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313,这个数字触目惊心,但它的到来只是迟早问题,因为美国的新冠感染和死亡人数一直在扶摇直上。
但不管是三月份疫情开始在美国扩散,还是后来美国病例跃居世界第一,以及现在死亡人数突破13万,美国人民似乎都很淡定。尽管死了很多人,电视上没看到美国人民失去亲人的哀恸场面,反而是海滩一开放马上人头攒动交通拥挤,反居家令和反歧视的集会游行此起彼伏;因为不少地区已经部分解封,在家中憋了太久的美国人民纷纷出动,公园、酒吧人满为患。为什么美国人对疫情显得不怎么关注?不怎么害怕?为什么跟中国人民乖乖配合政府控制疫情不同,很多美国人对政府控制疫情的举措并不领情?更重要的,为什么和战乱、饥荒一样一般认为属于第三世界的瘟疫,会在世界头号强国的美国畅通无阻,横行霸道?我认为这里有两个原因:独特历史造就的文化基因和越演越烈的反智倾向。美国人的祖先是逃离英国的清教徒,是开荒者冒险者,很多人是难民逃犯。新大陆贫穷寒冷,只有印第安游牧部落,没有庞大的定居人口,新移民刚来时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很多人染病身亡。现在的美国人是当时生存下来的胆大包天、身强体壮的冒险者的后裔。美国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自然资源丰富优越,南北战争后本土就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争,两次世界大战都独善其身,人民头脑中没有全国性巨大灾难的惨痛记忆。加上制度优越,国家富强,一代又一代人安居乐业,危机意识在民间渐渐减退,代之以一种刀枪不入的自信。因为这些原因,美国人尚武大胆,民风如西部电影展示的那般剽悍。美国人民坚决捍卫自己拥枪的权力,发生多少次大规模射击事件也在所不惜;很多美国人热爱攀岩、滑雪、潜水、跳伞等有一定危险性的运动,断胳膊断腿是家常便饭,甚至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为什么有些美国人对戴口罩这么抵触?看一看电视上戴口罩的人的画面就会明白:戴口罩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软弱行为,戴上口罩的人看上去不像一个硬汉强者,倒像一个贪生怕死的软柿子。口罩这种东西,不适合美国崇尚的“猛男文化”(macho culture)。很多美国人相信适者生存、弱者自然被淘汰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这也是为什么美国的社会福利比世界上其他发达国家都要差。跟独立自信的民风如影随形的,是一种对体制、对精英、对权威的怀疑。这种怀疑剂量合适时是健康的,完全相信体制、精英和权威反而很危险。但因为这种怀疑,美国文化中也一直存在某种程度的反智倾向。前几年有一本叫《受教育》的畅销书,讲的是一个在对政府极度怀疑的摩门教原教旨家庭出生长大的孩子,挣脱家庭束缚,接受教育,最终从剑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的故事。作者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家庭与众不同。他们家的孩子不在医院出生,不到政府领取出生证,不上学,生病由母亲用草药治疗,也不打疫苗。父亲在家附近储藏大量粮食饮水,枪支弹药,随时准备与胆敢剥夺自己自由的政府决一死战。这个家庭虽然是极端例子,也算是美国人的一个典型代表。即使大部分美国人把孩子送去学校,他们也跟我们中国人把教育看成命根子不同,对教育抱一种自由放任的态度。虽说国家有12年义务教育,但政府钱不多,抓得不紧,教师工资上不去,地位不高,积极性也不强,高中毕业生的数学和阅读水平都很差。孩子在美国上过高中的人都知道,美国高中最受欢迎的不是学习尖子,而是橄榄球队员。每次说起亚裔在美国受歧视,常举的一个例子就是美国人一看到亚裔就假设他数学好。说一个人数学好难道不是表扬他吗?我们中国人一定会这么想。但在美国,这种说法确实有一点认为这个人古怪不合群的贬损意味。但一个文化基因中有反智倾向的国家,为什么科技还这么发达呢?