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未来20年最大“风口”或来自卫星互联网 国内下游应用相对不足是发展潜力所在
太空经济创业企业仍处于技术积累和商业模式探索的相对早期阶段
●目前全球太空经济规模都是以“万亿元人民币”为单位
●近十年产生近2000亿美元相关投资,大部分去了中美两国,主要投向应用、基建和信息分发三大领域
如何定义太空经济?不同机构有不同回答。川观智库选择了联合国外层空间事务办公室(UNOOSA)于《太空经济倡议:2020成果报告》(以下简称《太空经济倡议》)中给出的定义:在探索、研究、理解、管理和利用太空的过程中为人类创造价值和利益的全方位活动。
这一定义相对精炼。要进一步理解,可参考美国科技政策研究所(STPI)《衡量太空经济:估算太空经济活动价值》(以下简称《衡量太空经济》)对它的4大分类:一是政府支出,包括人类宇宙探索和军事计划等;二是商业服务,如由卫星提供的宽带互联网;三是太空供应商产业,即为上述活动提供支撑的商品和服务生产,比如火箭发射、地面站建设等;四是终端消费配套产业,如消费级卫星电视天线、全球卫星导航系统硬件等。第三类和第四类的区别在于,前者主要供应政府或企业,后者主要卖给普通消费者。
和定义类似,不同机构对其市场规模的估计也不尽相同。
《太空经济倡议》中就提到了引自不同机构的两种估计:4148亿美元、3660亿美元。不过无论按哪种计算,目前全球太空经济规模都是以“万亿元人民币”为单位。而根据美国北方天空研究公司(NSR)今年3月发布的《NSR全球太空经济研究报告》,预计2029年太空经济的规模将突破1万亿美元。
如此大的市场规模,具体由哪些细分领域构成?欧洲咨询公司(Euroconsult)在《太空经济报告2020》中给出了一个相对简化的结构分析:产业上游,包括相关制造、发射和地面系统等商业收入约占总收入的2.3%;下游商业化应用占了79.5%,其中最大份额来自卫星导航和卫星通信,其他的还包括地球观测(广泛用于环境监测、气象观测等);非商业化的政府活动约占18.2%。
从投资的视角出发,全球知名太空领域投资平台太空资本(Space Capital)最新发布的《2021年第二季度太空投资报告》进一步呈现了全球太空经济“大盘”中的热点区域和领域——
根据该报告,2012年至今,全球获得投资的相关创业企业有1553家,涉及金额达1998亿美元。这些投资中的绝大部分都去了中美两国,其中约49%给了美国公司,26%给了中国公司,第三名英国占5%。
这笔总量惊人的投资,主要投向三大领域:一是应用,其中1554亿美元投资于相关公司。报告提到这部分投资高度集中在PNT(导航定位和授时)相关应用领域;二是基建,涉及377亿美元投资,主要由火箭发射和卫星通信投资推动;最后是信息分发,涉及67亿美元投资,投向连接和处理大量地面用例数据的软硬件开发公司。
报告还透露了两个有意思的信息,有助于加深我们对现状的认知:一是关于发展阶段。目前全球获投资的相关创业企业中,约33%处于种子轮,20%处于A轮,17%在B轮——这意味着从整体而言,太空经济创业企业仍处于技术积累和商业模式探索的相对早期阶段。
二是关于资本热情。资本对太空经济的追逐过去十年中逐渐升温,且在当下达到新高度。根据该报告,今年二季度是有记录以来全球太空经济投资总额第四大的季度,也是太空基础设施投资额最大的一个季度。
变化
企业的崛起意味着政府和相关公共机构的角色转变
●闯入“排他性俱乐部”的私营主体,被视作改变全球行业格局的一个关键变量
●太空领域朝着更加商业化和服务化的方向迈进
太空经济的高速增长,必然伴随着大量新变化、新特点。
根据欧洲空间政策研究所(ESPI)观察,近年来太空经济演变一个最显著的特点是:开展太空活动的国家和私营主体数量正急剧增加。该机构在2020年11月发布的《全球背景下的欧洲太空战略》(以下简称《全球背景》)的报告中提出,太空经济已经从过去的“排他性俱乐部”变成了一个更广泛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群体。仅过去5年就有9个国家建立了国家太空机构。在轨道上安装卫星的国家数量十年内从50个增加到82个。
相比于国家,闯入“排他性俱乐部”的私营主体(主要指企业)更引人注意。
根据该报告,从2008年到2018年,每年投资于相关初创企业的全球资金额翻了7倍,交易笔数从每年不到20笔增长到187笔。至于原因,报告认为“卫星通信服务的高利润率为诸如地球观测等其他太空活动的私人融资铺平了道路。与此同时,风险资本市场的快速发展、技术进步以及较低的进入壁垒(包括较低成本、小卫星的开发和巨型星座的部署)也刺激了私人资本对太空活动的投资。”此外,各国政府也渴望探索开展太空项目和促进太空经济发展的新方法。
