」更加有效率,这让人们很难对需要耕耘和沉淀的文化事物保持耐心,对于音乐的笃定和归属感更是难上加难,剩下的只有更快捷更高效的社交,以尝试追得上周围人更「高效」的生活方式 。
这么说不是对于这城市的俱乐部场景过于悲观,更多时候是疫情之后不得不面对实际经营在内诸多问题的无奈。我们需要清晰的认识到这就是这座城市附加在每个人身上的「特性」,才能找到更适合本地场景的积极方式,本身不同社群的发展和俱乐部运营是需要相辅相成,是个缓慢又循序渐进还饱含概率的过程,理想的俱乐部作为平台应该是社群发展的有机温室。我们自己长期以来翻陈出新用各种「身份」做着大相径庭的各式众多派对活动很可能是广种薄收,但或许也是一种寻找和启发社群发展的方式,期待在音乐上和派对形式上达成共识的方式,这也可能是目前对抗「效率」之城现状最为有「效率」的方式。所以最后回到这个问题本身,作为一个官方口中的「非必要」场所,疫情就是快要压死骆驼的一棵大树,很难抛开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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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机缘下创立了 Zhao Dai ?一开始抱有怎样的初衷?
Carmen : 2017 年建立 Zhao Dai 时,我们的团队成员大多已经在音乐行业(尤其是电子音乐领域)耕耘了多年。对我们来说,设计一个能满足我们对声音品质之想象的空间是当时的首要任务。我们找到了专业的团队来帮助我们构建音响系统,也与来自 Studio O 的建筑师展开了紧密合作,以寻找完美的材料来完善我们的声场。除了声音之外,我们还有着另一个强烈的意图,即希望将这个空间理解为一种「 Gesamtkunstwerk(整体艺术)」。在我们看来,俱乐部不仅仅是一个音乐场地,还应是有关设计、艺术、社群和交流的复合空间。我们与优秀的设计团队 MENSLIES 就平面视觉方面进行了合作,他们为我们创造出独特的美学,描绘了我们希望呈现出来的视觉样貌。此外,我们也持续地邀请 DJ 参与到座谈或工作坊这样的活动中来,一起将音乐背后的想法摆放到台面上。这是我们关于一个俱乐部的理想,它远远超出了简单的享乐主义派对,而有关于创造出属于亚文化的生长环境。趣味相投的人在这里感到舒适和被接纳 - 它是一个聚合点,一个出发点,而不是一个终点。
Zhao Dai 的视觉风格非常鲜明,是如何在「搭建」审美体系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风格的?
Carmen: 正如在上一个问答中提到的,我们非常渴望与一个具有原创性的设计团队共事。在俱乐部文化的历史上,平面设计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 它塑造了俱乐部的身份特征。非常幸运的是,我们在较为亲近的朋友圈里便找到了想要合作的设计师,他们已经对电子音乐文化有了足够的了解和兴趣。这一点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们只想与那些对电子音乐及其场景有着强烈想法和热情的人组成团队,而不是那些甚至从未在俱乐部里待过的人。对我们来说,另一个要素是创作的自由度。一旦找到了理想的设计师,我们希望给到他们 100% 的创作自由。老实说,我相信这也是我们在平面视觉输出方面受到外界认可的一个重要原因,我们毫无保留地信任我们的设计师,让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创作。几年来,在他们的创作下,我们的视觉风格在不断地进化,但同时也总是保留有我们的辨识度。
招待会的诞生为国内的次类型音乐追随者提供了又一乐土,我们能在 9 月份的招待会期待些什么新的体验?
Carmen: 让我们保留这个惊喜吧 ; )
如何解读 club 越来越频繁建立与艺术群体的连结,它是发展的必然还是仅试图在过去的基础上找到新的突破?
Carmen: 我并不认为它是一个新的发展趋势。亚文化场景和艺术场景一直以来都紧密联系在一起。当利益不构成出发点时,亚文化音乐才能真正同艺术圈走到一起。同时,我也认为这种划分没有太大意义,尤其是在创意领域的语境下,音乐人与艺术家的区别并没有那么大。比如上世纪 70 年代纽约的 max Kansas City,抑或是 80 年代的 Club 57 ,他们都是俱乐部与艺术圈相互影响和支持的有力例证。这种连接不是必然的,往往是因为双方以相同的的兴趣为导向。我们看到当下俱乐部和艺术圈更多地相互渗透,这是如今中国的俱乐部文化方面一个有着积极影响的现象,因为这种合作关系它创造了新的美学语言、新的公共空间,以及更多的可能性。
若国门开放,Zhao Dai 会如何权衡本土 promoter 与国外艺人的比重/会给予本土 promoter 怎样的支持?这对你们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Carmen: 在预订政策方面, COVID 教会我们的是 - 我们绝对需要给本地艺术家以更多的发展空间,为他们提供一个强有力的平台,让他们能够塑造自己的身份。在疫情肆虐初期,本地艺术家获得了更多的生长空间,这令我们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豪感,但同时我们也期待着国门打开的那一天。因为创意场景和我们生活中的其他领域一样,都被裹挟进全球交流和互联网的大流中。全球化绝不仅仅局限于商业利益,事实上我们都应该拥抱这样的一个事实,即我们生活在一个全球化的世界里,我们有机会与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建立连接,分享想法并互相影响。这种对话,足以消解偏见和敌意。因此,我们期待着有机会再一次听到来自中国以外的声音,我们绝对需要这样的一种刺激。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在强调那种所谓的等级制度,就像是常常被提及的那句「西方的艺术家更好」,而是「我们需要更多的交流」。这样的想法和原则在过去两年间得到了充分的讨论,我们也希望在全球旅行放宽时能够实际地将它实施下去。
抛开疫情不谈,你认为 Zhao Dai 对本土社群的影响是什么?社群又对 Zhao Dai意味着什么?会如何平衡社群的发展和 club 正常运营的保障?
