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零售女王”选择不退休｜巨潮
文 | 谢泽锋
编辑 | 杨旭然
既非二代接班，也不是行业大佬接盘。中国唯一曾在中南海开店的零售连锁龙头——红旗连锁，已经正式宣告易主。
12月20日晚间，公司公告称，四川商投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商投投资）从曹世如家族和二股东永辉超市手中接过了16.91%的股权。
曹氏母子还将所有的表决权让渡给商投投资，四川省国资委成为公司实控人，红旗连锁从四川民企零售大户，加入到国资序列。
上世纪70年代，曹世如回乡在红旗商场当起了一名票证管理员。摸爬滚打20多年后，她晋升到业务经理，而此时的红旗商场早已资不抵债。
后来，曹世如创立红旗连锁，并对老东家进行了MBO（管理层收购）。在她掌舵下，红旗连锁成长为西南地区便利店的龙头企业。
2012年，公司在深交所上市，成为A股首家便利连锁超市上市公司，曹世如更是被称为“中国零售女王”。
近年来，红旗连锁经营稳定，即便在疫情三年中都保持盈利，且每年的分红都十分慷慨。此前，曹世如也曾表示要将儿子曹曾俊培养为接班人，市场也传言永辉超市为收购方。这一公告，令外界颇为疑惑。
不论红旗连锁的过去如何，如今都已尘埃落定。这位“零售女王”选择让一个成长了无数倍的“红旗商场”换个身份，而她自己也将卸下实控人的角色，继续带领这家特别的零售公司，在四川的市井中忙碌。
国资接盘
对三方来说，都是不错的结果。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深耕四川的红旗连锁才是A股便利店盈利王者。
2023年前三季度，红旗连锁盈利4.07亿元，位居A股八家超市企业之首。净利润是第二名家家悦的两倍，是永辉超市的近八倍，要知道，红旗连锁的收入只有永辉超市的1/8。
而且，红旗连锁的毛利率和净资产收益率都位居行业第一。近年来的毛利率接近30%，净资产收益率超12%。
自上市以来，红旗连锁还保持着年年分红的节奏，2022年公司计划以10派4.42元(含税)，目前的股息率超过8%，甚至超过许多银行股。
公司营业收入自2010年起维持了十三年的同比增长，始终处于较为良性的运行轨道。可以说，红旗连锁是一个巴菲特钟爱式的企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巴菲特旗下地域优势明显的内布拉斯加家具城和喜诗糖果。
截至前三季度，红旗连锁应收账款不到5000万，很少有赊账的情况；预付款仅1.35亿，占总资产比例仅有1.7%，说明对上游较为强势。公司手握18.04亿的总现金，占市值的24%。
从财务数据来看，红旗连锁是一块妥妥的优质资产。这也就理解了，商投投资为何要以13.52亿元、溢价10%收购这家看似并不时髦的企业了。
2010年，红旗连锁还未上市时，曹世如就公开表示：“作为一个母亲，我当然希望未来儿子能承接我的事业。”曹世如花了很多心血和时间来培养曹曾俊，自2005年起，曹曾俊就加入红旗连锁，如今担任副董事长、董秘。
上市后，红旗连锁年年分红，累计派发现金红利12.37亿元，曹世如母子二人大约分得4亿元。曹世如还曾跻身四川十大富豪之列。
也许是二代不愿接班，也许有其他考虑。从2016年开始，二人便通过大宗交易、股权转让，大手笔抛售公司股份。
2016年5到6月间，二人连续通过大宗交易大笔减持，一次性套现约9.45亿元。但因为减持超过5%，而上市公司竟然没有公开披露，也未停止减持，深交所对曹世如给予公开谴责的处分。
一年后，二人将12%的股份转让给永辉，套现9.47亿元。2018年再次出售股权，母子俩合计将所持9%股权转让给永辉超市，赚取约7.1亿元。也就是说，上市之后，曹氏家族合计获取了30亿的现金。
红旗连锁俨然一个“资本金蛋”。此前，市场普遍预测二股东永辉将接手，但连亏损两年的永辉更倾向于战略收缩——此次的交易中，永辉并非买，而是卖，出售持有的10%股份，回笼资金约8亿元。几乎同时，永辉还出售了万达商管股份，回血45.3亿元
此次交易，对于国资、永辉和曹家三方来说，都是不错的结果。尤其是在曹家的退意已经非常明显的情况下。
出川难题
曹世如也梦想过更大的舞台。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历史上，入川难，出川也不易。
红旗连锁在四川的优势地位，却成为其“出川”的枷锁。和地产界的“河南王”建业一样，这家四川本地的便利连锁店，基本没有走出过四川的疆域，这也成为曹世如幸福的烦恼。
其实，曹世如也梦想过更大的舞台，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要属在中南海开店。
新世纪初，曹世如有一天突发奇想：老百姓要购物，中南海的工作人员也需要购买生活用品，为什么不开一家超市呢？于是当机立断，找相关部门申报材料，没想到，最后竟然通过了。
2003年底，北京长安街新华门内，中南海紫光阁附近，300平方米的红旗连锁中南海超市低调开业。这应该是历史上唯一一家中南海便利店。据说，当时店里摆放了很多四川特产，开业初期销售火爆，很多特产都断货了，店长天天打电话给总部求补货。