私营企业和资本的大规模进入,被普遍视作改变全球行业格局的一个关键变量。同样来自欧洲空间政策研究所的《欧洲太空投资2020》报告提到,“在过去十年中,出现了一个颠覆性的、商业驱动的生态系统,其特点是以创新体系和商业模式为特色的、雄心勃勃的私企。”这种新生态,在美国被称为“新太空”,欧洲称其为“太空4.0”,而国内更近似于它的概念是“商业航天”。
这会带来哪些行业改变?综合上述两份报告,“(这将)导致太空领域朝着更加商业化和服务化的方向迈进。”具体包括至少以下几点:一是新的市场,比如在轨服务、微型火箭、太空旅游甚至太空采矿等;二是新的价值导向,从“不惜一切代价来保障可靠性”转变为“满足性能要求的同时尽可能降低成本”;三是新的工业体系和生产方法,包括产业组织优化、供应链合理化、垂直整合、已验证技术重复使用、引入商用现货(COTS,类似于使用通用部件)生产等,以实现更低的成本、更好的灵活性和更短的交付周期;四是投资来源多样化,包括风险资本、私募股权、贷款、财政支持、众筹等。
企业的崛起,意味着政府和相关公共机构的角色转变。欧洲空间政策研究所特别提到,作为曾经的太空活动主导者,政府和公共机构将更多专注于战略(提出和实施空间政策)、监管(支持制定法规)和早期科学技术研究,以及充当企业的支持和推动者。
至于具体该怎么支持,《欧洲太空投资2020》详细介绍了欧盟支持相关企业的一系列政策举措,其中有两点值得特别关注——
一是对处于不同业务发展阶段的创业公司,欧洲会提供额度和方式都不尽相同的融资帮助。比如对发展初期的创业企业,采取“拨款”或“直投”,即以财政拨款或种子轮投资形式直接给创业企业,单笔资金在50万欧元到1500万欧元之间;对已有一定发展的企业,则选择“投资授权”,即政府或公共机构提供单笔750万欧元到5000万欧元资金。但这笔钱不直接给企业,而采取共同投资授权的方式,交由风投机构去判断选择投资对象;对已发展相对成熟的企业则是“贷款”,即通过贷款担保或直接贷款方式给创业企业提供单笔750万欧元到2500万欧元的资金。不管哪种方式,都将在解决企业具体融资问题的同时,对市场上潜在投资者发挥类似“信号效应”的引导作用。
二是太空经济中的三个细分领域,得到了当地政策“重点支持”:通过公私合作共同出资计划,支持探索开发利用地球观测数据的、商业可行的解决方案;通过大赛选拔+采购服务方式,支持商业化的太空运输服务企业发展;同样通过采购方式支持在轨服务(尤其是太空碎片清除)企业发展。
趋势
太空经济会以高于全球经济增长平均水平的高速度发展
●3D打印的太空应用、卫星导航增强系统等10大技术趋势将对行业产生巨大影响
●太空产业的最大“风口”来自卫星互联网及相关服务,此外太空与气候变化、轨道碎片清理等主题亦值得持续关注
发展趋势研判,是各报告共同谈到的一个重点。《衡量太空经济》就详细列出了高盛、美国商会、瑞银集团和美国银行等对2040年全球太空经济规模的预测,结果从最低9260亿美元到最高2.7万亿美元不等,复合年增长率介于4.3%到9.5%之间——不管哪种预测,都显示未来近20年间,太空经济会以高于全球经济增长平均水平的高速度来发展。
除整体大趋势外,人们还关注哪些细分领域可能成为未来“风口”。
对此有一个领域被反复提及:卫星互联网。德勤(Deloitte)《2021航空航天和国防工业展望》就明确提出,“随着资金持续增加和成本下降,太空产业可能会遇到更多机会——主要是在卫星宽带互联网接入方面。”这和美国商业航天公司MAXAR在《引领新太空经济》报告中的观点一致。《衡量太空经济》进一步引用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预测:到2040年卫星互联网和相关服务将占全球太空经济市场规模的65%。报告并未透露目前卫星互联网的市场占比。
在摩根士丹利官网,川观智库找到了该机构于今年初发布的《爆发前夕的新太空经济》专题。其中就上述预测给出了理由:全球对数据的需求正以指数级的速度增长,而访问太空的成本正快速下降——这意味着发射提供宽带互联网服务的卫星,将有助于降低获取数据的成本,从而为世界上有需要的地区提供互联网接入,满足自动驾驶汽车、物联网、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对宽带互联网的相关需求。
上述预测要成为现实,小卫星(单颗质量低于500千克)星座是基础。多份报告提到随着卫星发射成本持续下降(过去十年,这方面成本减少了三分之二以上),构建小卫星星座已成为可能。相关公司未来较长一段时间内的重点都将是把更多卫星送入轨道,以求达到构建小卫星星座所需的规模临界点。