因为制度优越。具体来说有两点,一是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发展,尽情释放潜能,另一点是移民制度吸来了世界上的精英。当然这两点都要以国家实力强大为基础。实力强才能给有才华的雄心勃勃的孩子提供最好的机会;实力强才能让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蜂拥而至。经济管理中有一个80/20原则,意思是不管什么事情,百分之八十的产出都来自于大约百分之二十的投入。一个社会也是如此,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十的人,就可以做出百分之八十甚至百分之九十的贡献。美国的成功,与其说是全民勤劳苦干的结果,不如说是一个让人自由发展的社会中少数牛人横空出世带动社会起飞的结果。一个牛人的能量,可以顶几千个浑浑噩噩的大众。这也是为什么一个社会应该给个人尽量广阔的成长空间。让大家整齐划一,齐心协力,虽然也有一些社会效益,但肯定会耽误一些本来有爆炸性能量、可以为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人的发展,是一种巨大的浪费。美国拥有世界顶尖的人才梯队,硅谷、华尔街、好莱坞代表着现代科技、金融、文化的最前沿。普通人可以一边观看嘲弄戴厚眼镜的书呆子的好莱坞电影,一边喝着啤酒,看着棒球,享受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人望尘莫及的优越的生活条件。但美国社会对精英的依赖和怀疑达到的健康的动态平衡这些年受到了挑战。美国社会的贫富差距变得前所未有地悬殊。精英们制造出金融危机,可以换一个薪水更高的工作,继续写书,继续讲演,继续赚钱,却给普通人留下烂摊子;精英们倡导的全球化让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劳动力突然可以跟美国劳动力抢工作机会,而老实说美国劳动力的竞争力并不强;因为复杂的原因,精英们变得越来越贪婪自私,越来越没有社会责任感,渐渐失去了道德高地。普通美国人享受着精英的成果时,尚且不会对精英感恩戴德;一旦发现自己被精英抛弃,自然对精英产生了极大的敌意。但瘟疫中面临的对手是疾病。疾病是需要靠科学来战胜的,而科学知识来自专家和权威。美国人本来就不是那种在权威面前乖乖听话的好孩子,近几年对精英和体制的怀疑达到几乎撕裂社会的程度,选出来的政府官员也有强烈的反智倾向,当然不利于全国人民在科学的指导下齐心抗疫。虽然精英们有自己的错,遭到抛弃是咎由自取,但愚蠢、狂热、无知其实比精英和体制还更糟糕。但人民从来就不是理性的。感情上的需要远远强过理性的推理,长久的利益哪里敌得过一时的痛快。文化基因跟基因一样,本身不一定有好坏之分,关键看是否适应环境。在和平繁荣的社会中,忧患意识太强的人难免畏首畏尾,活得不潇洒,自信乐观的人更能开疆辟土、享受生活、高歌猛进。但在饥荒和瘟疫中,有危机意识的人更可能活下去。在此基础上,这些年愈演愈烈的反智倾向更是雪上加霜。就像二战中日本在美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偷袭珍珠港,让美国蒙受重大损失,新冠病毒也正好出现在一个美国尤其脆弱的时刻。疫情还在继续发展,不知道明天、下个月会是什么样子。美国人是否会傻人有傻福,像好莱坞电影中一样,关键时刻得到解救?比如疫苗比预料的更早出现,或病毒随着夏天的到来奇迹般地消失,或像最近一些研究表明的,病毒在变异的过程中会变得越来越无害?还是说,人类和新冠病毒的博弈会长期僵持,继续恶化?没有人知道。但即使美国可以顺利度过疫情,疫情中暴露出来的问题,比如贫富的悬殊,精英的堕落,教育的失败,还是必须得到解决。如果继续忽视这些问题,假装一切正常,不但美国社会会继续受到困扰,为之付出代价,甚至美国人民引以为傲的、作为它的光荣历史产物的文化基因,也会因为不得不适应环境,而痛苦地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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