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人物 | 顾偕 诗歌精选

      新 诗 选 刊          封 面 人 物      

顾偕，上海市人，中国作协会员，广州市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协第五届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代表，曾在广州市文联文学创作研究所、广东文学院、广州开发区广电中心等任职，广东省委宣传部“十百千文艺人才”培养人选。在《芙蓉》《花城》《湖南文学》《少年文艺》《诗神》《人民日报》《文艺报》《文学报》《南方日报》等刊物与报纸发表长诗20余部，著有诗集《顾偕长诗选》《太极》(英文版)《国家交响曲》《风展红旗》《浦东交响曲》《广州步伐》等，长诗《人类幻想》《天空》《日常状态》等10部。诗作曾被拍摄成电视诗、电视音诗在中央电视台、香港等全国30余家电视台播出。多部诗集被国家图书馆、香港图书馆、日本东京外国语大学国书馆收藏。作品入选多种文学选本，并获省、市文学奖项多种。

 顾偕诗选 

1他是另一种牧羊人

没有传说，便不会有事实。
                         ——题记
                                           
一开始他便是自己的羊群
首先他有太多慌乱的想法
正奔向膨胀的水草
一开始在蒙蔽中他就激情满怀
错误的悬崖总是麻痹着他的兴奋
他在阳光下没有希望的不安
没有危机的流露
他在本能中继续前进
在毫无思想的封锁下，他总是
瞬间就满足了
无知的延伸
一开始虚无就波澜壮阔
混乱的灵魂沉湎在荒谬的时空
不需要被觉醒打败
也不想骤然聆听到
天使的号角

但他于明亮中却时常感到了哀伤
感到了道路的焦虑，和
速度的孤独
苦闷的力量战胜了他
所有前行的温情
一开始他就从灰尘里
这样看到了幸福的残骸
看到了绝望不存在的内心
所有的生命都已被时间战胜
疯狂的人民，同样
也再无机会拥抱暴君
他妄想生活开放灿烂如天空
他渴望世界的旅程
都似快乐的草坪
他更想在稠密中
驱䇿着自己的威风
想在将来没到之前
就以无穷的迷恋
挥霍完自由的权力
可他，一开始就已成了
自己的羊群
他是集体组成的种子
他没有多少理性的荣光
可以选择

终于有一天他决定
要当一名自己的牧羊人
牧自己的羊
不再向秩序低头
终于有一天他不愿再想
与随波逐流和解
哪怕是在汪洋上激荡
是在再无任何风光的高山之巅
独享英明的快乐
他也不愿欺骗卷土重来
把平庸的灾难
当作一种怀抱
光阴的目的可能还会那么神秘
面纱仍会有许多道德的变奏
历史的出路不一定会是和平
但爱情总不该是邪恶的
曲折中的沉痛，无疑
会庄严成一种高度

现在他从颠倒的过去
走到了必将面临摧毁的现在
断头台还在等待着
威胁人群的敬意
价值的距离，仍会有
无限的战争
需要寻求公平者的屈服
他只能不畏倦怠地
反复在精神的道路上牧羊
让驯服的人们从此认识
什么是挣扎的正确
什么又是占有的无着轻重
他栖息在法则的胜利之上
驾驭着信念
再不想看到时代倒退
让成熟永远相遇需要改变的肉体
让世界学会自我推动
而不是总由毁灭来展示，一种
先进意识的崛起

他是另一种牧羊人
他通过自己极度的宿命
一败涂地游走成了一个圣人
他在屈服的变奏中
开始已能为深渊报喜和祝福
谁也阻止不了他以一种隐秘的身份
试图用艺术来告诉人群
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信念
沙粒陷入抗挣，是上帝永远
看不见的平静的面具
但他，已看到了自己和你
共同本质的弱点
权力的故事迟早会远去
生命当有神圣的关照
如同穿越
根本就不是为了逃避

