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抗疫计划：一份连尸体处理都想到了的行动清单

截止发稿时间，美国确诊329例，治愈8例，死亡13例

其中，纽约今日确诊22例，总数达到44例，再次翻倍增加。

■ 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自周日晚上纽约报告了该州首例确诊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病例以来，形势迅速推进。截至周五，纽约州已经有44个确诊病例，其中有两名为重症患者。而且随着州内和市内的测试能力不断提升，确诊人数仍将进一步提升。 

“看到疾控中心(CDC)的指导意见后，我们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市长白思豪(Bill de Blasio)在周三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如果这变成了一场严重得多的危机，我们能做些什么？”

作为一座超大型城市来说，纽约确实拥有应对传染病的丰富经验，州政府在2015年编制了一套应对传染病大流行的应对方案，主要结合了2009年H1N1猪流感的经验——但现在人们知道，H1N1虽然感染范围极广，但死亡率与通常的流感大体一致，而COVID-19与以往的埃博拉、非典、中东呼吸综合征或H1N1疫情都有一些显著的不同之处：

它传染性较强，存在无症状或轻症患者传染他人的情况，这意味着如果不采取激进的防御手段，社区传染的可能性很高；它的重症率在全球大致都在20%左右，尤其会对老人和有慢性病史，比如患有心血管疾病和糖尿病的患者带来严重打击，这意味着对医疗资源的挤兑；而且根据世卫组织(WHO)于本周二更新的资料显示，全球目前该病死亡率为3.4%，高于此前为2%左右的预估。

不过，根据这座城市对过去各类传染病爆发的反应，对专家的采访，以及处理流感大流行的官方指导方针，至少可以对纽约卫生官员可能采取的政策有所了解。

从演习到疾病侦探

在为传染病大流行做准备时，官员们将参考CDC和世卫组织对疫情的描述，后者使用了一个6阶段警报系统。第一阶段是日常准备，流行病的唯一威胁是潜伏在某些哺乳动物宿主；第二阶段是动物将疾病传染给人类的时候；第三和第四阶段表明一种新的病毒正在人群中传播；第五阶段是指病毒在多个国家出现人际传播；到了第六阶段，是一场全面的大流行——广泛的人类感染。

世卫组织目前还没有将警戒级别提升到第六阶段，但许多科学家已经表示，无论从涉及国家数量还是感染人数等指标看，目前已经达到大流行级别。
第四和第五阶段是“大流行警戒期”。官员们密切关注入境口岸。来自受影响国家的乘客将接受筛查并获得关于疫情的信息材料。联邦或州政府官员可以决定对一个或多个旅行者实施隔离，比如在2014年埃博拉病毒传播期间，当时州长库莫(Cuomo)签署了一项命令，对有西非旅行史、与病毒有“直接接触”的人实施强制隔离。
与此同时，纽约的医院和卫生应急等部门也在严阵以待。
根据白思豪办公室公布的一长串行动清单，纽约已经发起了一项耗资650万美元的地铁、数字和多媒体宣传活动，鼓励人们在出现症状时注意个人卫生；启动事故指挥系统，集中机构资源。与此同时，纽约市卫生局和医院系统在所有11个急诊部门进行演练以评估准备情况后，启动了其紧急行动中心。
纽约消防局还对COVID-19疑似病人实施电话筛查，调度员会询问病人的症状和旅行史，在处理疑似患者时，救护人员可以配备适当的防护设备。值得一提的是，在2月处理华盛顿州金县生命护理中心(Life Care Center)多名老人感染事件时，由于防护不到位，截至3月2日有19名消防员出现类似COVID-19的症状，已被隔离。
此外纽约市卫生与心理卫生局(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Mental Hygiene)设立了一套病毒早期检测系统，用于部署疾病侦探。疾病侦探是流行病防控中很重要的一环，一是溯源，在出现社区传播病例时，争取能锚定源头；二是追踪，争取掌握确诊患者的密切接触者，并对这批人的健康情况进行不断的跟踪了解。
以纽约的第二例确诊患者为例。这名50多岁的律师不幸传染了其妻子、儿子、女儿、邻居和朋友一家。由于工作、学习、社交、宗教上的活动相当广泛，在疾病侦探的努力下，目前与这宗聚集性病例有关的人已经达到了1000人，他们均已被要求进行自我隔离。
比方说，这名男子20岁的儿子就读于曼哈顿的叶史瓦大学(Yeshiva University)，其中两名密切接触者已经被送往曼哈顿的贝尔维尤医院进行检测。而在学校的其他接触者均已留守在宿舍里，由校方提供食物，学校的健康中心也会对他们进行监测。
此外，这家人在新罗谢尔(New Rochelle)犹太教堂参加过活动。所以在梳理行踪后，韦斯特切斯特县(Westchester County)卫生专员下令停止犹太教堂的所有活动，2月22日参加“青年以色列仪式”，以及2月23日参加葬礼和成人仪式的人，都必须自我隔离。目前已经有超过100个家庭接到命令。
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将疫情传播的速度拖慢一点，但考虑到COVID-19在全球的发展速度和纽约的城市规模与多元化程度，大流行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这就意味着最后一个阶段的对策：社会疏远。

