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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远苇:我们是出了什么错而被迫漂泊

梁远苇 招隱Echo 2020-02-23

艺术家:梁远苇


央美本科快毕业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抉择:做艺术家。从此知道自己将是一个社会边缘人。从没后悔。从此总要背着乱七八糟的材料、实验旧作,家当总比一般人多几倍。毕业后的七年里,不断工作养活自己业余时间做作品,疲惫又兴奋。


经济拮据,买日用品只去集贸市场没有进过超市,没有在商场买过衣服。但这不是问题,那些年的文艺青年们有很多奇怪的市场可以去,里面铺天盖地是来源复杂莫名其妙的外贸产品,衣物,二手货,唱片,书刊,而靠自己的眼力挑出特别的东西,是一种的乐趣,是属于“另类”“小众”的优越感。我们还有过很多可以看演出的地方,都是些临时建筑,承载着装不下的热情和青春。


艺术家梁远苇的工作室


快三十岁时终于可以以艺术为职业了,倾其所有在城市边缘把价格低廉的仓库改造成工作室,觉得前途无比光明,在里面一住九年。我们的象牙塔一墙之隔是垃圾场、货运中心、煤站,杂乱的城中村。秋冬夜里开车回黑桥的时候,容易迷路,因为荒僻郊野浓重的雾会厚得令切诺基的车灯穿不透。


随着中国艺术行业的发展,那些七拐八绕才能找到的工作室,接待过来自世界各地的访客藏家,顶级富豪,大使,明星,他们的客气尊重有时候令艺术家们产生出了幻觉,以为自己摸到了世界的核心......而当村里的路灯点亮,路开始变平,也来到了工作室的末日。最近一年之内,我们被清退两次。一次比一次决绝。


2015-2016年由于政府用地规划上千名艺术家从东五环外被驱逐。此时北五环外的顺义新兴了多处艺术区向我们招手,这些空间都比以前的城中村空间要规范的多,租金也翻了倍,但我们觉得规范化是大势所趋,在多方询问确定了稳定性之后,再次投入巨大资金和精力,签定合约,花了半年时间兴建了新的工作室。


艺术家梁远苇工作室于2017年11月

被迫紧急腾退,没有下一个地方可去


但没人能预测到十一月的浩劫。不论合约,一刀切不由申辩三日内要我们清空,连下一个地方都来不及找。这么多年无论生活负担多重也没怕过,只要可以工作。但如果不能工作了呢?.......如果当未来只有城里的商业用地受政府保护,四块一平米以上的价格,还能有几个艺术家可以负担得起?做艺术需要大的空间,如果又要便宜,必定是城市的灰色区域。而灰色地带生成了文化的层次,生成了亚文化,让文化不仅依存于权力和金钱,不仅只有黑与白。


我是个乐观又冷酷的人,从来不同情精神上的弱者,一向认为所有的抱怨只能证明一件事就是你是弱者,一件事如果失败了只能说明是你的能力和决策问题。


我在想我们是出了什么错而被迫漂泊?从我的父母毕业来到北京直到我的孩子上了幼儿园,我的家安在北京已逾六十载,我在这里受到一路的名校教育,经过二十年努力工作已不在自己行业的底端,而又如何呢?我想,现在的北京,大概不只是不喜欢外来者和“低端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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