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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碰你,我都要戴手套

录人 惊人院 2022-05-13

惊人院第138号房的故事

每次碰你,我都要戴手套

阅读时间:7-8分钟

阅读姿势:戴手套

研究表明 :

 

出轨现象层出不穷,离婚率高居不下,人们越来越不相信爱情。666号床的录人问我:“院长,没有真实爱情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2050年的盛夏,毒日高悬,通往佳林市的高速公路被晒成了一块半熟的黑灰蛋糕,一个拖拽着脚步的女孩,倒在公路中央,吃了一嘴的高温尘埃。

 

她是从杜丽村逃出来的,逃出了那场把城市变成废墟的地震。

 

半小时后,一辆丰田车停在了她的脚边,万幸,司机是个医生。

 

她很感谢医生的善心和国家的灾后收养制度。她从不提任何要求,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在看到医生父母戴着手套跟她握手后,年少敏感的她就清楚了寄人篱下的规则。

 

两月后,赵梦琪变成了张梦琪,张素多了一个异父异母的同班妹妹。

 

对赵梦琪来说,张素只是户口本上的一个名字。而对张素来说,赵梦琪的出现,则意味着,他心中的某处角落,生了一棵不知名的芽。

 

她为什么可以不戴手套?这是张素见到她的第一个疑惑。

 

从张素记事起,身边的人几乎都戴着手套。他五岁时尝试过摘下手套,触摸妈妈沉睡时的脸庞,可由指尖传到大脑的是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他被惊叫而起的妈妈打了一顿。

 

落在他屁股上的,是皮革的触感,光滑,柔软,隐藏了温度的冰冷,从此他再没摘下过手套。

 

上学后,他发现所有人都戴着手套,他们拿着平板电脑,手套在屏幕上划出刮骨般刺啦刺啦的声响。


没有游戏,没有打闹,每个孩子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带着耳机,用电脑进行着一切活动,宛如太平间里按柜摆放、互不干扰的尸体。

 

所以当赵梦琪怯生生地伸出手时,张素才会条件反射般地缩回手臂。

 

他怕疼。

 

可从杜丽村来的赵梦琪,却以为他是讨厌她。


赵梦琪心中的自卑,随着新学期的开始而加深。她发现,班里的每个人都跟医生父母一样——戴着一双厚厚的手套。


这里的同学对偏远乡村的人,竟会有这么强烈的抵触?

 

她被安排坐在讲台旁边,手里没有电脑,下课也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

 

所以当放学时,张素摘下手套,挥舞着阻止了一个骚扰她的小流氓时,赵梦琪才会如此惊讶。

 

“你为什么要帮我。”远处的流氓做着猥琐的手势,赵梦琪心中的疑问太多,压住了她准备好的“谢谢”。

 

“我想摸一下你的手。”张素把手套放进口袋里。

 

赵梦琪的脸顿时红了,这要求很简单,她不能拒绝。

 

她抬起了手,手心向上。张素有些紧张,他的指尖颤抖着伸出去。

 

“啊!”赵梦琪的手指仿佛长了牙,狠狠地啃了张素一口。

 

他咧着嘴甩手,却看见赵梦琪的脸色平静又阴郁。

 

“下次你可以换一个羞辱方法。”她转身便走。

 

张素连忙拉住她:“别······啊!”

 

可赵梦琪孱细的手腕里仿佛流动着滚烫的岩浆,强烈的疼痛感让张素大叫起来,他换了只手,抓住了她的书包。

 

他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赵梦琪皱起眉头:“你生病了么?”

 

张素一愣,自己从未想过这是不是病,可如果是病,那其他人······

 

“我不知道,我们都是这样的。”

 

“我们?”

 

“是啊,爸妈,同学,所有我接触过的人都有触摸疼痛症······其实他们对你的印象挺好的。”

 

原来,赵梦琪刚出现,同学们就在平板里确认了她的信息,大家对她各方面的评价都在九分上下。


她的虚拟形象被很快制作出来,有几个男生甚至都已经和她缔结了恋人关系。

 

“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梦琪震惊了,触摸疼痛?还有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朋友?

