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致辞爆红的郭本龙老师：我口说我心！
“
6月11日，在深圳中学毕业典礼上，该校数学老师、作家郭本龙老师文采斐然又充满智慧的演讲，打动现场所有人，赢得阵阵掌声。
“名师说（mingshishuo）”随后推送的郭老师演讲全文，也迅速在网上爆红。读者纷纷留言，或致以敬意，或感慨怀念，或表达进一步了解郭老师的希望。《诗酒趁年华！深圳中学老师在高三毕业典礼上的致辞，掌声欢呼声不断……》
为此，师说君专门邀请郭本龙老师做一期访谈，畅谈其人生经历、教学感悟和文学创作之路。
本期将访谈实录分享给诸位。希望与郭老师进一步互动的，可联系我们。
结庐在人境 我口说我心
郭本龙老师访谈实录
学生太有优越感 并不是好事
Q
您这次在深中毕业典礼上的演讲非常精彩，这是您第一次做类似的分享吗？
不是。我在高三这边做过好多次。2010年高三开学的时候，我演讲的题目是《高考，我们约会吧！》，影响也很大。去年高三毕业典礼，我给他们写了一首诗，是班主任朗诵的。
今年一开始还是让我写诗，我说不行，隔得太近了，写不出来。后来他们说，要不你讲一下吧。我说行，那就讲一些我最想跟学生们说的，最有感触的东西。
Q
这次讲完后，有没有收到一些反馈？
很多啊。很多家长都留言了，包括一些人也跟我讨论，有些观点他们不太认同。比如我讲到“回来”。他们觉得，这只是我这个“60后”的一种情怀。
有些家长，包括一些学生，可能不太认同这个观点。他们觉得：报效人类就可以了。我今天早上还在跟他们聊（这个话题）。
我说，科学无国界，但科学家有祖国。最近看到很多消息，说我们的优秀毕业生很多都跑到国外搞研究去了，还有清华大学的颜宁教授，又回到普林斯顿了，我还是很有感触。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Q
您的演讲中，还有一个细节我很有感触。您说到“绝尘一骑”中的“尘”，关照的是普通、平凡的学生。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深中学生的“精英意识”是比较强的。为什么您会在这个场合，专门讲这个？
我个人觉得是有必要讲了。在好几年前，一个高三同学主持活动的时候，他调侃说，我们将来要混得好就是深中校友，混得不好就是毕业生。他讲得有一些伤感。当然从学校层面，不管是哪个学校，不可能把所有的毕业生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我要讲的是，我们学生对于母校的感情，应是发自于内心的，不应该取决于母校接待你的规格或者待遇。另一方面，我们应该追求成功，追求卓越，但也不应给自己预先贴上一个标签，太自命不凡。如果我们的学生有太大的优越感，我倒觉得不是一件太好的事。
Q
一些人评论说，深中的数学老师演讲都这么厉害，那语文老师还了得？从当年的王铮校长，到去世的马小平老师，再到现在您所在的数学科组，让人感觉深中真的是卧虎藏龙。
深中在这方面还是很好的。相对于其他学校，可以说，这里的包容性更大，或者说相对宽松一点。我们接触过一些学校，感觉管得太死了！有一次我们到一所学校去，下午快四点半了，我们就邀请同行去打乒乓球。那个学校的老师就表现得很害怕，说不敢去。哎呀！我说这是干什么呢？学校里为什么要管得这么死？
实际上，人是不能太单一的。比如说数学老师，如果只是一个只会搞数学的人，那他可能就比较无趣，那是不行的。我甚至会觉得，这样的人在数学专业上，也不会给我太多的期待。所以，如果一所学校从管理的角度，把老师们管得很死，那是非常讨厌的。在这方面，深中做得很好。
Q
所以您在深中应该能找到很多同道中人，能够对上话的？
会好一些。我觉得深中的人不会那么单一。其实很多老师，都有潜力发展其他方面的爱好，只是在深中，有这种氛围把它激发出来。这里的老师们，不会怕别人说“不务正业”。
比如我们语文组的周飞老师。他教语文，但昆曲唱得特别好，是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我说他应该去参加“星光大道”或者“越战越勇”。他的歌真的唱得太好了！
我们数学组的史强，他的乐器，尤其是排箫啊，葫芦丝啊，音乐素养非常之高，他马上要去天津音乐学院作讲座了。
还有我们数学组的黄大华老师的乒乓球，那打得太好了，一般体育老师根本打不过他。实际上，这些老师的本职工作都做得很好。
