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ys Noize:世界不需要第二个人做相同事情的人
作为舞曲界的音乐传奇,Boys Noize 是无数音乐人的偶像,也是许多制作人背后的制作人。或许你不是那么了解他,但相信你一定听过 Lady Gaga 的大热单曲 《Rain On Me》,而这正出自于 Boys Noize 之手。
Boys Noize 的本名为 Alexander Ridha, 他在年轻时就开启了自己的 DJ 和制作人生涯,并以 Boys Noize 为名进行创作和活动。这位德国音乐领域的支柱不仅有着掀翻整个俱乐部工厂的能力,还与多位知名音乐人联合打造出了数首触动听觉的作品,这其中也包括 Snoop Dogg 和 Depeche Mode 等等。几年前, Boys Noize 分别与 Mr. Oizo 和 Skrillex 联手,并通过一首由 Ty Dolla $ign 共同参与的 《Midnight Hour》 为后者赢得了格莱美奖的提名。2019年,他再次携手饱受欢迎的天才音乐人 Frank Ocean, 为其制作了知名单曲 《DHL》。
他不仅是地下音乐界的偶像,更是隐藏在主流音乐幕后的一股强势力量。如今年满40周岁 Boys Noize 早已拥有自己的同名厂牌,在复杂的音乐产业中保持初心的他,依旧像一位痴迷音乐的大男孩,为我们持续输出着耳目一新的音乐,或许他身上这种源源不断的新鲜能量,正是他如此不同寻常的原因。
今天,我们与 Boys Noize 坐下来聊了聊他作为一名 DJ 、制作人和厂牌创始人的音乐生涯与创作态度,以及对音乐产业内科技发展的看法。
在德国的成长经历对你音乐道路的发展有什么影响吗?
其实并没有。我几乎每天都在做音乐,但在近一段时间的俱乐部里或音乐节上,我注意到有一个「疫情后时代」群体的出现,这带来了一种非常有启发性的声音。虽然每个人还是像往常一样想要狂欢,但我能感受到一种新氛围的出现。作为一名音乐人,虽然这种氛围不会改变我欣赏和制作音乐的方式,但可以为我带来灵感。
Photo by Shane McCauley
你好像很喜欢和粉丝们互动,经常活跃在 Reddit 上回复粉丝的消息,疫情期间还在 Twitch 上进行了直播,你很享受这种形式的交流吗?
对,我非常喜欢。在大流行期间,我在 Twitch 上进行了直播,让人们参与到我的音乐制作过程中来,这在很大程度上激励了我。虽然观众的数量并没有很多,更像是一个小群体,但每个参与的人都很投入,你能和他们聊的很开心。这也让我用两周的时间就完成并发布了一张专辑,是真的很有趣。我喜欢倾听人们的反馈,我觉得这也是身为一名 DJ 最棒的事情之一:你可以得到人们最自然、最真实的反应。当我在打一首新作品时,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我最新的作品,但这个作品可以激起他们真实的身体反应,是音乐自身在诉说和调动着一切。这也是我作为 DJ 最喜欢的一个部分。除了音乐和一些朋友,你并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就可以得到非常亲密的反馈。我觉得这种情况是挺稀有的,真的很酷。
在与 NFT 平台 SuperFarm 合作了 「Rave Pigs」 的项目后,你对 NFT 在音乐领域的应用有什么看法?