关学校、取消音乐会、准备处理尸体

一旦病毒在城市中传播，官员们将推广或实施旨在限制人与人之间接触的“社会疏远”准则。这包括了关闭学校、取消大型集会、建议远程工作等。
部分地区已经开始采取社会疏远政策了。在目前疫情最严重的地区华盛顿州，该州卫生部门周三鼓励所有企业允许尽可能多的员工进行远程办公；建议（但没有要求或命令）高危人群留在家中，尽量避免前往公共场所。
华盛顿州金县(King County)行政长官陶·康斯坦丁(Dow Constantine)告诉记者，这些建议应该适用于60岁以上的人；有心脏病、肺病或糖尿病等潜在健康问题的人；免疫力低下人士；以及孕妇。
尽管很难预测纽约当局是否或何时会实施同样的措施，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流行病学兼职教授、曾在CDC工作的杰弗瑞·克劳斯纳(Jeffrey Klausner)博士表示，在通常情况下，如果连续三天每天超过1000例确诊，就会实施社会疏远。但他也表示，“纽约的人口要多得多，也更复杂”。
“我认为这种建议很快就会出现，”Healix International的首席医疗官阿德里安·海茨勒(Adrian Hyzler)博士说。“我们已经认识到，这种病毒的传染性比最初预期的要大得多。”
社会疏远的第一步是关闭学校。这对保护未成年人、避免社区扩散意义重大。纽约市卫生和精神卫生局(DOHMH)最近研究了在流感季，学校停课对学龄儿童急诊室就诊的影响，发现在停课开始后两到三天，儿童急诊数量就开始下降。在2009年的H1N1流感大流行期间，纽约至少关闭了6所学校。根据CDC的指导方针，对于不太严重的大流行，学校关闭时间的上限为四周，对于严重的大流行，最长可以关闭12周。
目前在纽约，韦斯特切斯特郡的两个校区都宣布将关闭至下周一，弗农山庄(Mount Vernon)关闭了所有 16 所学校，哈德逊河畔黑斯廷斯(Hastings-on-Hudson)的三所学校关闭进行清洁。 

同时，纽约市的教育部门增加了校园深度清洁的频率。采取行动以确保所有1800所学校都有足够的卫生和清洁材料；向家庭发送了最新的联邦指南；并建议取消出国留学计划和由机构资助的前往中国、韩国、意大利、伊朗和日本等国家的游学校计划。 

