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冲•纽约疫情日记 | 疫情中的生活诠释了荒谬主义 | 3.18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黛安的小窝 Author 王若冲
编者按
记得大一的时候教授解释戏剧中的荒谬主义。想想你在商场车库里找不到自己的车,绕来绕去,绕来绕去。无数次看到同款车型,无数次希望燃起,又无数次回到原点——还是没找到。就在你焦头烂额,濒临崩溃的时候,你发现自己就站在车子边上。
再次囤菜
昨天纽约政府在讨论要不要封城。大概世界上没几个城市有纽约这样的人口密度了,封不封城曼哈顿都是最危险的地方。另外就算没有病毒的威胁,不断有中国人被hate crime威胁。这几天我也不敢出门了,再囤一波菜吧。
大晚上规划了第二天的购物单,查清楚了三家我常去超市的开门时间,按照日程做好了规划:一大早去Whole Foods,那里七点就开门了;之后去韩国超市,多买一点速冻包子饺子囤起来;崔德九(Trader Joe’s)九点开门,多买点牛奶、肉馅和罐头;十点十五要去校医院抽血化验,实在来不及的话,就拖着我的购物车过去……
早上七点四十五到Whole Foods时,我才发现八点前能进去的只有老年人。门外已经围了一圈等待入场的、推着推车的购物者。大部分人都困惑于为什么商店不说明这个情况,几个人抱怨他们不得不一大早站在门外傻等。
我惊讶地发现,现在大街上已经肉眼可见有人戴口罩了。眼睛一扫,人群里必然有一个戴口罩的非亚裔人士。
离开崔德九前,校医院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今天还去不去。我以为自己迟到了,对方却语无伦次地说了起来:“因为最近的学生都——呃,反正我们要把病人分成,嗯……”
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总结道:“没什么,你来吧。”然后挂了。
真是没有道理的一通电话。
回去路上,发现恩典会(Grace Church)最近都取消活动了。不知道教堂要是在线直播弥撒,会是什么场面?
我和我的购物车在校医院前台排队取号,装满一车菜肉和包子的购物车陪着我查银行卡余额。三月初没花超过二十刀,倒是几天里囤菜、买酒精什么的,让我几乎花完了一个月的工资和父母给的生活费。
何况疫情期间,新租的房子不敢找室友,租金比原先多了不少。我又一次陷入到经济危机的焦虑当中。
焦虑中忽然收到邮件。纽大大三学生会组织的邮轮晚宴活动取消了,活动部退还给我两张票的票钱。我高兴了一阵,正因为“有钱啦有钱啦”而雀跃,轮到我取号了。面无表情的前台看了我的记录,又面无表情地说:“你这几次看病还没交费,一共六十刀。”
我坐下候诊。三位前台闲下来了,开始争论校医院的工作安排问题。“他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在家上班啊?”一个前台激动地说,“我就想知道,其他部门都可以在家上班,我们为什么不行?”
另外一个前台附和,第三个前台劝她这都是命,没办法。
最激动的那个人继续抗议道:“可是情况都这样了,我们也应该在家上班啊!我昨天看新闻,他们说这个病毒可可怕了……”
不管她是不是前台,但一个在校医院工作的人,看了新闻才知道新冠可怕。
前台没有戴口罩,进到诊室里,办公室里的医护人员也没有戴口罩,但接诊的大夫和护士们已经把医用口罩戴上了。看样子应该是规定的。
一位男护士给我抽静脉血,右胳膊上明显一条静脉。
“来,攥拳头!”他对我说,“然后松手!重复三次!”
我重复了三次。
“来来来,捏紧!”
我捏紧了拳头。
他观察了好一阵,终于决定下针。歪了,歪得彻彻底底。
男护士尴尬地跟我道了个歉,出去又拿了一份针。扎了止血带,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找我的静脉。我们肉眼都可见一根血管鼓鼓囊囊的,好像充满期待地对他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大爷来玩儿啊!”他一针下去,又扎歪了。
两只胳膊都没扎出血,男护士放弃了,打算找他的同事来给我扎。临出门前,他下意识地摘下了口罩,正要扔进垃圾桶,却又惊慌地戴了回去。
“不好意思啊,之前都是看发烧、流感病人的时候才要戴口罩,现在所有接诊的人都得戴了。我还不习惯呢。”他说着出门了。
我静静地躺在检查床上,盯着天花板冷冰冰的灯光,心想今天出门为什么没有看黄历。
每次在美国检查身体,护士们从来都是一针见血。尤其校医院那位走路有些跛脚的、胖胖的黑人女士,手艺当真了得。每次扎针前都会笑眯眯地对我说:“亲爱的,今天你要和我分享哪只胳膊呀?”抽完血压上纱布之后,她每次都会给我找一个超可爱的维尼熊创可贴,又一次笑眯眯地对我说:“谢谢你呀宝贝儿,今天你辛苦啦。”感觉整个人充满了阳光。
正想着这些事,又一位男护士进来了,决定给我手上来一针。也歪了,他也出去找同事。
最后一位女护士进来了。她平静地准备着针和装血的小管管(抱歉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叫什么),平静地和我讲各种防疫知识。虽然我早就知道了,比如要少出门呀,多洗手呀,和人保持距离呀,但是这让我心里踏实了很多。这人大概是靠谱的吧。
女护士摸了摸我胳膊上另外一处静脉,终于扎出了血。
窗帘
早上起得太早,为了抽血一直空腹到处血拼买菜,吃上饭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我吃了点面条,倒头睡到下午一点。我们的导演刘乐乐一通电话把我喊醒,我赶紧爬起来准备和他搬家。
搬家的过程是痛并快乐的。痛苦在于那么一大张桌子要塞进一扇小小的门,并且痛苦当初为什么要买这么大一张桌子。快乐在于,今日份健身完成了。
刘乐乐费了半天工夫帮我把窗帘杆装好了。晚上我决定把窗帘换成另外一个花哨点的,装上去却不太对劲,又拆了下来。来回好多次,我又一次陷入了荒谬主义的困境。
这时即将回加拿大的亚历山德拉打来一通电话,说走之前想再见个面。她来到公寓看我在装窗帘,三下五除二帮我装好了。她说她从小就在公寓楼里打工,天天帮人装窗帘。
▥ 作者介绍
王若冲,《飘二代》作者,纽约大学Tisch艺术学院学生。微信公众号:《黛安的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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