 

“你看。”张素戴上手套,拿出平板。


点击了赵梦琪的虚拟头像,随着一些闪烁的对话,他也跟她变成了男女朋友,他说一句,屏幕里的她便回一句。

 

张素把耳机递给她,电脑里的声音跟她极像。

 

“可这根本不是真的我啊!”赵梦琪苦笑着说,“你再不理我,人家就会生气啦”这种话,怎么可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这当然不是你了,”张素继续点击着,“这是我订制的,她除了长得和你一样以外,其他可以都符合我的标准,毕竟是跟我谈恋爱嘛。”

 

“这······”赵梦琪觉得很怪,却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想了一会儿,她问道:“你们都是这样的吗?”

 

“是吧······”张素擦着屏幕,“爸妈也是这么恋爱结婚的,他们说的话,都是通过电脑处理的,完全符合各自的心意。至于这是不是假的恋爱,我也不知道。”

 

张素冲着赵梦琪眨眼,纯真干净的笑容,让赵梦琪心中一动。

 

“那你想谈一次真的么?”声音穿过赵梦琪的发隙,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香。


张素开始领着赵梦琪体验各种现代化的玩具,全然没有初恋男孩该有的青涩。

 

赵梦琪也问过他,那些令人耳热心跳的情话是哪里学的。

 

张素搬出电脑,指了指自己的虚拟形象:“我早就想试试这里面的剧情了!”

 

“你看,这是我按照你的形象打印的,当然,现在有了你就不需要它了。”张素一回到家便得意地从衣柜里搬出一个机器人。

 

这是他用零用钱买的,父母没有阻止他,在这个年代,恋爱只不过是一场随时可以吹哨的足球游戏。没有家长相信,它的力量可以影响到关乎命运的学习。

 

赵梦琪面对机器,有一种照镜子的错觉,除了衣服,看不出它和自己有任何区别。

 

“你好!”

 

机器人和自己完全一样的声音,让赵梦琪感觉到了极大的冒犯。

 

啪!赵梦洁一巴掌扇了上去。

 

“好讨厌,你弄疼人家啦!快哄我!”

 

赵梦琪一下子拽住它托着腮帮子的手臂,人造皮肤的触感真实得让人恶心。她猛地把机器人推倒,夺过张素手里的遥控器,扔在脚下,在机器的撒娇声中用力地踩着。

 

“我不是你的订制玩偶,如果想爱,就拿出你真实的想法来爱真的我!”赵梦琪把目瞪口呆的张素留在原地,摔上了门。

 

足足一周,张素没敢跟赵梦琪说话。

 

他想不通,为什么女孩会生气,她爱他,不就应该改正他不喜欢的缺点,向着机器人那样的完美女友努力?

 

可这些在他脑中一直根深蒂固的想法,很快就被自我否定:

 

当他打开电脑时,他再也没有从前的那种心动感觉了,面对电脑里女孩们的撒娇再也提不起兴趣,自己的虚拟影像就像个孪生小丑。

 

甚至跟机器人独处时,他也觉得赵梦琪的手掌比它的人造皮肤,更加柔软滑腻。

 

终于,在辗转了几个夜晚后,他偷偷地敲开了赵梦琪房间的门。

 

“你干什么?”赵梦琪揉着眼睛,皱着眉头,看着在月光下的他。

 

“我不知道,我无论做什么,脑子里都是你。我睡不好觉,甚至觉得跟她们交往的自己是那么滑稽。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张素从背后掏出了一只花,“也许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我说过,别拿你在电脑里学的来敷衍我!”