看不到希望的感觉 比死还可怕
Q
能否谈一谈您的经历？您大学学的是数学专业？
是的，我是78级的大学生，安徽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的。我很庆幸，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只有16岁，有些同学被文化大革命耽搁了，有的年龄是我的两倍。
我是从一个农村中学出来的。当时我文理科的成绩还比较平衡。之所以选理科，是因为我们那个高中没有文科。要报文科只能自己学习，报理科的话，勉强还是有老师辅导。
Q
您在高中的时候就对文学很感兴趣了？
是，一直很感兴趣。我们那个时代，中学是不怎么读书的，无书可读。我们周六日在家里还要去劳动。家里面也没书可以看呀。可以说如饥似渴。我记得我在高考前夕，偶然得到一本书——《千家诗》，非常喜欢，就整天看，为此还耽误了复习。
后来上大学了。有一位同学，他很厉害，出身于教师世家，本身也是教师，他给我推荐了很多名著。我就恶补，在大学里读了很多书。
Q
后来是怎么走上文学创作道路的？
应该说，我的文学创作从大学就开始了。我记得大学的时候，学校办了一本杂志，还收录过我写的诗。
1982年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中学母校工作，教数学。那时候身边的同事，下午常常去钓鱼，晚上打麻将，特别消磨人，看不到出路，让人非常苦闷。
我心想，哎呀，完蛋了，这一辈子只能这样了。这种感觉，比死还可怕，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掉了，完全看不到一点希望。所以我就开始创作，写小说。
Q
当时的写作有什么成果？
1994年发表了中篇《儿本平常》，得了第三届“安徽文学奖”，影响也比较大。
1995年我成为安徽省作协会员，当时也有一些其他的发展机会。比如有一家非常有名的企业，要办一个报纸，让我过去当编辑，但我后来没去，因为我还是喜欢当老师教数学，一直是我的主业和根本。
Q
后来为什么选择到深圳，来深中工作？
我是1998年来深圳的。那会儿是非深中不去，后来也确实很顺利就进深中了。来深圳有两个原因：一是经济原因；二是因为自己爱好文学，喜欢写作，想换个环境。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但其实我还是一个非常有惰性的人，来了以后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Q
在深圳这么多年，在工作、生活、个人发展等方面，有没有感觉到和老家的不同？
还是有很大区别。毕竟深圳处于前沿，人的思想比较活跃，对我来说是一个触动、一个激励、一个刺激。刚开始来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只要喜欢，总有时间
Q
您怎么平衡文学创作和日常教学工作？
因为我不是专业作家，所以没有人给我任务。我想写的时候就写一点。时间，挤挤还是有的。我经常是早上写。早上4点钟起床，写到6点钟，2个小时。基本上想写的东西都差不多了。
来深以后，我主要写长篇。已经写了三个长篇，出版了两个（《乱麻》、《争渡》）。我还编了三本数学教辅书，出了两本（与人合作），第三本即将出版。
这些数学教辅书，我们也用非常新颖的写法，采用轻松的对话，指引学生怎么解题。两本书的名字叫《数学压轴题 中国正在解》、《数学一轮才捧出》。
里面的内容也很有意思：都是有对话框的，还有两个角色，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两人对话，就比较有趣味性。第三本书叫《数学培优半月读》，同样值得期待。
Q
您所学的数学专业，对文学创作有影响吗？
我觉得我的数学专业对我的写作是有影响的。比方说我的演讲，讲一个观点，我底下就会写一点数据、例子试图来证明它。理工科的人更追求严谨。
我的第三部长篇小说《何方神圣》，它的结构很有意思，和数学有关系。“过去”和“现在”有点像两个平行平面，“回忆”是第三个平面和它们都相交，这种互动使得整个小说变得很有张力。
Q
就是说，在您的文学创作里面，会有您的数学思维？
对。我会有意地把一些数学的东西放进去。比方说数学有“同构”，会使小说以一种不一样的面貌出现。其实我们中国文学界有很多有名的作家都是学数学出身的，比如王小波、王松，浙江大学蔡天新教授既是数学家，又是诗人。这些作家和纯文学系出身的有很大的区别。
