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飞鸟之歌
我出生在一个宁静的村庄
那里有一座座瓦房
最大的一座在村子中央
我的小窝就在那屋檐的下方
那是我妈妈亲手搭建
她衔来泥巴筑成土墙
里面铺上柔软的蒲草
那就是我们一家的卧床
上帝赐我一双强健的翅膀
妈妈教我学会飞翔
早晨我们飞上蓝天
捕捉小虫做我们的干粮
我们飞到河边饮水
河水倒映着我们的模样
我长着一身乌黑的羽毛
胸前戴着白色的围巾
我的嗉子上有一抹红色
因为那里靠近我赤诚的心
我心里装着我的真主
我嘴里念叨着祂的慈恩
尖塔的喇叭准时将我吵醒
我会飞到上面看个究竟
人们不约而同前来聚会
他们排列整齐高声诵经
我常常站在镂空的窗棂
禁不住随着他们一起吟诵
只可惜我没有婉转的歌喉
但我仍然坚持为他们伴奏
别以为只有他们懂得赞颂
我的兹克尓饱含真诚
人们不知道我的经历
以为我是金丝雀弱不禁风
我挥动翅膀飞驰如电
我飞上高空笑容灿烂
我到过一望无际的草原
我看到人们策马扬鞭
我曾穿越人迹罕至的沙漠
迎着风沙我曾引吭高歌
人们不知道我的力量
却在赞美笨拙的骆驼
我到过万里长城
断壁残垣阻挡不了大漠的骑兵
我到过北京的故宫
那里的皇帝死去多年，人去楼空
我没心思凭吊他们
我还要继续我的长征
我曾经飞在雪山之巅
我也曾到过如画的江南
我见过迎亲的队伍
我听过喧天的锣鼓
我栖息在电线杆上
看见人们簇拥着新娘
她头上插着金簪
脖子里戴着项链
金簪有珍珠点缀
项链有宝石镶嵌
她穿着美丽的纱裙
她的眼神如秋水一般动人
她的红唇如樱桃一般鲜艳
我羡慕得大声叫喊
可惜他们听不懂我的语言
这让我有点自怨自艾
我抱怨真主的偏袒
为什么给她们天大的恩典
为什么她们的衣服色彩斑斓
而我一年到头只穿一件衬衫
为什么她们的身材那么妙曼
曲线玲珑，令人心动
而我的个头却不及一个汽水瓶
为什么她们的红唇令人陶醉
而我没有柔软的嘴，只有坚硬的喙
他们锦衣玉食，我却风餐露宿
他们香车宝马，我却漂泊天涯
他们万贯家财，我却没有一个装钱的口袋
他们出入在巍峨的殿堂
我却躲在枝头黯然神伤
这时传来真主的声音
我的仆人啊，你不要绝望
真主没有游戏地创造
祂安排万物都有用场
不要以为人类高高在上
他们如果作恶，将有悲惨的下场
你为何自暴自弃
不参悟真主的美意
挥动你的双翅起飞
人们充满羡慕地凝望
我飞到河边对镜梳妆
水里的鱼儿好奇地张望
它们从不到岸上透气
它们竟能忍受河水的冰凉
它们穷得没有一根羽毛
它们脸上没有一丝微笑
尽管它们在不停的张嘴
然而两腮仍在不断漏水
我不由得幸灾乐祸
它们轻蔑的转身，不动声色
我的心思被真主看清
祂的睿智让我无地自容
祂知道重重黑暗里的一切
祂知道悄然飘零的每一片树叶
鱼儿尚能在水中翩翩起舞
我怎能享受着恩典却作逆徒
祂发现你家境寒苦，使你衣食丰足
祂发现你伶仃孤苦，使你有所归宿
祂发现你徘徊歧途，使你找到正路
真主啊，我要振翅高飞
真主啊，我要高声赞美
我要歌颂你的恩德
我要传扬你的慈悲
我的构造多么奇妙
我的起飞不用跑道
我的降落无须滑翔
我的体内有八对气囊
我要飞越天山，到达布哈拉
我要飞越波斯湾，到达巴格达
我要飞越设拉子，到达麦地那
我要路过粉红清真寺
在彩色玻璃窗前，看我的身影披上彩霞