 

“不是的,这是我自己刚才摘的,电脑里没有,不信我拿给你看。”张素急了,把花放在床头,转身返回卧室。

 

“竟然真是他自己想的?”赵梦琪拾起那花,是路边种的月季,没有一个电脑中的虚拟形象会教他采一朵沾着泥土的野花来取悦女孩。那花黄中缀红,散出一股混合着青草气味的清香,在月光下绽放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那天以后,张素觉得自己像变了一个人。

 

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敲响赵梦琪的房门,只为了第一时间看到她的笑脸;上课时,明知道她不会回头,可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她的后背。张素第一次知道仅仅是聊天也能让自己用尽浑身解数,只为了逗一个人开心。

 

他删除了恋爱软件,把机器人送给了同学。

 

有天晚上,赵梦琪在临进家门前,说了句“我爱你”,那一刻,他觉得和真实女孩恋爱幸福得无与伦比。

 

可有个遗憾,他们无法接触。

 

赵梦琪可以触摸张素,每每这时,张素就会咬着牙,强忍几秒后猛地跳开,一脸歉意地揉着疼得麻木的手指。

 

两人便只好都做着彼此的平行线,握紧戴着手套的双手,是他们表达爱意的唯一方式。

 

但初次坠入爱河的男孩,怎会甘愿承受不能享受肌肤之亲的煎熬呢?

 

一周后,张素神秘地把赵梦琪拉到一个僻静角落。

 

“这时候就别怪我学他们啦,因为我也不知道第一次拥抱应该怎么开始啊!”

 

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他把她拥入了怀中。灼热的体温,短促颤抖的呼吸,让他的血液直冲大脑。

 

“你疯了!怎么样,疼不疼?”她赶忙推开他,仔细地打量着。

 

好像没事,他的肌肉很放松,他的嘴角依旧上扬,肩膀上甚至还沾着她掉落的一根发丝。

 

“你怎么办到的?”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把手套扔到一边,再次拥了上去,这种事她不需要知道。

 

可她还是以一种最意外的方式知道了。

 

垃圾桶里的药片包装让身为医生的父亲分外敏感。杜冷丁,一种高效止疼药,极易上瘾,它的外衣却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浅蓝色。

 

啪!

 

正是这手套接触脸颊的一声响,让赵梦琪知道了张素的秘密。

 

“在哪家药店买的?”相对于张素,更让张慧山愤怒的是这家药店,杜冷丁,这种连成人都买不到的药物,他们竟然卖给一个高中生?

 

张素噙着眼泪,皮革手套和皮肤高速摩擦产生的些许焦糊味让他异常厌恶。


他不能说,说了就再也买不到了。

 

正当张慧山再次扬起手时,赵梦琪猛地从门缝中挤进来,抱住了张慧山的腰:“爸,是我让他买的,对不起,你别打他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这药明明是我自己买的!”张素一把抓过赵梦琪的手腕,手掌的灼痛再次让他无名火起。

 

他大叫一声,把赵梦琪护在身后:“爸!我只想跟她牵手,这有错吗?”

 

手臂缓缓垂下,张慧山不禁想到过去······


触摸疼痛症是在2018年后才慢慢出现的,最早因为疼痛尖叫的是晚年丧偶的老年人。

 

可惜,这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在他们带着疾病和尸臭味在家中孤独地死去后,触摸疼痛症开始蔓延。

 

第一起被确诊的病例是18年3月14日白色情人节,一对常年分居两地的打工夫妻,在同一时间被双双送往医院。

 

但检测结果却让所有医学博士大跌眼镜:表皮、皮下蛋白、肌肉脂肪,甚至任何一个神经元都找不到问题。

 

无奈,触摸疼痛症只能被猜想为一种传播性的心理疾病。

 

人们发现,这种病与皮肤接触的频率呈负相关,那些形影不离的伴侣几乎从未发生过这种怪异的疾病,但他们的年龄都在五十岁左右。

 

毕竟年轻人可以发泄欲望的渠道太多,游戏、电影、逼真的恋爱人偶······几乎每一样都为青年人的独立自主铺平了道路,谁还会花时间去适应对方的性格,负担昂贵的恋爱成本呢?

