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园嘉言 | 威廉·布莱克The Tyger（老虎，1794）试译

本文作者：李葆嘉

“世界语言学群”，2022年正月初二上午，陈国华教授发：“建议论坛里对诗歌翻译有兴趣的聊友接龙翻译以下各节，以众筹方式完成一个新译本”。中午，我在微信群发威廉·布莱克简介以及试译全文。下午，陈教授发：“大赞。每一首都是佳译，而且天然诨成，不着痕迹，令我佩服。如能将最后一行dare的意思设法传达出来，就完美无缺了”。我回复：“竟然塑虎，凛凛威风？Dare：敢于、胆敢、竟敢、竟然”。陈教授发：“完美无缺！佩服佩服”。罗永现教授发：“汉译《虎赋》，文心雕龙，鬼斧神工；妙笔生花，完美无暇!！”

当晚，端木三教授发：“叹葆嘉译虎：何等造诣，何等雕塑，忠于原文，胜于原文。”我谨复：“谢谢鼓励！不刚当啊。还要再仔细琢磨，这只是上午用两个小时打制的旧石器，还要经过新石器，不知能否达到玉器，当然还会白璧微瑕。”史有为教授鼓励：“确实不错。想起了沙恭达罗的译文。”冯志伟教授鼓励：“译文太精彩了！” 

虽受前辈同行鼓励，但我知有尚待润饰、完善之处。正月初三下午打磨半天，看看还有可改之处。正月初四上午，继续打磨。力求语义相当、韵式相应，不知是否已从旧石器到新石器，以期接近玉器……

一、作者及其作品

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 1757－1827），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和版画家。虔诚的基督徒。早期作品简洁明快，中后期作品趋向深沉和神秘色彩。与妻子相依为命，以绘画和雕版的劳酬过着平静的生活。布莱克已抛弃世俗关注。他看起来忧郁而温和，但在谈到艺术时，脸上放出光芒。他认为：“所有的形式都在诗意的构想中完美，但这不是抽象，也不是来于自然，而是来自想像。”“思想从不在天堂中遨游的人，不是艺术家。”

1789年出版《纯真之歌》（Songs of Innocence），《羔羊》（The Lamb）是这部诗集中最著名的诗，以上帝创造的纯真羔羊为背景。《老虎》刊于1794年《经验之歌》（Songs of Experience），后成布雷克最著名的一首诗，并被视为《羔羊》的姊妹篇。对《老虎》这首诗的象征意义是什么，200年来争论不休。有人认为写的是上帝与凡人的关系；有人认为写的是正义与邪恶。我的感觉是，既然与纯真的羔羊相对，那么老虎的象征是强悍恐怖。

二、《老虎》的主旨和梗概

对诗句的理解基于对该诗主旨的理解，而对于该诗主旨，我的理解是：惊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竟然创造如此强悍的老虎，其寓意是——自然万物，强弱相对。今之试译和润饰，先出对译版（对译之文，最多算散文诗。如不规定字数和押韵，则是散文的句子转行版），后出汉语诗化版（至少讲究字数和押韵，无法严格要求平仄和对仗），并在每段下附注我所理解的场景及注解。

《老虎》全诗共六章，第一章作者疑问——谁能造虎；第二章造眼；第三章造心；第四章造脑和抓擒力；第五章造物主作何感想；第六章作者慨叹——谁竟造此老虎。全诗的押韵方式，除第二章为一韵，其余五章都是换韵（即前两行一韵，后两行换另一韵）。要做到语义相当、韵式相应，颇多斟酌。

三、The Tyger的试译

第一章

Tyger! Tyger! burning bright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

Could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

老虎！老虎！燃烧的光芒

在夜色的林莽，

以何不朽的妙手和重瞳

才能塑出你的凛凛威风？

汉语诗化版：

惊叹猛虎，燃烧光芒，

夜色幽幽，丛林莽莽。

以何妙手，以何重瞳，

塑形此虎，凛凛威风？

场景：看到夜色丛林中的老虎双眼发光，不禁发问：造物主以何种手段和眼光，造出如此可怕而威风的生灵？

注解：fearful symmetry直译“可怕的匀称”，匀称为体形，可怕为感觉，可汉译“威风凛凛”。

第二章

In what distant deeps or skies

Burnt the fire of thine eyes?

On what wings dare he aspire?

What the hand dare seize the fire?

进入多么遥远的深渊或高空

才能点燃你双眼炯炯？

插上何种翅膀他竟然上下翱翔？

伸出何种手掌他竟然取得火种？

汉语诗化版：

上下遥远，深渊高空。

方能点燃，双眼炯炯？

焉能插翅，竟乘疾风？

焉能出手，竟取火种？

场景：造物主插上翅膀，上天入地，竟然取得火种，点燃老虎双眼——造出双眼。

注解：①dare：胆敢、竟敢，竟。②aspire: (archaic) to rise up, soar：（古）上升，翱翔。

第三章

And what shoulder, and what art,

Could twist the sinews of thy heart?

And when thy heart began to beat,

What dread hand? And what dread feet?

他以何种肩肌和何种技艺，

才能扭制成你心灵的肌力？

而当你的心脏开始搏动，

前爪多么惊惧？后爪多么惶恐？

汉语诗化版：

以何神力，以何技艺，

方能扭制，山君心肌？

心脏砰然，生命搏动，

前爪惊惧，后爪惶恐？

场景：造物主以何种神力和技艺，才能制作老虎心脏，老虎被赋予生命后，令人惊惧而惶恐——造出心脏并赋予生命。

注解：shoulder: 可视作提喻，以胳膊代表全身力量。

第四章

What the hammer? what the chain?