我看过他们的东西，理科思维是一种烙印，会不自觉地产生影响。比如他们的句子会更简洁，这是长期学数学形成的习惯。当然这可能也是一种局限。
Q
反过来，文学创作对您的数学教学也会有一些影响？
一般来说，讲起数学老师，大家会觉得刻板、木讷，这是先入为主的想法。在我的课堂上，会把一些较为枯燥的数学概念描述的更生动准确清楚，而且我的课堂有很多人文的东西。
高三这一年 也可以受用终生
Q
在您的课堂上，会不会经常和学生讨论文学？
还好。（笑）还是不能跑题。主要我还是教高三，高三比较紧张，所以发挥的地方并不多。有时候穿插一下，但不会有大段的时间讲这些。
Q
在这次演讲中，您旁征博引，表现出非常深厚的文学积淀。作为一个理科男，如何提升人文素养？
我自己看书还蛮多的，但我是属于不求甚解的类型，看得很乱，看杂书。我们的学生是没有办法了，学习负担那么重。
所以我对学生讲，假期一定要多看书，要看对人生有影响的书，比如《老人与海》、《约翰·克里斯朵夫》这些。
Q
有人说，深中的东西校区是冰火两重天。如果高一、高二是理想主义，这里就是残酷的现实主义了。您如何看高三一年的强化训练？
我跟学生反复强调：如果你只想着拿到大学的入场券，这肯定不够的。高三主要培养学生做事情有计划、学习的韧劲、吃苦耐劳等品质，这些会让你受用终生。高考还只是你人生中非常小的一个部分。如果这样来看高三这一年，就非常有价值。
当你以后回过头来看，当年学习某一科目那么辛苦，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经历很多困难但都克服了，你就会受到鼓舞。高三形成的这些品质和习惯才是它的价值所在。
学校应保持独立思考的精神
Q
我看一位校长留言说，您在深中工作这么多年，辞去了一些“长”的职务？
这个是我个人不太适合，不太擅长。
不一定要当领导，才能发挥个人价值。比如我们深中的气氛，尤其我们数学组的气氛就非常好。你看我们这里有一个黑板，我们平时碰到具体一个题目，就会在这里讨论，毫不保留。
Q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您觉得当一个好老师，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养？
其实每个行业都差不多吧。比如当医生，也是这样的。你要做一个好老师，首先是热爱。你不喜欢，硬着头皮去做，会非常难受。你喜欢做老师，就会千方百计去钻研，去做好。
此外就是爱心和律己，要对自己严格要求。
当老师有一个和其他职业不同的地方。你不能只教给学生课本上的内容，只把一个公式告诉他，把题目的解法教给他。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是无形的，除了课本知识，你不经意的言行，对学生是有方方面面的影响的。所以老师要严格要求自己。还有，除了自身的专业，老师最好要广博一些。
Q
深圳教育的底子，得益于上世纪大量从内地引进高水平教师，但现在吸引力没那么大了。对于深圳教师队伍建设，您有何建议？
你讲到深圳教育的教师吸引力问题，其实我认为最大的问题在于入口。
首先我们要考虑，如何吸引那些最好的学生、德才兼备的学生去报考师范专业，愿意当一名老师。
大家都说教育是太阳底下最神圣的职业。教师确实太重要了，对于从业者的要求也应该很高。但如果你没有给从业者这种神圣感，优秀的人都去学经济、学信息工程了，那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Q
今年是深中创办70周年。这所学校一直有这种自觉，要代表深圳基础教育的高度。您觉得要有怎样的条件，才能实现这一点？
深中确实应该有这种担当和责任感。个人觉得，现在最难的还是保持一种独立的思考。既要敢为人先，有些方面又要不为所动，要有自己独立的坚持的精神。但愿我们深中能够做到。
你看现在到处都在搞集团化，我对这个是有保留意见的。一所名校的辐射，是不是一定要通过这种形式？还有其他的方式吗？
编辑 | 小说
欢迎更多名师投稿
投稿邮箱：645056538@qq.com
长按扫描关注"名师说"（mingshishuo）
✬如果你喜欢这篇文章，欢迎分享到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