 

当拥抱都成了难事的时候,人类的繁衍便岌岌可危。

 

万幸,在年龄最小的孩子也成长到十八岁时,一个医生终于发明了人造胚胎器。每对夫妇只需要提供精子和卵子,就可以在九个月之后领取一个由机器生产的孩子。

 

没有妊娠时的呕恶,没有生产时的撕心裂肺,更没有吊着胆的离婚和出轨。完全无痛的相爱过程,产下的却是天生患有触摸疼痛症的婴儿。

 

人们对此欣然接受,恋爱机器人和手套成为地球上最为畅销的产品。

 

至此,肉体和精神分裂成了两条互不干扰的轨道,科技的列车在上面不断地铺陈着新的轨迹:满足肉欲的性爱机器人变得愈发美艳精致,而恋爱软件也开始优化对话内容。人类历史上对爱情的讴歌变成了空白。

 

除了一些偏远落后的群居村庄还尚存着些许健康的人外,其他人都怡然自得地住在一个名叫现代化城市的病房里。

 

“这种病是无解的,我太知道爱情对年轻人的蛊惑了。你必须离开他,这是为了他好。”张慧山临走前收走了所有的药品,“过几天,我就去办转养手续。”


相比张慧山,张妈妈的态度要直接得多:“滚!你个白眼狼,离我儿子远点!”

 

赵梦琪的所有物品被扔到了门外,手掌上也多了好几道混杂着砂石的血口。一番反抗后,从门内逃出的张素搀起赵梦琪,迈过地上散乱的书:“我们一起走。”

 

“走啊,走了我大不了再生一个!”张妈妈摔上了门,门里的声音比刚才还大,“离婚!这日子我跟你过不下去!”

 

张慧山沉默着从衣柜里搬出了机器人。他对妻子也没什么感情。

 

张素怕赵梦琪走累,搀着她坐到了路边。屁股下是冷硬的触感,没有家里的沙发舒服。一辆车驶过,刮起一阵沙尘,他眯眼吐灰,她泰然地帮他拨弄着头发。

 

可十几岁的孩子离家出走,怎么办呢?

 

住教室已经是他们能想出最好的主意了。每天早上他们都会拖着被咯得生疼的身体开门,放学后在老师狐疑的目光中留下。

 

仅仅三天,她的脸色就开始发白,吃食也只能依赖着张素往日积攒下的零用钱。他不是没试过饥饿,可当他觉得胃里有团火在烧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生命的艰难。

 

赵梦琪和张素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没有人愿意帮他们一把,甚至仅仅是给他们分享一半的午餐。

 

毕竟他们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全自动化的现代设备可以让一个8岁的孩子独立生活,做饭机器,扫地机器,学习机器,不需要父母,不需要朋友。长大后,就会天然地和他人之间竖起一道空气墙。

 

爱情不过是这些冷漠情绪的正面教材,让他们更加坚信,和别人相处只会愈发痛苦。

 

临近期末前,终于有一件喜事:赵梦琪的母亲杜芳还活着,并辗转反侧找到了赵梦琪。

 

“跟我回家吧,孩子。”杜芳的手臂微微打开,眼中的热泪早已滚下。

 

与母亲久别重逢的喜悦,因为这一声“回家”有了酸楚。

 

回了家,他和跟他有关的一切就都会消失的。

 

不回家,又该怎么融入这些只属于他的一切呢?

 

赵梦琪恍惚觉得张素触摸着自己的心脏,把疼痛传给了自己。她快要分裂了。

 

“孩子,该回家了。”杜芳的口气,仍像是在晚饭时分唤回一个贪玩的孩子,语气里没有责怪。赵梦琪却宁愿她更凶些,来谴责自己的“背叛”。

 

涌出校门的欢乐人潮早就已经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张素和赵梦琪难舍难分,脚步不断地往对方那里偏着,却连碰一下手都无法做到。


“你先走吧。”这是赵梦琪最后的告别。

 

“没关系,你们有空来村子里玩。”杜芳真诚地邀请着女儿的救命恩人。

 

可就在他们转身的那刻,张素竟突然晕倒在了地上!