In what furnace was thy brain?

What the anvil? What dread grasp

Dare its deadly terrors clasp?

何种铁链？何种铁锤？ 

在何种熔炉浇铸你的脑髓？

何种铁砧？何种骇人握紧

竟然炼成其致命恐怖的抓擒？

汉语诗化版：

以何铁链？以何铁锤？ 

于何熔炉，浇铸脑髓？

何砧锻打？骇人握紧， 

竟然锻成，恐怖抓擒？

场景：造物主以何种铁锤、铁链和熔炉，才能浇铸老虎的脑髓，又以何种铁砧和骇人握力，竟然锻成老虎的抓擒力——造出老虎的脑力和抓擒力。

注解：为汉语押韵，“何种铁锤？何种铁链？”调序。

第五章

When the stars threw down their spears,

And water’d heaven with their tears,

Did he smile his work to see?

Did he who made the Lamb make thee?

当星星投下它们的长矛，

并把它们的泪花抛洒天堂，

他是否微笑着审视其杰作？

创造羔羊的他也铸就了你？

汉语诗化版：

星星闪烁，长矛寒光，

且如泪花，抛洒天堂。

彼视其作，是否微笑？

羔羊造者，亦铸大猫？

场景：在星光闪烁、泪花抛洒的夜空下，造物主对既造羔羊亦铸大猫作何感想——老虎已经铸成，强弱相对形成。

注解：water可译“浇水、浇灌、冲水”，但与“天堂”搭配不宜。此处译为“洒水”。如果意译，可译“泪洒、悲泣”。When the stars threw down their spears, And water’d heaven with their tears表述的是怜悯之心、悲情。

第六章

Tyger! Tyger! burning bright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

Dare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

老虎！老虎！燃烧的光芒

在夜色中的林莽，

何种不朽的妙手和重瞳

才能塑出你的凛凛威风？

汉语诗化版：

百兽之王，燃烧光芒，

夜色幽幽，丛林莽莽，

以何妙手，以何重瞳，

竟然塑虎，凛凛威风？

场景：令人慨叹：造物主竟然塑造此百兽之王。

注解：第六章大体上与第一章同，重复手法。仅最后一句Could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作者改为将Could改为Dare，可理解为从疑问到质问或慨叹。

附：2022年正月初二中午在微信群发的试译

Tyger! Tyger! burning bright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

Could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

老虎！老虎！目光炯炯 

在夜晚的森林里，

何种不朽的圣手和慧眼

能塑造出你凛凛威风？

汉化：

惊叹猛虎，目光炯炯，

森林幽暗，夜色朦胧。

何种鬼斧，何种神工，

塑形此虎，凛凛威风？

场面：看到夜色中的老虎双眼发光，不禁发问：谁造成如此强悍生灵？

In what distant deeps or skies

Burnt the fire of thine eyes?

On what wings dare he aspire?

What the hand dare seize the fire?

上下求索遥远的深渊或高空

才能点燃你眼中的火光？

他胆敢插上什么翅膀四处翱翔？

他胆敢伸出什么手掌抓住火种？

汉化：

上下求索，深渊高空。

方能点燃，双眼火光？

插上翅膀，四处翱翔？

伸出手掌，取到火种？

场面：造物主如何取到火种，点燃老虎目光。

And what shoulder, and what art,

Could twist the sinews of thy heart?

And when thy heart began to beat,

What dread hand? And what dread feet?

他用什么肩肌和技艺，

才能扭制成你心灵的肌力？

当你的心脏开始搏动，

虎爪多么恐惧？虎足多么生畏？

汉化：

何种肩肌，何种技艺，

才能扭制，虎心肌力？

虎脏砰砰，生命搏起，

虎爪恐惧，虎足生畏？

场面：造物主如何制作老虎的心脏，使其虎爪恐惧、虎足生畏。

What the hammer? what the chain?

In what furnace was thy brain?

What the anvil? What dread grasp

Dare its deadly terrors clasp?

他用什么铁锤？什么铁链？

在什么熔炉铸就你的脑力？

他用什么铁砧锻打？令人生畏的抓力

竟然铸就其致命恐怖的扣环？

汉化：

何种铁锤？何种铁链？

何种熔炉，铸就脑力？

生畏抓力，何砧锻铁？ 

竟然铸就，恐怖扣环？

场面：造物主如何制作老虎的脑力，铸就其虎爪抓力。

When the stars threw down their spears,

And water’d heaven with their tears,

Did he smile his work to see?

Did he who made the Lamb make thee?

当星星投下它们的长矛，

并用它们的泪花飘洒天堂，

视其杰作是否面带微笑？

他制作的羔羊成就了你？

汉化：

星星闪烁，化作长矛，

且如泪雨，悲泣天堂，

视其杰作，是否微笑？

制作羔羊，成就兽王？

场面：造物主在星光闪烁、令人悲泣的夜空下，是否感悟到制作羔羊则成就兽王。

Tyger! Tyger! burning bright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

Dare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

老虎！老虎！目光炯炯 

在夜晚的森林里，

何种不朽的圣手和慧眼

竟然塑造出你凛凛威风？

汉化：

百兽之王，目光炯炯，

森林幽暗，夜色朦胧。

何种鬼斧，何种神工，

竟然塑虎，凛凛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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