歌声正从所有物质的背后响起
如果历史试图持续
一种盲目的图景
他已于你的灵魂中到来
牧羊人永远会有天空陪伴
真理经过的地方
总会留下深深的痕迹

2019.8.15于广州

2如何回忆我们的前世

如果命运有双重身份
此刻也该否定过去的心灵了
过去的世界是种琐碎的华丽
过去一直在消遣着空间
用爱情营造没有的欢乐
用逃避开发智力
我们在牢固中飘浮
又在风暴中沉浸
里程总是匆匆忙忙
燃烧和挣扎仿佛梦中还在响起
谁家的生命非得又要连接苦难
书页写满了斗争和鲜血
明朗的天空，像是
很少来这个世纪
命运被锁住了，稍一成熟
就落入另一个网中
过去的大地始终不能一分为二
所以我们只能集中在黑暗中仰望
希望就是我们那时
流不尽的泪滴

历史不过是岁月的一张便箋
回望你的生活，更不过
是份没有材料的自序
信仰让灵魂不再相信太阳
身体已早旱飘向远方
自己已被所有的阴影关闭
我们只有空虚的未来
和腐烂的声音
过去我们把绝望叫作象征
鸟儿已习惯在深渊飞翔
花朵在恶梦中泛滥
清晨只会旋转
沉闷的机器
我们共同因为有理想而不惧死亡
死亡是个荒谬的的故事
过去我们一直就把伤痕
当作最好的故乡

你的眼里再会有怎样的天空
完美需要不停地思考
过去我们只有忧伤的能力
也许黑夜永远是个战场
自由不肯离开人类
理性便会有更多痛苦的结局
也许悲伤从无任何一种时间表
战胜一切错误的记忆
我们最终就将得到
窒息的荣誉
世界的一生不是你的一生
自然的一生，又更不是
世界的一生
你的情感总在将你的智慧毁灭
空气浏览完你的前世
光芒又会飞扬到我们
今朝的肩头
不朽是个多么可怜的寓言
永恒是个什么样的怀抱
风已静悄悄，吹毁了
所有文明的景景
千百年灿烂均要随时光而逝
我们既然懂得了爱
也必须在理解中
把一切忘记

2019.8.22于广州

3我以荒唐为兄弟

无知不可避免
正如死亡的欢歌
迟早不可避免
有时我们就得向枯萎致敬
相信疯狂是尘世的舞曲
相信芬芳不过是场烈焰
飞鸟穿过黑暗的晴空
流畅总会在乘风破浪中停顿
腐朽的力量永不枯竭
时间又会将凋零中的青春
喷薄而出
思想的欢愉不能总是保持着燃烧
有时欲望就得让它破碎
星光可能正在沉沦中逆风而行
你的骨头不断地在追赶煎熬
肉体弥漫在辽阔的里程
当你在音乐中抬头
人生已成了撒满记忆的回廊
爱在身上，均变为了
束手无策的极端
灵魂没有笑容
惟有空气在征服着永恒

我不断地被等待和自由蒸发
我在另一个
不需要神圣的时空出现时
庸俗的光明响彻云宵
贫乏的果实总是那么清晰
真理唤不醒任何绝对的垂死之物
拯救早已抽身离去
世界是个忙乱的天堂
人们不知道会有魔鬼的来临
幸福积聚在苦难的身上
麻木永往向前
生活在膨胀中已忘了
清醒的痛苦
永远不要对我说
宇宙就在自己的大脑里
不要说水是流动的便是活的
美酒在我们的胃里已经死亡
什么荣光还在散发着朝气
你站在我面前，不过
都是些遗憾的装扮
表情中有许多天才
你是哪个城市中的婴儿
花落的意义招来了怎样的疯子
等等这些，我很想明白未来
是否仍属于正常
明天我能在何种壮观的盒子睡下
明天，我又会在
如何的迷梦里起程

2019.6.9于广州

 

4如果没有时间

如果没有时间
我们可能
都不知道怎么战栗
生命如果失去战栗
还会有什么景象可以涌现
如果我们不知道
流逝中有延伸的核心
不知道凝固的物质，渗透着
道路的穿行
无限中总有神秘的吻合
开端里又挣脱了
许多标准的背景
如果一切速度一开始就已死亡
没有诞生自是也不存在衰老
历史根本没有故事
演化的方向
便从不知会在哪里

如果时间失败于流淌
空间便会有无数的分裂
静止在叠加静止
如同变化总在交织着无序
你看不到精确的形象
意味的一种创造
看不见瞬间组成的本质
正在奔往永恒
如果时间丧失了我们
时刻需要的控制
所有意义于时空，就会
感知到混乱
前进开始强烈的弯曲
黑暗终于不可阻挡
人类丢失了时钟
只好在永不出现的码头
呼喊和低语
不再会有区分的幕布缓缓降临
不再有爱与不爱的结束
同样也不再会有过去和未来
一样要等很久的纠缠