 

张慧山眉头紧皱,张素的手臂瘫软无力,在皮革手套中几乎抓不住他。张慧山试着对张素又说了句话,只见他在昏迷中抽动着鼻子,一会儿竟从里面流出了两道淡淡的血。

 

张慧山拦住惊叫的赵梦琪:“触摸疼痛症扩散了。”

 

张慧山,不,是全部有预见性的医生最担心的事情来了。

 

触摸疼痛症从根本上来说是个人对他人的排斥反应,是长时间没有皮肤接触所导致的。

 

而在当时,张慧山便预见到,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面对面的谈话也将会愈发贫乏,由每个人嘴里呼出的独特空气和细菌早晚会成为和皮肤一样的敏感源·····

 

“快去抢口罩!”张慧山猛然醒悟过来,捂住嘴巴大叫道。

 

“今日,1号地铁的213名受伤乘客大部分都已脱离生命危险······”赵梦琪念着报纸上的新闻。

 

地铁、商场,成了疼痛症的重灾区,仅仅一周,突如其来的剧痛便席卷了整个佳林市,口罩半天内就被一抢而空,围巾则成了绝佳的替代品。在这场事故中,唯一安慰的便是政府妥善的安置力了,让民众得以在疾病的魔爪下卑微求生。

 

现在,所有人的话语,都沉闷地被包裹在了自己的嘴里。

 

全市宵禁,用以防着那些想要利用体液同归于尽的暴徒。

 

张素作为第一个发现的病例被医院隔离了起来,张慧山用尽全力,也只争得了一个探视的名额。

 

规律的三餐,雪白的墙壁和床铺,构成了培育张素绝望情绪的牢笼。

 

他躲在角落里发抖,地砖的温度和他的内心一样冰冷:“爸,救救我,救救我啊······”

 

可令他惊讶的是,在此刻,头脑中挥之不去的身影却是那个扎着马尾辫,穿着校服的女孩。

 

梦琪······我好想你······


当赵梦琪出现在他面前时,张素惊喜不已。

 

“回家吧!”这是赵梦琪第二次说出这句话,她的身后站着哭泣的杜芳和一群欣喜的医生。

 

张素震惊了,这是连父亲都不能解决的难题,赵梦琪怎么会······

 

然而逃脱的喜悦,让他暂时忘记了这些,他踮着脚,试探着走出了病房门口。

 

没有人阻拦他,张慧山在玻璃门外等待着。

 

“真的回家了!”张素雀跃着,连病号服都来不及换,就冲向了医院大门,可身后的声响,让他顿了顿脚步。赵梦琪迈进了他住了三周的地狱。

 

“不!”张慧山拉住了在口罩里怒吼的张素。

 

原来,在触摸疼痛症的蔓延刚刚停滞的时候,许多科学家便提议,采用偏远地区的群居活人来进行实验,看看能否提取出治病良药。可征取样本的行为遭到了激烈的抵制,科学家只好放弃这一想法。

 

而现在,有个自愿送上门来的样本,她的条件只是换下一个没什么价值的病例,这些科学家怎么能不同意?

 

“她会死么?”张素知道,她遭受的待遇,一定比自己的还恐怖。

 

“不会,”张慧山叹了口气,“不过,除了死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爸,你能救救她么?”张素竟跪在了他的面前。

 

张慧山摇了摇头:“张素,好好在家学习吧······你不是还有这个么?”


他从衣柜里拽过那个机器人偶,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极了嘲笑。


赵梦琪替代张素住进了病房。

 

她不后悔,即使这笑眯眯的老教授把锥子粗的针头扎进她胳膊里,让她半小时后便疼得翻来覆去。

 

她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可能是难以想象的折磨。可爱情,让她既不害怕死,也不害怕活下去。

 

医院小窗外的夕阳赐给了她些许的温暖,她望着手心里的余辉,心里想,只要他也在望着这太阳,并且他的窗户比她的大一点,就足够了。

 

晚饭过后,医院一片漆黑,她自小怕黑,今天却睡得比以往都踏实。

 

在凌晨的梦里也是他。在梦中,两人初见的情景被一次次重演,她却总是粗心地把张素碰疼。

 

“梦琪······”是张素的声音。

 

想他想得都出现幻觉了,赵梦琪笑着擦了擦滴在枕头上的泪。

 

“梦琪,你在哪?”有些发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很急迫。

 

赵梦琪睁开眼睛,张素苍白的沾着虚汗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赵梦琪一把抱住了他:“我这是在做梦吧!”