但因为媒体曝光和讳莫如深的原因，这家特殊的超市只经营了很短时间，就关闭了。
敢把店开进中南海，体现出曹世如的胆识和魄力。但“出川计划”并没有延续下去，直到17年后的2020年9月，红旗连锁才决定与兰州利民集团成立甘肃红旗便利，持股20%，以轻资产输出管理的方式，在甘肃突围。
截止上半年，红旗连锁在全国共有3592家门店，省外仅在甘肃兰州开设了97家门店。但出川始终水土不服，上半年甘肃红旗连锁亏损1251.16万元。
一边是出川受阻，另一边，红旗在川渝市场进行着如同毛细血管式的发展。2015年至2019年间，先后收购了红艳超市、互惠超市、乐山四海和9010超市，它们都是扎根本土多年的小型零售企业。
和711、罗森等外来品牌不同，红旗连锁主打亲民。在红旗连锁，可以买到所有的川菜配料，在全家、711大概率是凑不齐的。红旗还提出了“三个五”：五分钟到店，五分钟购买，五分钟回家。
拥有这样的底气，得益于庞大的门店数量和密集的布局。2022年底，仅在大成都地区，红旗连锁就有3000多家店，对舞东风、全家、罗森形成绝对的压制。
甚至在德阳监狱，还有一家红旗连锁亲情店，除了没有酒，该有的应有尽有。成都人都会说，红旗连锁的优惠券是老百姓的硬通货。
在红旗连锁百亿营收的盘子里，成都一市地区占比接近52%。而且，红旗连锁均为直营门店，90%聚焦川渝，密集的布局，进一步压缩仓储物流成本。对于本地老百姓消费习惯的理解和高效的物流等，是其获取高毛利的关键。
这种模式，决定了公司业绩的稳定性，极大降低了过度扩张带来的风险，这一点，永辉超市应该深有体会；但另一方面，业绩成长过于平稳，难有爆发式增长的潜力。
不管怎样，红旗连锁的稳定和高分红曾获得了许多外资的青睐，挪威中央银行、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投资管理公司、瑞典第二国家养老基金都为其一掷千金。
如今四川国资出手，曹世如也将继续担任董事长和总经理，能够保证公司未来战略的一致性。
老品牌新玩法
一条差异化的发展之路。
零售业竞争尤为激烈，且受互联网冲击最大。
线上购物、社区团购、直播电商、零食量贩，颠覆着传统零售的经营模式。为适应市场变化，曹世如也进行了新的突破探索。
红旗连锁的逻辑是，以商品零售为基础，延伸出“服务＋金融”的三大格局，并借助科技和互联网技术，打造现代科技连锁企业。
2016年，红旗连锁拿出4.5亿元和新希望、小米等共同发起设立新网银行。新网银行成为继腾讯微众银行、阿里网商银行之后全国第三家、同时也是中西部首家互联网银行，红旗连锁持股15%。
2020年-2022年，新网银行每年都能为红旗连锁贡献超过1亿元的投资收益，2023年上半年，投资新网银行及甘肃红旗实现投资收益6156.24 万元，同比增长71.24%。
红旗连锁的另一大特色就是“服务便捷“，2000年，曹世如背负1000多万元的债务，脱离红旗商场实施改制，自创红旗连锁，并收购了困难重重的红旗商场。
起初，经营并不景气，曹世如思考为何不拓展一些便民服务。后来，红旗连锁开设了为市民充公交卡的服务，店内人流一下子起来了。如今，在红旗连锁不仅可以充话费、充公交卡，还可以数码冲印、购买报刊，甚至可以报驾校。
在互联网尚未全面普及的时代，红旗连锁解决了很多人日常生活中的问题，避免了跑腿的麻烦。曹世如在零售行业高度同质化的竞争中，走出一条差异化的发展之路。
曹世如在红旗连锁直播间
如今，为跟随流量时代的玩法，曾经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曹大侠“，如今也打起了”亲民牌”，曹世如开始了多个社交媒体账号，微博粉丝接近20万、抖音粉丝超过29万，还举办过线下演唱会，成都人现在更喜欢亲切地称呼她为“曹孃孃”。
除了传统的电话购物、网上购物外，红旗连锁也开启了直播带货的业务。
今年6月16日，红旗连锁官方抖音直播间正式上线，曹世如亲自上阵。最初，她设定的首场直播销售目标为3000万元，但这次直播斩获超6000万元的收入，结果远超预期。有数据显示，红旗连锁今年的直播GMV超过1亿元。
虽然这个数字和一众头部大主播相比并不惹眼，但和其他便利店、零售企业同行相比，显然已经是个不错的尝试结果。这反映出的，其实是四川民众对于红旗连锁品牌、对于曹世如本人的高度认可。
写在最后
1972年参加工作，曹世如为红旗连锁奋斗了51年。71岁的她年事已高，早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他对儿子曹曾俊寄予厚望，但时至今日，她仍旧把董事长、总经理两个职位一肩挑，可以看出，红旗连锁有多么依赖创始人。这是公司最大的优势，但同时也成了很大的困境。
她欣赏儿子的沉稳镇静，但觉得曹曾俊欠缺冒险精神：“做商业不能像守门将军那样，太稳了，会去创造东西吗？”
网红经济炸裂的当下，年轻一代的选择实在太多。曹世如个人能力再强，红旗连锁的地域积累再深厚，也很难年复一年地去和最新的时代环境相抗衡。
退居二线，将控制权卖给当地国资，零售女王退隐江湖，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局。这位当年的业务经理，也再次成为了一家国有企业的掌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