我们不会受到任何倾向的影响
不会享受到密度中
总在歌唱的现实
我们不懂得倾听亮光中的远方
河流在为我们一生催眠
我们更不知道如何去认识
任何形式的上帝
你是最后一位来到
这虚无世界的见证者
政治于痴愚的阴谋中，仍在
盲目地夺取更多的面包
艺术总是不可能地
继续与梦想结合
微笑的女人其实并没有完全成熟
如果不是时间还在
有了所有的这些可能
天空还有什么必要
飘来云彩的激情
大地倘若真的无光
漫长的腐烂岁月，又怎能
让我们领略到一种又一种
思想和精神的高贵

2018.5.28于广州
    
 

5谁能逃得过审判

总有一天因为重复
你会死在生命无法转动的瞬间里
总有一天语言再不需要呼唤苏醒
空气会从你浪费的故事中逃走
岁月告别影子
意义不再各奔东西
总有一天疲倦也是罪恶
当人们轻视起自己前程
眼睛不停地后退
鲜花便会失声痛苦
以凋零抗拒最后的脚步
上帝什么时候关心过你的存在
你的目的同风与河流的区别
又在哪里
种子的残酷可能正是长得太快
所以诗歌没来得及
组合出更好的命运
所以呼吸都已提早破碎
天空再无兴趣凝视你的
夸夸其谈
总有一天我们不用穿过任何墙璧
继续走向已在熔化的世界
流逝是最平静的镜子
你在透明中会看清时间的空虚
看清一切朦胧
都曾有过的花园

悬崖一直在充实着你的旅途
阴谋从未变样
人生仍未学会在预感中会合
因为重蹈复辙
历史跌倒了也不认为是种游戏
火焰还在爱情的面孔里跑来跑去
沧桑因为忘了血痕
秋天又开始了新的演讲
你在叫嚷中找不出更好的代价
事物永远在解脱中
又错误地摆动
天使其实也欲壑难填
不然为什么总在跟魔鬼搏斗
天堂未必有最终的休息
你的翅膀竟然在死后长出
所有的方向不知所踪
那时的飞跃，又将
看到怎样的降临

我一直在神圣中陶醉着自己的苦难
灵魂在身躯中能够洞察到什么
开始有无必要
结束是否就已彻底放过了大地
今晚的光会在哪里相逢
谁是为你燃烧的太阳
谁能将人类演变的秘密
用一两次颤抖
把骗局不停地传播成永恒
荒漠仍还在枯燥中生长
我在阅读你的利润时
所有的纯真都崩溃了
仇恨还要如何的交谈，方可
打开和平最珍贵的一页
梦想一直是这么空洞和可爱
温柔在几千年里总是多于
沉默的微笑
多于音乐的凝固
以及迟钝的歌唱
但你的耐心，已换不回
高山在胸中的奔驰
换不回思想坚毅的行走
和欲望的重新开放
你的抚摸正在失去一切触觉
如同目光在高原失明
树叶在绿色中吞噬了自己
海洋天天都是清澈的黎明
可你所有的浪花，现在
都已处于深渊
在最后一个记忆的傍晚
你无法再为自己的光芒
仍旧顽强地耸立

总有一天旋律又会
哀伤地描绘出希望
你在高空相遇到无数错误的祖先
潮水在拍打中否定着自己
总有一天世纪再无曙光
未来就只有空气

2019.6.20于广州

6你是不存在的

你是不存在的
却又一直在凝视曙光和落日
岁月也不会是你永久的家乡
你在时间上一生缠绵
犹如歌唱终将停止
犹如风总会吹进
再也没有的心灵
你不存在永远之中
你同样看不清死亡，每一次
热情的邀请
空间的伤痛总是在增大
历史没有名字地全都躺下
它们在永恒的阴影里喘息
它们胜利的传说
不可能继续香飘万里
所以渺小的你等于是不存在的
人们在泪水中找不到
对你的纪念
人们盼望的是光芒
而你，只有黑暗中的嚎叫
和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竖琴