 

“咳咳咳······”赵梦琪伸出的手臂勒得张素喘不过气,还好自己穿得很厚,不然肯定会立刻晕厥过去。

 

“快跑,咱俩一起跑。”

 

“不行,咱们根本走不掉的,还有你也现在也应该回家,你爸爸肯定······”

 

“我爱你。”

 

张素的一句话,让赵梦琪喉头一紧,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别让他们跑出去!”医院的人很快从监控视频上发现了异常。

 

“往上走。”如何逃跑,怎样生存,张素几乎全没想过,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让赵梦琪在这里替他多住一天。

 

警察和张慧山也到了楼下,除了天台他们无处可去。

 

“小心点。”张素扶着赵梦琪爬上陡峭的楼梯,天台上的风极大,月亮从天空角落散出的微光让寒风更加清冷。张素和赵梦琪搀扶着慢慢地走到了天台边缘。

 

楼下的人越聚越多,警察、护士,甚至还有几个闻讯赶来的同学。

 

两人身后,一个医生站在原地,轻轻地挪着脚步,赵梦琪不能死,她是唯一自愿协助研究的非触痛症患者。

 

“别过来。”张素看都没看那医生一眼。

 

赵梦琪捂住了他的口罩,浅蓝色的粗糙布料有些碍手。他一把扯下它,年轻的声音从未如此透亮地传入她的耳朵:“我爱你。”

 

赵梦琪的话让张素的头顶一阵刺痛:“我也是。”

 

赵梦琪和张素笑了,他俩几乎是想都没想地闭上了眼睛,嘴唇颤抖着相互接近。

 

“啊!”发出叫声的是医生,张素的疼痛症是已接近末期,一旦被他人呼出的细菌和空气感染,有可能会疼痛到休克。

 

的确,刚刚接近,莫名的疼痛就让张素浑身战栗,可他却用力一扑,把自己牢牢地锁死在了赵梦琪怀中,他不怕死,他相信,他死后,她也会随着他一起而去。

 

他吻上了她,重浊的呼吸,湿润的嘴唇,疼痛在体内如火花般爆炸,那是身体上每寸肌肤都被碾过的感觉,她的唾液就像是微甘的硫酸,细细的,宛如炸药的引线。

 

他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臂,已经准备好了,昏厥在她的怀里。

 

突然,在唾液完全交换的刹那,张素身上的疼痛竟然如潮水般退去。

 

他惊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打破了身体周围的那层隐形的障壁,手套代替了他从天台上坠落,他和她抚摸着对方的脖颈,再次用力地融在了一起,那消失已久的原始欲望,点燃了楼下人群的喧哗。

 

医生惊愕地跪在他们的面前,宛如朝圣的信徒看到了期盼已久的神迹。

 

后来,经科学家研究,触摸疼痛症确实为心理疾病,而治疗这种疾病的办法便是,让自己完全地信任一个健康的人,在剧痛中进行体液和细菌的交换,这样才能让大脑不把接触他人,预设为一个危险的举动。

 

今天正好是2051年的3月14日,距离第一起确诊的触摸疼痛症,已经过去了33年。

 

不过,这些都与两人无关,赵梦琪的头倚在张素的肩膀上,张素则把手放在赵梦琪的眉上,遮挡着刚刚升起的朝阳。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楼下的人群,他们之间离得很远,每个人的身边仿佛都环绕着一圈天然屏障,站在楼下痴痴地抬着头,宛如一个个孤立的墓碑。


·END·


我是666号床录人我在惊人院等你

(本故事系平台原创,纯属虚构,切勿深究)


 

 治聊时间 

你的白色情人节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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