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人物 | 阿剑 诗歌精选：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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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剑，浙江衢州人。从事国企管理。诗文散于各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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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剑诗选  
    挽歌（组诗）  

挽歌（组诗）

作者：阿剑

| 挽歌

一切都是无用的，一切都有意义。

上帝吹着口哨统计数据，忽略样本。

田野里，废弃稻草逐一点燃。

一切都是无用的，一切都有意义。

你在山头歌唱，春天呵，

我用双手拢住最后一点灰烬的光。

| 衢州死法

在衢州，人们有两百万种活法，

两种泥土颜色，

稻黄，橘红。

千里岗与仙霞岭绿脊葳蕤，四省血脉穿行衢江。

江郎山，三根铜骨头撑起半壁天空。

烂柯的空腔子，亿万柑橘跳动

野火把的小心脏。

在衢州，妖怪出没，神仙游荡，

前朝铁城破碎，现世霓虹点燃。

道士，和尚，牧师，商贾，黎民，

他们食红辣，饮绿茶，

共酌白的红的黄的酒，佐以兔头、鸭头、鱼头、鸭掌。

在衢州，我有三个亲人埋在土里。

我的亲人越来越少。

在衢州，我们有两种死法，

一种生老病死。一种未知生，焉知死。

| 塔

把一座塔放进搭桥手术的心脏里去

“愿你身如琉璃”，远古异域的图纸

焚毁以及重建。把一座塔放在

城市的风与水的中央，“而你再次来迟”

黄昏指引离人、刨食者、归家的孽子

把一座塔为奸人遮雨，许他颠倒乾坤

让他黑白分明，“谁还不是——火狱”

把一座塔关闭以文物之名，让旧铁门

贴上借款与枪火的小广告。把一座塔以及

周遭的文士，和尚，道人，早年的中学生

混入早锻炼人群，“你我，不如就此别过”

把一座塔放在那只孤飞白鹭的脚下

当它刚从垃圾堆上飞起

| 就用你喜欢的秋天的方式

就用秋天的方式告别。抖落叶子

白日晴暖，夜半水凉，那人振衣而入

泉水渐有呜咽。就用

野树林的青黄手掌抚慰一座山的孤寂

独坐，等一点熟悉的风路过

把时间吹成浅成岩

就用你喜欢的秋天的方式，告别

天高得如此

不像样子，那里有风净的岩石的影子

有人低语。慌张，笨拙，像一只

走投无路的鹿

就这样吧，无需落叶寄来信缄

就两手空空，不抓住一丝烟火

最后的漫天夕照，融化、销毁万物

你所需的风水，刻在骨头里

| 幸有小鞋子让我们奔跑

旧房子是座圣殿，四壁漏痕

写满圣贤的语言。

我们用瓶瓶罐罐迎接屋内的雨水。

瓷碗需要缝补，收音机和电视机需要

时常拍打，聆听远方的声音。

旧桌椅要摩挲出光。

修行要一脚一脚，一步一步，

一颗沙砾一颗沙砾。

我们奔跑，避开阴沟里的垃圾和水，

街上铅色的脸，广场随意拨弄的手。

我们拥有雨夜紧挨的体温，炎夏正午冲淡的茶水，

糖罐里仅剩的甜。

我们有双小鞋子，尘土飞扬。

双脚敲击大地如钟。

| 在一棵樟树下你该如何思考人类

你们所有无耻的颂扬，高雅的堕落，卑鄙的犬儒，

投石入井的拯救，抱头鼠窜的抗争，弃绝的坚持，

都是我。

你们所有病痛与罪恶，胃溃疡与血管瘤，

干咳，发热，流血，抽搐，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

贪婪，暴食，色欲，

也是我。

而它，面前这棵贴满黄裱纸的

一小半枯干，一大半青翠的老樟树，

正是我热爱的古老的中国。

| 伤城

我的儿子还没有长大

我的城市已经受伤

我的儿子有光洁的皮肤，放肆的笑，无耻的哭

我的城市马路清朗，街区寥落

人们站在五米远处

我的儿子很像我，比我完整

比我没受过欺负

我的城市有我四十年来

草木青黄模样

我的儿子注定要走进我的城市

我的城市，我们要一起好好活着

| 午后

天空与河水那么蓝，像祖国，

风那么好，堤坝上的女孩

她五米外的腰肢那么柔软。

柳树，杜英，香樟树，

树梢上脆薄的月亮，那么坦荡。

小水鸭还是结伴浮出水面。

鹅卵石河滩上，谁摆放了一张红桃五

一张梅花三。

这午后的世界，我们惧怕的万物

只是人类。死亡，戴口罩的异乡人

走在我们中间，有着我们一样的

脸庞，姓名，户籍登记卡，咳嗽，

洗得发白的旧布衫，对美的哀怨。

| 书房里的雪崩

这么多罪孽正在逼近：行星爆炸。部落覆灭。

蝗虫饥饿。猪禽瘟病。

太平洋上地震与火。

城，锁死。

这么多远方的死亡不及

凌晨发炎的龋齿带来的痛苦。

不及此刻我手忙脚乱，心痛

半杯咖啡洒在新书上。

房间里，

众人之死与一个书生的雪崩同时降临。

我知其薄幸，无辜。

我知此生读过的字词，像祖先交给我的土地

黑色粉末般飘落。

一半方剂，

一半荼毒。

| 读明史

那率领义军进城的是你

献城的是你

悬梁的是你

河边畏寒丢弃美人的是你

那挨千刀的是你

抡起祖传宝刀的是你

喝彩的是你

唱戏的是你

痛哭的，劫法场的

蘸血馒头与哄抢衣物碎片的是你

那写诗的是你

著史的是你

删改书页的是你

天净后，满湖风雪独驾舟

煮一炉湖心亭的酒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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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排版：罗永鸿

图片选自网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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