你不存在别人的存在之中
你总在自己的梦想上午睡
可能生命，一直
需要在等待中出现黎明
可能你的旅程
仍然还是一场虚无的前进
世界的微笑像玫瑰一样脆弱
如果光明便是一生
可能你更看不清自己
所以你还是不存在的
一百年后再繁华的坟墓
也无法令生命重新开花
灭亡的舞步在月夜下
可能又是另一种童话了
但你的故事很久以前就熄灭了
睡眠时你就开始迈向了天堂
醒来后，云朵又抛下了
你这颗渴慕欢乐的沙粒

2019.5.27于广州

7美在胜利后失去了什么

断裂的指甲再不会有
鲜亮的名字
长出后的坚硬
已回避了金光
错误的旅馆满员后
就如无人愿意光顾的废墟
梦乡在夜色中前进
鲜花刚一开放完
枯萎立时都来开始起回忆
微笑后就不需要什么歌声了
歌声停息时分，期盼
已同所有希望失去了联系
你的灿烂就将慢慢渺茫
你是一个极端事件
人们拥护你甚至恨不得吃了你
项链终日失眠
镜子总爱编造
漂亮的谎言

美是一个大胆的错误
她在阴暗中找到了阳光的自己
她厌倦了平庸的波涛
竟然让世界江河倒流
使惊讶永远沉浸在夜晚
使美酒也忘记了，这其实
不过就是场短暂的游戏
孤单的怀抱从此将向衰老延伸
唇边总要泛起荒凉
耀眼的未必
都会是正义

也可以说这是种欲望的高度
是凝固的火焰妖娆成的羽毛
但你的内脏，早晚
会是一片残景
埋葬不在苍天
有时绚丽便是创伤的死期
飞扬的柳絮在春天
再无温暖的狂想
你逾越了平凡的一切
注定将来就要在
没有的抚摸中行走
心灵不在乎什么更繁华的表情
完美总会成为往事
时钟总在唤起，所有
失去的觉醒

告别还会像开始一样漫长
消息中的秘密，是否
可以不再让青春窒息
光芒在果实上是最后一抹力量
随后尘埃会辨不清
什么最是优秀
当沉默永远只会让皱纹来流淌
你香味的泪水，怎么
再有机会滴落成石头
翠绿刮过一个世纪
也不会变为翅膀
许多事物都将到此为此
王国总是要腐朽的
玫瑰在干渴后，一样要
平静地回到
没有邻居的过去

2019.12.4于广州

8不尽流年

光苏醒了就成了时间
时间扬帆在岁月
黑暗开始失去家园
光把生命推向未来之境
历史成为小岛
生活陆续被喧嚣淹没
你是爱情又掀起的波浪
在透明中前进  跌倒  高涨
死亡在很远处觅食
失望还属于一生的遥远
光在远方总建立起港口
花朵总会被愿望照亮
狂风一直想把激情留给
沉思的海岸

不尽的流年在广阔中愈发苍白
所有美丽已开始堆积在山谷
季节慢慢丧失幻想
落叶在将黄金改变
你的阳光正用痛苦照亮他人
幸福在转移后，仿佛
从未有过失败
肉体还很香的摆在了
又一个荒芜的世界
你注视着自己所有离去的玫瑰
从此也不得不把苍凉
当作最好的色彩
云雀在把天空当成沉默的道路
你把年轻看作天堂的回忆
许多爱没有完成
却点缀了自由
许多自由头发白了
竟成了人类尊严
最坚固的景观

身体不可能在流年中
总获得日出
我不可能牺牲了无数生长
还能让快乐像头顶的蓝天大半
阴影将来阅读和总结
我每一次的前进
如同梦想越过了多少山巅
翻腾的大海，也总有
疲倦的一天
宇宙再会从我们怎样
焦躁不安的思想里出发
我们究竟要汇集怎样的王朝
才能证明，诞生
一定就是种愉悦的事业
水草何日在我们的血管
又长成了一种精神
永恒为什么依然会有微笑
光阴千万年不喜欢痛苦
为什么仍旧
还要坚持到来

2019.6.28于广州

后       记诗人顾偕（左）与当代诗坛泰斗艾青先生（右）1993年留影于北京

诗人顾偕（左）与著名诗人卞之琳先生（右）、著名诗歌理论家杨匡汉先生（中）1993年留影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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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稿、排版：罗永鸿

特别鸣谢：顾偕

图片选自网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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