但至少目前，纽约市不会开始普遍实施学校关闭，白思豪表示，目前全市公立学校的出勤率并没有明显变化，这意味着疫情并没有对各个社区带来明显的冲击，但DOHMH会和学校官员持续监测出勤率、儿童感染率、住院率，以及儿童在校外传播病毒的可能性等一系列因素，考虑是否以及何时关闭公立学区。
有了公立学校关闭这第一步，将会有各种配套措施陆续展开。由于全市预计有100多万学生“家里蹲”，许多家长将被迫在家里工作，尽管大型雇主可能已经要求他们的雇员这样做了。一旦制定了远程工作措施，下一步则会是限制大型社交聚会。百老汇的演出可能被取消，音乐会也可能被推迟，尼克斯和网队可能会像上周在伊朗和意大利的足球队那样，在空荡荡的体育场比赛。与学校关闭一样，其他社区一级的社会疏远措施可能持续4到12周。
但即使到了这个阶段，基本服务仍将继续运作。电网将继续运行，地铁很可能会按照修改后的时间表继续运行。本周早些时候，MTA宣布已经在讨论轨道交通应急方案。(2011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只有4%的流感感染发生在地铁上。)
维护运输系统对确保每个人都能获得医疗服务至关重要。2010年，DOHMH确定了最容易受到流感大流行影响的社区，其依据主要是这些社区离医疗中心的距离。科尼岛(Coney Island)、布朗克斯(Bronx)西南部、晨边高地(Morningside Heights)、贝德福德-史垈文森(Bedford-Stuyvesant)、纽约东部和皇冠高地(Crown Heights)是风险最高的地区。
社会疏远的连锁反应对医院的影响是最大的。卫生保健工作者要与有限的公共交通、留守家中的孩子和他们自己的健康问题作斗争，他们将加班加点地工作，以跟上不断攀升的病例数字。所以纽约州的一些医院系统已经开始扩建托儿所，确保医护人员没有后顾之忧。
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周三表示，如果疫情爆发大流行，美国仅拥有所需的1%的口罩(仅供医护人员使用)。国家紧急储备的药品和医疗用品目前约有1,200万个医用级N95口罩和3,000万个外科口罩，而实际需求约为35亿。

周三，白思豪表示，全市各地的医院已经额外留出了1200张病床。纽约州估计，一旦发生严重疫情，全州医院将有100万人入院，每天多达26300人。医院管理人员有必要取消择期手术，将资源用于更紧急的需求。
关键的供应将越来越难获得。2015年，纽约州发布了在严重流感大流行期间如何合理分配有限资源的指导方针，预计将需要18619个呼吸器——比医院的储备多15783个。N95口罩和面罩等基本医疗用品的需求甚至会更高。不过据《纽约时报》报道，纽约州一直在三个温控仓库中储存医疗物资，各医院也都有自己的库存储备。
绝大多数的死亡将发生在医院（据估计为70%），而在传染病大流行中，处理所有的尸体本身就是一个严峻的挑战。美国首席验尸官办公室(Office of Chief Medical Examiner)发布了一份有关大流行的指导意见。如果死亡率为2.1%，纽约全市将有将近5.1万人死亡。
对此，纽约也已制定计划，由殡仪师、法医摄影师和医学生等专业人员组成的尸体收集队，每天将可收置50至5000多具尸体。在死亡高峰期，可容纳44具尸体的移动冷藏库将被安置在城市各处。为了处理尸体，纽约可能需要提高火化能力。作为最后的手段，纽约市计划把尸体送到长岛海峡内的哈特岛(Hart Island)，在19世纪晚期，黄热病患者送到这个岛上隔离，这座被称为“乱葬岗”的小岛已经掩埋了超过100万孤魂。
很少有哪个城市像纽约这样，拥有应对流行病所需的丰富医疗基础设施。
“纽约处理传染病爆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它有一段传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伤寒病之前，”约翰·霍普金斯卫生安全中心的传染病专家艾米什·阿达尔贾(Amesh Adalja)博士说。“他们处理过埃博拉病毒、西尼罗河病毒、炭疽病毒，以及许多其他卫生部门没有遇到过的问题。”
如果一种疫苗被开发出来并迅速推向市场，纽约市也可以迅速进行群体免疫。在2009年H1N1流感大流行期间，纽约1200所学校的19.5万名儿童接种了疫苗，全市其他地区的5万人也接种了疫苗。1947年，纽约市在天花爆发期间为600多万人接种了疫苗。但是，在这一点上，即使是最乐观的估计也表明，离疫苗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作者为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詹涓，曾任《彭博商业周刊》中文版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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