我要驻足蓝色清真寺
在高高的尖塔上，凝望蔚蓝的海峡
我要飞到天房的上空，俯瞰朝觐的人群
我要告诉他们，我也是顺从的臣民
我的祖先曾经教授该隐
如何埋葬他的亲人
戴胜也曾经帮助过所罗门
成群的飞鸟曾击败过象军
我们有着光辉的历史
我们也享受着真主的神恩
春天里，我们筑起香巢，撑起窗幔
夏天里，我们成双成对，莺莺燕燕
秋天里，我们孕育后代，儿女双全
冬天里，我们储存粮食，度过严寒
我们飞舞翩跹，
那是我们爱的诗篇
我们终日高歌
直到灯火阑珊
天有不测风云
月有阴晴圆缺
机器的轰鸣打破了宁静
庞然大物摧毁了清真寺的屋顶
我们的小窝七零八落
我的同胞被成群捕捉
它们把我们关进牢笼
理由是我们扰乱了安定
我们只是劳苦大众
崇拜真主是我们的天命
它们今天下达了禁令
不准我们问候吉庆
它们禁止我们念经
逼迫我们学习它们的纲领
我们惊恐万状
我们瞪大了眼睛
我们不敢有任何反抗
只有低声的哀鸣
它们说我们的叫声令人生厌
它们强迫我们学习它们的语言
我不是学舌的鹦鹉
那是我们族中的汉奸
它们禁止我们斋戒
它们强迫我们吃饭
它们如此亵渎神明
真主啊！你是否听见
我恨不得啄瞎它们的双眼
我恨不得抓烂它们的嘴脸
可我被恶犬捕捉
在它们的牢笼里苟活
它们摘下我的围巾
那曾是我的骄傲
它们拨弄我的羽毛
那本是我的战袍
它们凌辱我的身体
强迫我穿上囚衣
我的翅膀已被折断
我的双脚被戴上锁链
你看看我恐惧的眼神
你看看我腿上的疤痕
我无法逃跑
因为它们阻断了自由的通道
我戴着镣铐
恰似人类被没收了护照
它们用成群的鬣狗
围着我们疯狂地撕咬
我们遍体鳞伤，泣血祷告
真主啊，我不愿背叛我的宗教
可你的援助，何时来到
我们遇到了法老
我们期待你的天兵
求你对它们用刑
求你淹死它们在海中
你说过你要惩罚恶人
却为何迟迟不见你动身
我知道正义终将来临
可我的一生太过短暂
真怕等不到正义实现，在我的有生之年
如果有一天死去
我将化作厉鬼，成为它们的噩梦
我是森林里的魅影
我是暗夜里的精灵
我将化作一道闪电
将它们的身体击穿
我将化作一团烈焰
将它们焚烧成灰烬，
让它们死无葬身之地，化成青烟
真主啊，我是一只愤怒的鸟儿
这是我最毒的诅咒
它们是狂吠的恶犬
它们是飞扬跋扈的撒旦
如果今世你不惩罚它们
我将期待后世的审判
到那日，请让我出席审判
哪怕不能发言
我也要在它们头顶盘旋
求你让炙热的太阳
烧开它们的脑浆
求你打开地狱之门
囚禁它们的污浊之身
我们相信你的公正
求你不要让我们久等
我们相信你的大能
求你让世界恢复太平
真主啊，我不住地哀哭
语无伦次
求你擦干我的泪水
让我们得到抚慰
我像一个无助的乞丐
跪地仰视着你的慈爱
你的冠冕让人目眩
你的馨香沁人心脾
求你让我与百鸟和鸣，响彻四方
求你让我与百鸟排列成行
接受你的检阅，作为你的仪仗
求你让我展开双翼
飞到自由的天际
我迅捷如鹘，身轻如燕
求你让我与良善的人们相伴
求你让我栖息在乐园的水畔
我将浸湿自己，抖动羽毛
洒下身上的水珠
恰如四散的花瓣
无花果
二〇一九年五月十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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