我对一切新事物都非常感兴趣。我觉得 NFT 是一种改变现存系统的新尝试,它出了很多新颖的建议。虽然一谈到音乐产业,话题通常会有点无聊,但事实就是如此:当下的产业环境对音乐创作人来说并不是非常友好,所以任何展现出不同可能性的模式都值得鼓励。
Rave Pigs 角色形象
就 NFT 来说,我觉得 NFT 的全部潜力还没有被开发出来。我们见到了很多图片形式的 NFT 作品,还有功能性的图片、会员制度等等,但这和一些现有的模式其实很相似,比如我有一张航空公司的积点卡,我可以通过积累飞行里程来享受一些特权。这些对 NFT来说都是可行的,因为 NFT 提供了一种易追踪的模式,区块链赋予了它独特的认证方式,但我觉得仍有很多内容有待开发,这可能要等到我们的加密货币钱包和手机已经融为一体,或者我们已经不需要再讨论「你在使用哪一条链」的时候, NFT 才真正进入到了更多人的生活。所以,可能前路还长,但这确实是一项伟大的创新。
其实音乐创作也一样,像我总是在寻找最新的科技,最新款的插入接头、鼓声音源器、合成器系统等等。科技可以让音乐不断「换上新装」,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从70、80年代起就已经是这样了。每当有新乐器出现的时候,我们会感叹:「wow,有一个最新的合成器推出了,我们买来试试吧。」所以,对于音乐领域以外的科技,我也保有相同的看法。我对科技很感兴趣,也很入迷,想要看看我们会以怎样的方式去接纳它们。
Rave Pigs 角色形象
在我看来,无论是加密领域,还是 Web3 和 NFT 的空间,它们都推动了创意界的人们去做自己的事。不同方向的途径越多,创意人的力量也就越大,这是非常值得鼓励的,而且这个空间里本身也有很强的 DIY 氛围。
可以说出三个你最珍藏如宝的黑胶唱片吗?
我立刻想到的是 Thomas Bangalter 的一张唱片。他之前是 Daft Punk 的一员,但他们两个在90年代中期成立 Daft Punk 之前,就已经有各自的厂牌。其中 Thomas Bangalter 的厂牌名叫 Roulé 。几年前,我为 Chilly Gonzales 制作了专辑 《Ivory Tower》, 而 Thomas 是那张专辑的粉丝。他邀请我去了他巴黎的工作室,我觉得我必须要带一张 Roulé 的唱片去,因为 Roulé 至今一直是我最喜欢的 Dance 厂牌。那张唱片是他和几位同伴发行的,数量很少,简直是最完美的 House 和 Techno 的结合,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完美的俱乐部音乐,到今天也永不过时,所以我必须要带一张唱片去要他的签名,我真的是他的粉丝。这也是我最珍贵的一张,有 Thomas Bangalter 签名的 《Trax On Da Rocks》。
Thomas Bangalter -《Trax On Da Rocks》
还有一张来自 Jeff Mills 参与的一个名为 「Final Cut」 的项目,可能并没有很多人知道,不过 「Final Cut」 最终好像变成了一个乐队。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 Jeff Mills 离开之后他们变得更像是一个组织,但在那之前他们一起制作了一张电子唱片,非常富有 Industrial、House 和 Trap 的感觉,真的很酷。我很喜欢那张唱片,并没有很多人知道那是 Jeff Mills 参与的,是在他非常早期的时候,但我猜他应该是那个乐队的一员,然后进行了制作,这个部分我不是很清楚,哈哈,但那是张好唱片。
Final Cut -《Deep In 2 The Cut》
最后,可能是我小时候从我哥哥那里拿到的一张70年代末的意大利 Disco 唱片, Pino D’Angiò 的 《Ma Quale Idea》。我有一张七英寸的版本,那其实是张很不错的唱片。
Pino D’Angiò -《Ma Quale Idea》
你提到了一些关于独立发布音乐的话题,签约 Locked Club 对你来说是件容易的事吗?他们哪些方面吸引了你?
首先是因为 Locked Club 的音乐。他们黑胶发布的并不多,我买了其中一张12英寸的,上面只盖了一个印章。他们的音乐让我震惊,也是我打碟时最喜欢的曲目之一,所以我主动找到了他们。我成了他们的粉丝,和他们联络说:「我好喜欢你们的音乐,如果你们有新的炸裂曲目,可以发过来,我可以帮你们测试一下,哈哈。」他们似乎也是我的粉丝,所以发给了我一整个文件夹的曲目,大约有20首,于是我问他们想不想参与到 Boysnoize Records 中来,他们立刻就同意了。
Locked Club -《Svoboda》
随后,我又看到了他们的照片和影像,变得更感兴趣了。他们在音乐的基础上还有着很棒的角色形象,这很加分,也非常有帮助,我现在依然是他们的粉丝。我们将会在几周后发布新的 EP ,一切都很棒。
他们的音乐让我想到 Boysnoize Records 早期那些激烈的东西,那种风格在那个时期并不是很常见,当时 House 和 Techno 之间的界限也比较分明,但我喜欢的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东西,而他们似乎也处在那片中间海域上。
你为很多不了解电子音乐的人开启了通往电子音乐的大门,也让很多本不喜欢电子乐的人爱上了电子乐,你知道吗?