Carmen: 尽管社群方面一直是我们努力的重心,但我也相信它其实是最难实现的。你无法规范或控制一个社群,你只能确立一个群体的原则方向,从那时起,它便是一个有机的成长和转变的过程。人们来来去去,群体进退消长。重要的是,作为一间俱乐部,需要适时地重新设计和转变发展方向 - 不是在那些原则性的问题上,而是在其细微的差别中。因此,我们从不相信事先建立起一个完全形态的俱乐部是可行的,而是需要先建立一个大框架,然后从长计议,修补再填充。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俱乐部开业的几年间不断地调整灯光和音响系统,并且在两年之后才开启了「招待会」音乐节项目。所有的这些想法从一开始就存在,但我们需要时间来发展它们,因为你总是得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因为你总是要与你吸引到的人群去协商和共创。社群即是如此,它间接或直接地影响着我们的决策过程。同时,我们也可以通过我们所提供的内容去影响我们的社群。
在什么机缘下创立了 JAR ?一开始抱有怎样的初衷?
RVE: 最初是因为朋友看到了一处很适合做俱乐部的地方——隐密在公园里的一个仅 60 平米的方盒子空间,我们便毫不犹豫地创立了 JAR。一开始的初衷是想让作为 promoter 的我们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告别多年来游击派对中不理想的声场和空间。
之前 JAR 经历过一次「搬家」,旧址以特殊的方式浪漫落幕。你当时的心境是怎样的?旧址和新址给你带来了哪些不同感受?
RVE:苦乐参半吧,不舍与惋惜是事实,对未来能遇见更好空间的期望也是事实。对我而言旧址是一小撮圈内人隔绝外界曲径通幽的深夜后花园,新址是更多数人想要逃离流行文化洪流的诺亚方舟。我个人还是更怀念旧址,怀念那个不容易被找到更拥挤更混乱更纯粹的乌托邦。
JAR 作为城市的一部分,为西安这座极具文化底蕴的城市注入了别样的血液,那么这里的人群带给你与其他城市怎样不同的感受?
RVE:本地的舞客无论在活跃频率和舞池反馈都在不断给我们制造惊喜,这个人群也在扩张,美好的夜晚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相较于在其他城市,我作为一位出来放松的客人之一,我更享受这种本土场景跟随城市在一起成长从无到有的历程。
如果为 JAR 选择一种流派/标签是必要的,你会怎么称呼他?
RVE: #西安最令人开心的地方之一
你会更加在意 DJ 的 set 是否达到你的「标准」还是舞池氛围的狂热度?特别是拥有 club 的运营者和 DJ 这双重身份的前提下。
RVE:能让舞池狂热对于多数 DJ 其实是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笑)如果可以达到,那 TA 的 set 多数情况一定符合我的标准。
抛开疫情不谈,你认为 JAR 对本土社群的影响是什么?社群又对 JAR 意味着什么?会如何平衡社群的发展和 club 正常运营的保障?
RVE:我相信绝大多数俱乐部与本土社群的影响都是相辅相成的,少了任何一方都无法构建出「场景」, JAR 也不例外,我们孕育着新的人群与 DJ /制作人/ promoter ,他们在这之中汲取营养,得到历练,变得更好再去影响更多人。目前 JAR 的运营的保障离不开全国各地杰出的 DJ 和音乐人们,但聚焦本地,其实这个社群还是在比较初级的阶段,所以本土社群还是有较多的机会去 DJ 去做音乐,更多时候 JAR 会让新人与经验丰富的表演者们共同出现在一个舞台,他们会从中学习理解感悟进步。
国内各地的夜间场景逐步被点亮,不同 club 与其背靠的城市土壤相互滋养、成长。我们惊喜的看到还有像上海的 All Club 、Heim 等;北京的 Wigwam 、 Dada 等;成都的 AXIS 、 Cue 等;厦门的 ATP 再到远在西藏的驻地等,这些 club 同样在以自己的方式投身入街区与社群文化的推动和场景的「搭建」中,我们期待着一片更蓬勃发展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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