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亚太转向，能走多远？

导读

近年来，应对“中国挑战”成为美国推动北约亚太转向的主线，北约逐步将中国塑造为对地区乃至国际秩序的“系统性挑战”，或将推动盟友在数字、太空、技术标准等特定领域形成对华竞争共识，给地区国家带来更大的选边压力，影响亚太和平稳定。但北约亚太转向旨在服务美国全球战略，应对大国竞争，这决定了其可行性、可持续性将受到多方面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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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孙成昊

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美欧研究项目负责人，著有《百年变局和美欧同盟》一书

近年来，北约明显加大对亚太地区的关注。即使在乌克兰危机背景下，北约仍然试图“一心二用”，在增强对欧洲安全投入以对抗俄罗斯的同时，不忘持续拉拢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组成的“亚太四国”，将其打造为北约亚太转向的战略支点。今年7月，北约峰会第二次邀请上述四国参会，谋求加快北约转向亚太的脚步。

从美国方面看，拜登政府在推动全球战略重心东移和应对乌克兰危机的双重背景下，围绕太平洋和大西洋两大板块的战略主线逐步合流，打通两大地缘政治板块的需求让这一阶段的“两洋战略”趋于明晰。同时，欧洲对地缘政治博弈、尤其是亚太地区的关注度和敏感度日益上升，以美欧为主体的北约对全球安全任务认知发生变化，北约作为美欧最重要的同盟安全机制出现转向亚太的新趋势。

图片来源：新华社

自美国总统拜登执政以来，美国将中国视为最大竞争对手，而应对“中国挑战”也成为美国推动北约亚太转向的主线。通过梳理北约近年来的主要文件和公报可以发现，北约的“中国观”持续变化，其强调的重点也在发生一系列调整，对华更强调挑战和竞争的认知成为推动北约亚太转向趋势的重要动力。

2017年初，时任特朗普政府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率先提出，中国是北约需要应对的问题。2019年4月，北约外长会首次要求北约商议针对中国的立场。2019年12月，北约第一次在峰会谈及中国，发布的《伦敦宣言》认为中国日益增长的影响力带来“机遇和挑战”。2020年《北约2030年报告》和2021年北约布鲁塞尔峰会公报中，北约再提“中国挑战”，并在2022年发布首份提及中国的“战略概念”文件，其基调与布鲁塞尔峰会公报基本一致，重申中国“挑战”欧洲-大西洋利益、安全和价值观。今年7月北约维尔纽斯峰会公报再次多处提及中国，认为中国“挑战了北约的利益、安全和价值观”。

乌克兰危机升级后，美国“两洋战略”所蕴含的“捆绑中俄”逻辑也赋予北约应对“中国挑战”新的内涵。北约亚太转向趋势非但没有因为欧洲的地缘政治危机而放缓，反而增添了新的“合法性”。美欧部分精英人士日益认为，中国作为非西方大国正首次在政治、经济、技术和文化领域对欧洲构成“安全挑战”，北约不应忽视中国在整个欧洲-大西洋地区及其周边地区的影响力拓展，以及中俄关系发展所带来的军事安全影响。

图片来源：中国日报

北约对华认知不仅在纵向上愈发负面，还在横向上日益广泛。美国不断把自身的对华焦虑导入北约，放大其他北约盟友的对华警惕。这决定了北约亚太转向趋势不能简单理解为仅是地缘上的亚太转向，而是还包含将与中国和亚太地区相关议题广泛融入北约议程的趋势。随着亚太地区战略格局持续演变，政治、人力、技术、经济和环境因素推动地区力量和各国政策变化，北约逐步将中国塑造为对地区乃至国际秩序的“系统性挑战”。

北约亚太转向是以服务美国全球战略、应对大国竞争为底色的政策调整，这也决定了其可行性、持续性将受到多方面的制约。从短期看，由于乌克兰危机延宕，北约的战略重心仍将停留在欧亚大陆，优先考虑加强与乌克兰的安全合作以及对俄罗斯的遏制。北约转向亚太和中国是面向未来的战略调整，但亚太地区的安全议题难以进入北约核心议程，北约目前的军事结构也不适合在两个战区作战，或者协助美国推动两大地缘板块的战略趋同。

从中长期看，北约难以实施超远距东扩，一旦将亚太国家发展为正式成员，反而将陷入同盟困境，承受更大的连带负担。因此，在组织形式方面，北约可能将更多仿效拜登政府的“印太经济框架”模式，构建“北约+”框架，形成美国盟伴体系范式迭代的产物，打造更灵活的议题式安全伙伴关系。在行动举措方面，北约在军事组织层面恐怕难以参与地区的重大海上任务，而更可能在提供情报信息和互操作性培训方面发挥作用。然而，北约或将继续延展对功能性领域的关注，尤其是在特定领域率先瞄准中国，以此超越地理上的约束和界限，推动两大地缘政治板块的盟伴在数字、太空、技术标准等领域形成对华竞争的共同认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更重要的是，多数亚太地区国家对北约亚太转向趋势保持谨慎甚至排斥态度。从军事安全层面看，多数地区国家对于美国在地区新建、激活各类安全机制抱有较大忧虑，担心美国和北约的举措将刺激中美博弈烈度，进而破坏地区和平发展的稳定环境。尽管北约尚未在地区推动实质性军事部署行动，但东盟对拜登任内组建美英澳同盟（AUKUS）和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机制（Quad）的反应仍可见一斑。东盟担忧以美国为主导的地区新安全盟伴体系发展为亚太版“小北约”，或者逐步与北约加强联动，进而冲击东盟的中心地位和地区安全格局。

归根结底，以应对“中国挑战”为主线的北约亚太转向将让东盟等地区国家面临更为艰难的“选边站队”局面，一旦这些国家在联合演习等敏感领域逐渐与北约、AUKUS或Quad开展合作，将对多数地区国家所追求的“大国平衡外交”产生负面影响，破坏亚太和平与发展。

图片来源：中国日报

本文英文版标题为 "Unwanted attention"

责编：宋平 栾瑞英

编辑：张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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