这很酷,哈哈,我喜欢这个评价。Techno 是我 DJ 曲目中最多的风格,也是带给我灵感最多的,但当我自己在制作一张需要演出的高质量唱片时,我不会考虑这些,因为我觉得如果已经有某个人在做一件事的话,这个世界并不需要第二个人来做相同的事情。尽管每年可能都有5个人创作出新东西,然后有100个人出来做一些类似的,但在我看来,这并不是那么合理。当我在做音乐的时候,我会努力避免听起来像其他人,这是我的一种自然反应,我会想「我能做些什么来创作出不太一样的东西?」我的音乐更多是被「声音」所引导,而不是被「风格」,所以当我听到一些声音时,再在下面加上鼓,有时候会听起来偏 House, 有时则更偏 Techno、Industrial 或者电子,我自己也不确定,我只是在跟着节奏走。
你知不知道一些亚洲或中国的音乐人,其中有哪位让你想一起合作吗?
有的,虽然我不知道太多,但有几位住在柏林的音乐人。有一位我非常喜欢的音乐人叫 Tzusing, 他应该是在上海,他之前在 L.I.E.S. Records 发布过一些作品。我也很喜欢名为 Midnight Shift 的那个厂牌,我之前打过一些他们发布的曲目。我前段时间还问了 Tzusing 是不是可以做 Remix, 但没能实现。我之前签约过一位日本的音乐人, Hoshina Anniversary, 他也很棒,我们一起发布过1-2张专辑和几张 EP 。不幸的是我并没有收到过很多作品,但我的态度非常开放,我想要看到更多东西!
上次在上海的 DJ 经历给我带来了很多灵感,有种赛博朋克的感觉,我感受到「疯狂」、「年轻」和「能量」,每个人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感觉有一场运动正在发生。
你之前曾来过中国,你觉得外界对于中国最大的误解是什么?
在去了几次中国之后,我感觉社会环境可能是相对严格,但当我走在街上或者 DJ 的时候,我意识到那些来俱乐部的人们和其他地方的人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想放松一下;想要听到激动的音乐;想要派对和忘记其他所有事;想要通过音乐和时尚来表达自己,这是一种很强大的活力。我在上海感受到了一种赛博朋克的氛围,到处都是非常酷的孩子,每个人都看起来很酷,我感觉到有一种「反叛」的氛围和动作:「我们在做自己的事。」这是很棒的,也给了我很多灵感,是我最切身融入的亚文化之一。
Photo by Arne Müseler
我觉得我们应该将关注点放在当下,那些我们周围的群体,以及不远的将来。我总感觉会有一些巨大的转变发生,我好像可以在空气中嗅到改变的气息。当下的新一代将会让他们的声音被听见,会做一些很酷的事情。对我来说,比起过去,我更关注这些。
Photo by Karel Chladek
大环境经常会带来一些局限性,但改变事情也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我们表达自己的最好方式可能就是通过艺术和我们周围的群体。这也是音乐的一点好处:「它不需要任何复杂的东西就可以将我们团结起来,让我们感到自己是某个群体的一部分。」
如果让你按照自己的喜好为一部电影制作一首 film score,那会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
我喜欢这个问题,哈哈,可能是那种比较「反乌托邦」、「赛博」感觉的。我喜欢那种有点黑暗的、电子的、比较紧张和激烈的曲目,《终结者 (The Terminator)》 是我最喜欢的之一。有趣的是,我之前为电影做过一点工作,这些电影都是关于黑客的,哈哈。一部是名为 《Who Am I – No System Is Safe》 的德国电影,讲的是黑客如何侵入系统,另一部是由 Oliver Stone 导演的 《Snowden》, 讲述了 Edward Snowden 的黑客入侵,所以,这个类型对我来说还挺酷的,但我也很喜欢动漫和任何带有黑暗未来色彩的主题。我很喜欢 Goblin 的一些曲目,他们做了一些70年代的恐怖电影音乐,很多合成器质感的东西,也很喜欢 Wendy Carlos 。我很乐意参与到那些讲述「混乱未来」主题的电影创作当中去。
你在制作唱片的时候,会想象在自己俱乐部中或舞台上表演的情景吗?可以为我们描述一下你脑海中的那个画面吗?
