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手记‖第二十六日
早上一睁眼睛,老妈就急急地问,有啥感觉没?一句点醒梦中人,噢,我是个病人!我正在服药!有啥感觉呢?昨天已经吃了三顿药,身体内部经过一个晚上的激战,有啥捷报?
赶紧闭眼,舒展身体,安静地感受身体的变化。
出气,正常;右胸,不疼,按一下,还不疼;腹部,不涨,空空的好像饿了;皮肤,不痒,摸一摸,不痒,全身摸一摸,还不痒;嗯,嗓子有点干;鼻子,鼻子也有点干,随手抠了一下鼻孔,“啊,流鼻血了!”赶紧翻身下床,老妈与老公慌乱地跟着冲进卫生间,一番忙乱,止住了鼻血,推他俩出卫生间,顺便方便了,听着冲马桶的声音,老公隔着门着急地喊:“快看一看大便颜色!”回头看,已是迟了,马桶里除了细小的旋转水纹,啥也没了!推门出来,老公不悦地拿着药物说明单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开。边走边嘟囔:“流鼻血应该不是药物副作用,刚才大便干不干?”“不干,很顺利,颜色,我明天注意看。”我讪讪地跟进了厨房。
早点是稀粥、油条、调素菜,盘子里放着一个鼓鼓的肉夹馍。边吃边再次暗暗地嘱咐着身体:吃这些高热量的东西不是让你长胖,是要你强壮,昨天和癌细胞干仗,估计首战不利,啥反应也没有,今天要好好的努力,要不明天早上,老妈和老公又失望了!
“中午吃牛肉,调个素菜,蒸两个红薯。我把牛肉炖上出去一会,妈妈注意看着。”老公边收拾边安顿老妈,老妈应着声,看着我:“赶紧吃药。”接过药片,虔诚地吃了下去。
我不知道其他医生在家人的重大疾病面前是怎样的,按说应该是镇定自若,挥斥方遒,我的猜测来源于医院医生在我面前的权威与严肃。当他们铿锵有力地宣布我已到了危险时刻时,我必将哆哆嗦嗦深信不疑;当他们潦草狂书我的诊断时,我必将仔细核对每一个文字按方处置,丝毫不敢走样,可是我家这个医生在家里不是这样,尤其此刻!我身上任何一点意外,他都谨小慎微,反复琢磨,多方问询,深怕一个不小心,浅惧一个不注意,这种小脚媳妇的窝囊,在我这次疾病中,几乎天天遭我轻则瞪眼,重到数落。好在他皮糟肉厚,除了不耐烦地看看我送个白眼,其他依然不改,无奈,只好随他去。只是苦了粗粗拉拉的我,常常忘记了自己是个危重病人,常常忘记了他布置给我观察自己身体变化这项重大任务,只能时时讪讪的道歉。于是,在相互白眼穿梭的时空里,医生依然如履薄冰,密切关注自己老婆病情细微变化;病人仍旧挂一漏万,粗枝大叶十分不屑地数落着老公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