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事故杀死的美国总统？不，是被刺杀的总统推动了医学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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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第 20 任总统，詹姆斯·艾布拉姆·加菲尔德（James Abram Garfield）的苦逼死亡经过引发了一场巨大的医学变革，并影响至今。

这位加菲尔德总统，1831 年生于俄亥俄州，南北战争时期加入北军官至少将，担任过基督会的长老，是美国首位有神职人员身份的总统，闲暇时还搞搞数学研究，曾经对勾股定理提出过一种新的面积证明方法。

然而这一切名头都比不过他另外一个身份：

美国历史上第二位被成功刺杀的总统。

美国总统任上被刺杀的有 5 位，刺杀成功的有 4 位，不过加菲尔德的这次刺杀，既不像林肯和肯尼迪总统那样被一枪爆头毙命，也不像里根总统因为医学的进步得以救治。

他是挨了一枪，并无大碍，然后折腾了两个月挂了......

事情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

当时的美国政府内部因为「分赃制度（spoils system）」导致腐败横行，私相授受官位成为政治常态。加菲尔德就任总统后致力于改善这种情况，但也触犯了大批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结果在 1881 年 7 月 2 日，也就是加菲尔德就任不到四个月的时候，一个谋官未成者在巴尔的摩火车这站用柯尔特.44 大口径手枪，在离总统很近处处对总统开了两枪，一枪打中了手臂，另外一枪则击中了总统的背部并留在其体内。

（美国巴尔的摩的火车站和漫画家对刺杀情景的重绘）

从现今的分析，当时打入总统体内的这一子弹并没有损伤任何重要器官，而是直接嵌在脊椎。

对于现在的急诊或外科医生来说，面临这样的病人，第一反应可能是尽快拍个 X 光片或者 CT，同时联系手术室进行手术。

（右图为加菲尔德总统受到的枪伤示意图）

但是对于 1881 年的美国外科学来说，不仅没有 X 光和 CT，连最基础的消毒观念都没有，李斯特的消毒理念在 1860s 就在欧洲大陆开始传播，但直到 1890s 后才在美国传播开。

于是加菲尔德总统的噩梦就这样开始了。

一片慌乱之中，几名医生赶到现场，在救治过程中，他们全都将他们没有洗过的手指和未消毒的器械直接探到了总统背部的伤口内，想探寻子弹的位置。

想象一下，几支不知道之前摸过什么东西的手指，还有一堆也不知道碰过多少伤口都没消过毒的器械，在你还在流血的伤口里杵来杵去是什么感觉。

随后，当时的国防部长 R.T. 林肯也赶到现场，顺道说下，他就是之前被刺杀的美国总统林肯的大儿子，R.T. 林肯找来的当时最好的军医 Dr D.W. 比利斯。

在简短的询问了几个外科医生之后，比利斯把一个前段有白色陶瓷镊的探针深入了伤口的深处以确定子弹的位置。

在 X 光发明十年前，这种方式被用来确定子弹的位置，如果镊子碰到的是骨头，其就仍会是白色。但如果碰到的是铅制的子弹，镊尖将会变黑。不过可以想象，这个探针应该也是没被消毒的。

（刺客使用的同款手枪，注意当时的子弹大多是露铅弹头）

经过一番折腾，比斯利最后仍旧未能找到那颗子弹，加菲尔德总统最终被送回白宫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因为那时的子弹大多是铅制，如果在体内滞留，会引起慢性铅中毒，所以白宫组织了无数次会诊，想确定子弹在体内的准确位置，但结果带来的是不同的医生用各种未消毒的器械探查入总统的体内。

可以想象这位当时已经年过五旬的总统，背上挨了一枪，躺在床上，面对一个又一个医生拿着比子弹大的多的金属棍子在自己伤口里捅了又翻，翻了又找，尤其是当时手术麻醉还没有普及的情况下，这样做的痛苦可想而知。

