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飞翔】娟子回家／周微

　　夜，寂静，只有秋风吹芦苇，芦苇发出的呜咽声。夜，昏暗，一枚弯月发出清冷而微弱的光。

　　回家，我要回家。娟子在心里默念着。那间茅草房还在吧？真的还在。三十年过去了，茅屋顶上的芦苇草不但没有被风雨侵蚀，反倒更加整洁了。墙皮也没有斑驳脱落，整洁墙面比当年娟子居住的时候还光滑呢。红褐色的油漆门虚掩着，格子形的窗棂也穿着朱红的裙子。

　　妈妈，是妈妈，妈妈什么时候来到了小屋？娟子看到妈妈弓着腰身，走进了小屋，坐在了小火炕上。娟子想要把门推上，以免让妈妈遭受风寒。可是她的手怎么也够不到那扇门。妈妈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的四个角已经磨没了，照片上的那个女孩麻花辫子飞扬，嘴角上翘，正对着妈妈笑呢。妈妈为啥哭了？妈妈伸出手一遍遍地摩挲着照片上女孩的脸颊，一遍遍地呼唤着。娟儿，娟儿，你想妈妈不？妈想你了！对了，这照片上的女孩一定是三十年前的自己。娟子知道了妈妈想闺女了，一个人在小屋子里寻找女儿的影子。

　　妈，别哭了，女儿在天堂很好，有弟弟陪伴，我一点也不孤单。妈妈，您别伤心，会伤了身子的……娟子想要进屋给妈妈擦拭眼泪，可是她跨不去那道又窄又矮的门槛。

　　啾啾——啾啾，一只丹顶鹤用细长的嘴啄着娟子的衣角，好像在说走吧，走吧。

　　赖毛子，你不心疼妈妈吗？娟子抚摸着赖毛子的红头顶轻声低问道。

　　赖毛子不停地啄着娟子的衣角，发丝，很焦虑的样子。

　　干嘛？赖毛子，我想陪妈妈多呆一会，你干嘛这样不老实？

　　赖毛子急得团团转，用雪一样的翅膀拍打着地面，示意娟子坐上去。

　　赖毛子，你是不想带我去另一个地方，我不想再坐在你的后背上了，你少了两根骨头，自己飞都够累的，还驮着我，我不忍心看你受累。

　　啾啾——啾啾，赖毛子的鸣叫声更大更急促了。就像是当年在芦苇荡里玩耍看到了偷猎的人一样，翅膀不停地拍打娟子。

　　娟子虽然心中有着雾一样的谜团，可是她知道，赖毛子一定有事。娟子向茅屋里的妈妈看了一眼，恋恋不舍地坐到了赖毛子身上。

　　咯——咯——咯——咯，赖毛子一声长鸣离开了茅草屋……

　　“走过那条小河，有一个女孩她曾经来过……”歌声，很熟悉的歌声，这是唱给我的歌，娟子笑了。眼角留恋妈妈的泪珠还在闪烁。歌声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空旷的夜因这歌声变得丰富起来。昏暗的夜，也因此变得亮起来。

　　这是一座宫殿吧？当年家乡可是没有这样辉煌的殿宇。哦，看清楚了，上面有字——工人文化宫。仙鹤和希望一起飞翔，第六届诗歌朗诵会现场。我懂了，这是家乡人们在用文字祭奠我呢，他们把对我的思念和鹤城的明天融合为一体。是啊，鹤城我的家乡，我的故里，我的扎龙，我的芦苇荡，我的丹顶鹤。娟子的泪水再一次溢出了眼眶。

　　鹤城，你插上了仙鹤的翅膀，腾飞在神州的大地上。掌声，朗诵声，鹤鸣声，把深秋的夜震响，把鹤城的夜点沸。

　　弯月微弱的光被文化宫的灯光掩盖了，它羞涩地躲起来了。没有月亮的夜晚一样熠熠生辉。娟子才知道，原来家乡有着太阳一样的光和暖。

　　在湖边，是我的诗。在湖边，我的芦苇，我的荷花，我的青春之歌。

　　啾——啾——啾，不知过了多久。赖毛子又开始啄娟子的衣角了。

　　赖毛子，你又干啥呀？你刚才让我来这里，现在又干啥啊？

　　啾——啾-——啾——啾，赖毛子的眼角有晶莹的水滴滑下。落在素洁的羽毛上。

　　你是让我离开对吗？这么快我就要离开家了吗？我不想回去，我想在芦苇里睡一觉，不醒来。我想日日夜夜守候在鹤城的大地上，看我的亲人们快乐幸福地生活。

　　走吧，娟儿，我们在天堂保佑鹤城的亲人们幸福安康。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娟子的耳边响起。

　　谁？是弟弟建峰。娟子知道该走了，真的该走了。鹤城的不眠之夜是会醒来的。

　　鹤城的夜空上，一只仙鹤驮着一对姐弟越飘越远，他们把一粒种子埋进了鹤城的大地。种子，像芦苇一样遍地生根，遍地开花，那种子的名字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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