除卫星互联网外,摩根士丹利建议持续关注以下主题的未来发展:一是太空与气候变化之间的关系日益密切。通过地球观测等相关应用,可为社会提供有关活动对环境影响的关键数据,包括监测温室气体排放,预测气候变化如何影响特定行业等;二是减少轨道碎片工作。根据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数据,2021年在轨活动的卫星数量或增加50%。随着太空变得更加拥挤,“太空垃圾”的威胁也在增加,这就产生了对私营公司监控和管理这一潜在灾难的需求。其他主题还包括太空与安全问题等。
技术迭代,同样对太空经济发展影响巨大。《全球背景》特别提到太空技术的“特殊性”正在减弱。换言之,太空经济越来越多用到其他领域的成熟技术,太空系统和地面系统的技术一体化正在加深。在此背景下,报告列出了未来十年内,10个可能对太空经济产生巨大影响的技术趋势,包括:卫星导航增强系统;商业卫星图像服务;高通量卫星通信服务;太空旅游/商业太空飞行;用于商业航空的卫星;3D打印的太空应用;可重复使用的运载火箭;卫星全电力推进系统;取代大型卫星的小卫星群;用于太空的机器人技术。
关注
中国商业航天产业链主要集中在发射和卫星制造两大细分赛道上
●5年间中国商业航天公司数量翻了5倍,市场规模年复合增长率超过20%
●“政府政策引导”效果明显,省级支持可视作太空经济繁荣的一个主要因素
作为全球太空经济发展最为活跃的地区之一,中国的相关情况始终是国内外智库研究重点。欧洲空间政策研究所今年2月发布《亚洲新太空》报告中有34页内容都聚焦中国商业航天发展情况,占总篇幅的近三分之一。
报告主要从当前中国太空经济的5个主要特征展开论述,它们分别是:政府政策引导商业航天发展;商业航天公司的快速增长;资金来源的增加和多样化;非航天公司入局和“新老竞争”;注重渐进式创新和技术自给自足。
公司数量和资金来源的增长,有直观的事实支撑。《亚洲新太空》报告提到,5年时间中国商业航天公司数量翻了5倍;就在几年前,风险投资在中国航天产业中还不存在,但如今它已是其最大的市场资金来源。
这方面创业邦研究中心在《2021年中国商业航天研究报告》中(简称《中国商业航天》)给出了更详实的信息:过去五年全国商业航天行业市场规模由3764亿元增长至10202亿元,年复合增长率达到22.09%。具体到企业,截至去年底,全国已注册商业航天相关企业为161家;具体到投资,中国商业航天去年全年融资规模突破100亿元,主要集中于A轮至C轮的早期轮次。北京已成为国内商业航天资本核心集聚地,长春、西安、天津则位居第二梯队。
针对上述高速增长,《亚洲新太空》认为得益于中国另一个特征——“政府政策引导商业航天发展”。这里的“政府政策”,固然包括2014年以来鼓励民营企业和资本参与商业航天的一系列中央的举措。但与此同时,报告也特别强调地方的推动作用,“事实上,新太空的开发框架由中央政府确定,而实施则由省级负责……地方为商业航天初创企业提供财政支持、划拨土地甚至修建设施。省级支持可以视作太空经济繁荣的一个主要因素。”
在谈到其他特征时,报告提出像腾讯、阿里巴巴、Bilibili等非航天领域巨头先后入局,以及业内新兴企业和传统央企巨头的良性竞争,都是中国商业航天快速发展的原因。同时报告认为目前中国商业航天产业总体上仍处在追赶全球先进水平阶段。
围绕产业生态情况,《亚洲新太空》有个简短评估。总体而言,报告认为中国产业生态确实在不断成熟,但它也提到目前产业链下游应用和运营的发展相对不足——“在中国,这是一个尚未成熟的生态系统(环节)。”而应用,对支撑上游产业发展至关重要。
《中国商业航天》同样提到这个问题。根据该报告,中国商业航天产业链分布相对不均。已注册的161家企业主要集中在发射(81家)和卫星制造(48家)两大细分赛道上,卫星应用及运营(32家)相关企业较少。相关融资的近八成也都集中在卫星制造和发射领域,下游应用企业融资较为匮乏。对此多份报告提到,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发达之一的移动互联网生态系统,为太空技术落地应用提供了良好土壤。在此情况下,上述不足也将成为商业航天产业发展的巨大空间和潜力。
除了产业生态,《亚洲新太空》还运用SWOT分析法对中国商业航天产业发展进行了“画像”:看优势,包括长期稳定的政府支持和相对成熟的支持政策框架,持续的宏观经济增长,高积极性的工人队伍和人才库等;看劣势,包括相对缺乏国际化经验,急需国家层面的太空立法等;看机遇,除广阔的国内市场外,还包括“一带一路”倡议帮助企业打开非洲、中亚、拉丁美洲等新市场,以及5G、物联网和大数据等国家相关政策带来的发展潜力;看挑战,包括国际竞争和国内传统航天巨头与新兴企业间的竞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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