这样毫无章法的乱找持续了将近两个月，不仅没有找到子弹，反而造成了额外的感染，甚至在一次探查中，前来找子弹的医生还把总统的肝脏给捅破了。

更糟糕的是，当时医生判断子弹可能打穿了总统的肠道，因而严格限制了总统进食，只经由直肠灌输营养液和药品。因为当时完全没有肠外营养的概念和操作，使得总统在这苦逼的两个月内，足足瘦了约 45 公斤（加菲尔德原本体重约 90 公斤），陷入营养不良的状况。

（脑补总统卧在床上，平时来个医生拿个棒棒在自己后背的伤口里捅来捅去，到了饭点来个仆人给自己的菊花灌输营养液.......画面太美不敢想。）

到 1881 年 9 月 19 日，被折腾了两个月的加菲尔德总统在新泽西海边的乡间别墅去世。然而，处于不为人知的目的，直到总统逝世前几小时，他的医疗团队仍对其总体情况做出了错误的评价，认为其一般状况良好。

随后在对总统的尸检发现，刺客的枪击并没有导致致命损伤，也没有导致任何重要器官的损伤。但是其体内发现了多个脓腔。最后尸检死亡原因为广泛性的感染，以及枪伤后严重衰竭（营养不良）。

我想，被感染、营养不良、奇怪手术操作折腾两个多的加菲尔德在死之前，一定在心里问候了刺客祖宗八代：“你为啥不打头？？？”

总统的尸检结果公布以后，引起了轩然大波。连刺客在法庭上都振振有词的狡辩到：

我没有杀死总统，我只是击中他而已，杀死他的是医生。

法官听了十分感动，然后判处了刺客绞刑。

当然这次刺杀震动最大的还是美国的医学界。尽管在 1846 年美国的外科学界已经在哈佛麻省总医院的「乙醚大厅」有了第一例麻醉手术，但外科基本上还是作为战场急救，以及一些体表小手术操作为主。

而自这次事件之后，推动了整个外科学界的震动，对外科感染的重视，超过了以往对于手术麻醉，或者片面追求手术快慢的追求。

于此同时曾经被北美外科医生嗤之以鼻的灭菌操作理念被重新认识，并对其进行了推广宣传。包括随后的外科手套的发明，各种消毒器械的发明，各种新技术，新设备都应用到外科领域，迎来其高速发展的时代。

100 年后的 1981 年，里根总统同样被枪手击中，一颗子弹从打开的车门反弹入车内，从里根的左腋下进入，擦过肋骨，穿透肺部，停留在距离心脏只有 1 英寸的地方。中枪后，里根失血量超过全身总血量的 50%，并发呼吸困难，血压降至零，濒于死亡。

他被迅速送至附近设施完备的华盛顿大学医院急诊室，医生立即进行静脉补液、供氧、接种破伤风类毒素、插胸管等（均按严格的无菌操作），很快就使血压基本恢复正常，随后进入准备充分的手术室，由胸外科专家进行紧急手术，止血并取出子弹。虽然手术后有发烧的症状，但医生用了多种抗生素来控制感染。

在严格的护理下，里根在入院后第 13 天即出院，大约半年后基本康复。

对比百年来两位总统的遇刺救治经过，不难看出现代医学在曲折中前进的过程，也正是得益于这种前进，无数生命得到了拯救了。

每每想到百年前还是如此苦逼的医疗环境，就对曾经无比流行的穿越热潮失去了兴趣，毕竟我是不愿意穿越到没有抗生素、杀菌操作和上厕所没有纸的时代。

参考文献： 

The Death of an American President and the Birth of an Organization Annals of Surgery L. D. Britt 

美国逸事之刺客列传 京虎子 http://bbs.tianya.cn/m/post-no05 - 133007 - 1.shtml 

美国总统：医学让他们遭受不公 严家新 http://yyh.dxy.cn/article/1088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