当然会,我有这些幻想的瞬间。我觉得我很享受这种想象,比如在我制作一张俱乐部唱片时,会想象我 DJ 时会是怎样的感受。在我创作的时候,我经常试图进入那个场景,想象自己正沉浸在那个环境中打碟,这对我创作中的排布很有帮助,比如这个部分应该什么时候切入进来。
我想到的第一首真正让我进入这一状态的曲目是 《XTC》,这首歌比较早了,是 《Out of the Black》 专辑中的一首,那是我在拉斯维加斯的 EDC (美国大型 EDM 音乐节)演出前夜制作的。EDC 是一个有很多观众的大型舞台,所以我想要一点新颖的东西作为开场,于是决定做一首最简单的炸裂曲目。我用一晚上的时间创作了 《ETC》, 想象着它能在这一大型舞台上胜任开场曲的角色,而它之后也确实成为了我最火热的单曲之一,哈哈。
哪一次合作是令你最印象深刻的?
我觉得是与 A$AP Rocky 和 Frank Ocean 的一些合作,那是个值得记住的时刻。我之前与 Rocky 在柏林就合作过,我们一起创作了一些曲目,有些发表出来了,有的没有被发表。有一次,我在 Berghain (Techno 的世界首都)打碟,Rocky 和他一些有名的朋友们也在,我告诉每个人必须要来,这是改变生命的一刻,哈哈,但他和他的那些音乐人朋友没能进来。从那以后,他就说「不行,我必须得进去,」他也非常喜欢电子音乐和 Techno 。之后又有一个周末,他来了但是我已经离开了,我把他放进了受邀客人名单里,但他还是没能进去,因为他在大组别里面。
Frank Ocean -《DHL》
直到上一次,我们一起进去了,一起 Party, Frank 也在,我们回到酒店后又进行了一些创作, 《DHL》 也是那时候被创作出来的, Frank 也把那首歌发表了出来,那是一次非常特别的经历。如果你听 《DHL》 的话,那不是一首很激烈的曲目,当然不可质疑的是那一听就是 Frank 的歌,他随着音乐有自己独特的、惊人的韵律。但我想说的是,这种「带有个人情感连接的作品」被发表出来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来自于我所经历的那些瞬间,现在,我又能以如此直接的方式与世界上其他人分享这件事,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你的下一张专辑什么时候发布?
说实话,我还没考虑过新专辑的事情。《+/-》的发布也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准备,虽然中间的封锁也让我等待了一段时间,但目前我对发布音乐的整个过程,不是很有灵感。单纯说做音乐的话,我每天都在做,我非常享受,但说到发布音乐,我没有感到被启发。说不定 NFT 或者 Web3 可以改变我的这种感觉,但我想要找到一种方式,让我能有灵感冲动去发布音乐,因为出于各种原因,这个部分并不是那么有趣。
Boys Noize -《+/-(Polarity)》
我最初建立自己的厂牌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刻就是自己亲手拿到黑胶唱片的一刻。那个时候,我的音乐还没有在互联网上出现,我们也还没有 MP3 等等,有的只是黑胶唱片。虽然我不想又聊回到这个话题,但事实是「当我在做音乐的时候,我不会考虑自己的音乐能让每个人都喜欢,或者能被加到每个人的播放列表当中。」它不应该在电台中被播放,虽然如果电台播放了也不错,但我并不是为了每个人的喜欢才做音乐的。我很开心很多人都愿意融入到我的音乐当中来,但创作终归是个人的事情。
Photo by Dominique Vignaud
这种要被加入到播放列表中的感觉很奇怪,它本质上就像是一个电台,这与我最初选择做音乐的种种原因离得太远了。我最初创作音乐的时候,是站在与这个系统对立的角度开始的,但现在我却只能存在于那个系统当中,哈哈。我当然也很希望每个人都能听我的音乐,但现在这种歌曲旁边显示播放量的形式,对我来说真的很奇怪,倒不是说实体唱片的形式就更好,但我感觉需要一些新的东西来告诉我:「我很激动要发布一张新专辑!」从音乐角度来说,我应该会制作新的唱片,而且我也有很多想要发布的单曲,但就完整的专辑来说,我还没有考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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