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布谷，布谷……
晨曦微露，布谷鸟的叫声
是通向塞罕坝的深绿，浅绿
与墨绿的必经之路
绿色是一条河流，在浩荡的风中
替那些历经严寒的人
那些冻土上种植信念的人
大雪中翻身下马的人，借一棵棵落叶松
继续长满叶子
浑善达克在远处止步
同时止步的风，与松针的时间
成为邻人
林海浩瀚无边，比山坡更接近
苍翠连绵的版图上奔涌的另一片海——
海的源头，沙棘花的源头
土地内部的答案，是塞罕坝古老的根
握紧承德人心中的高海拔
当一些永恒的色彩伸出林外
“中国绿”从心中到坝上，再到民间
55年前那只火把依旧照亮塞罕坝
2
喉咙中喊出蒙古长调
一只手指点的星辰，时常落满荒原
一个女人来到坝上，又一个女人
“六女上坝”是一片原野
拉响了六弦琴，充满花朵中的高低音
她们从未停下脚步
脚印是塞罕坝的火，向前是她们
再向前是无数个她们
点燃彼此，风雪中的山岗
有白桦林绿色的召唤，还有影子
多少梦中的人，渐渐走近
柳兰旁凝固了太多的悄悄话
银杉下的爱情，长成一片片山林
绿纱巾飘进风中
我占据梦的一角，向那一年眺望
时间多无缺陷，拖拉机驰骋在荒野上
一群人战斗在荒野上
3
牛羊离开本身的暮色
吞下风吹草低，抬头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蝴蝶飞进一片沙棘花
野狐跑入花丛深处，再次回头
深情的凝望
塞罕坝正值初夏，绿色渐浓
每一朵野花，都像一场真实的邂逅
松鼠找寻到果实
众草便停下，铺展成爱意绵绵的样子
等一朵白云在空中投下阴凉
那时候，你不信唤不回东风
和马蹄坑，一部人类的发展史
那时候，我也有如你一样的姓名
——王尚海
而千亩荒原，汗泪交织却是我此生
无法复制的变迁史与幽深
4
他们把天空清洗干净
他们唱出一首首牧歌，令青山绕水
天蓝是底线，水清是底线
生态支撑，是世世代代的底线
将令如山，点将台下
时光漫山遍野。被樟子松举高
又被一群画眉鸟送远
我仿佛面朝着大海
体内的涛声，即将涌向天边
却又被一株株笔直的林木
绊住了整个木兰围场
5
你种植无数幼苗的地方
曾经的土色，是我描述不完整的归期
我在你身后，遇到的绿坡
送走多年前的一场风雪
像草场上的牧人，用牧鞭驱赶蚊蝇
一把铁锨挖深过黑夜，也挖深过黄昏
根植于羊皮袄下的汗渍，比你更早
在那个土窑子里睡去
造林人是自己唯一的湖泊
湖畔揭示宁静，那些飘过头顶的云
再次飘过大峡谷的上空
秃鹫带走风声
天边留下晚霞涂抹的痕迹
而我看到种树人
一遍遍附身注视泛起的新土
那些新土啊！多么脆弱
同母鹿，山果，蒲公英的孤独一样
等待拯救的双手
6
还有那些忠贞的人
在零摄氏度以下，在一场暴风雪中
制造的世界
他们从体内拉出梦境
比自己大出一辈子，等同于
子孙的生活
炊烟和篝火也是忠贞的
在塞罕坝里里外外走了一遍
美好的事物，都那么鲜亮
像我爱着的人，拥有低处的执着
从指缝间遗落花香
7
浑善达克沙地的蛇类退化
豹子离开。它经过的林木越来越茂盛
黄沙被挡在坚贞之外
年轻的理由，无数次对着湖水梳妆
这真实的人间，多么值得赞美
多少坚实的脊背倒映水中
超越了鹰的飞翔
我不能再历数百种树木的长势了
水天一色，紫塞大地
因为七星湖的日出而变得成熟
塞罕坝的绿意，被一种精神抱紧
那向上的弧度，胜过所有美好的直线
8
人心整齐，山林平仄
杜鹃花一朵朵红遍山野
塞罕坝的一处山水间
那个护林人的虔诚
触目可及
瞭望台上可以获得一种形式
一种孤独的形式，是一棵树只能
面对另一棵树，说出不朽的年轮
而月亮湖的水啊！流过牦牛的领地
青羊如期归来，眼睛里长满白桦
9
那个来自塞罕坝的女孩
是护林人的后代
她在陈彦娴栽种的林子里跳起的蒙古舞
使马头琴比马蹄早一步爱上高原
塞罕坝从来没有最矮的草
最矮的丘陵有了人类的心事
我认出所有的林子，是我的旧相识
时间的肺叶，为呼吸引路
青山无需言语，我在树下乘凉的时候
木兰围场上空飞过的百灵鸟
观赏着驹子沟的落叶松，像俯瞰
一颗颗驿动的心脏
10
每一棵树上都布满眼睛
而眼神的诉说，来自赤子之心
钟声在凌晨被唤醒
母亲的胸怀捂热一片又一片冻土
我恰好在那一刻，与两只白狐
再次偶遇在风雪中
梦想是不断长高的山峰，几代人
肩上的原始森林茂密
他们开始释放晴空，他们已经辽阔的蔚蓝
仿佛激情穿林而过，而热血不朽
那些身影，那些高贵的灵魂
似群山隐退，播下种子
时时重复那面旗帜上，民族的顽强史
作 者 简 介
水子，本名刘艳丽，黑龙江省作协会员。诗歌作品散见《诗选刊》《诗刊》《星星》《作品》《散文诗》《诗林》《芒种》《诗歌月刊》《延安文学》《延河》《海燕》《北方文学》《诗潮》《岁月》《中国诗歌》等等国家，省、市文学刊物。获《诗选刊》杂志社举办的首届“仙女湖杯”全国爱情诗大奖赛一等奖；第二，第六届扎龙诗会一等奖；《诗刊》社举办的第四届山西·永济“鹳雀楼杯”全国诗歌大奖赛三等奖；“盛世荷韵”全国诗歌大奖赛二等奖及全国多个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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