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 | 签证取消或停滞，现在是留学美国最坏时期吗？
最近几天，关于留学美国的坏消息接二连三传来。
就在昨天（9月9日），路透社报道称，有逾1000名中国公民表示收到了签证被取消的电子邮件通知，原因是“并不符合获取美国签证的资格”，其中包括留学生的F1签证和学者的J1签证。被取消签证的学生中有一些本科在华府针对的所谓中国“国防七校”就读，还有些是在中学时就读于这些院校的附中，比如西工大附中等。所学专业多为理工科，但也有文科和商科学生。
国务院发言人9日回应称，驱逐“高风险的研究生和研究学者”，是因为发现他们“适用于10043号总统公告的约束范围，因此不符合签证条件”。该公告于5月29日发布，6月1日执行，针对目前或曾经与中国军方有联系的中国学生，尤其是研究生和博士后研究人员。
近日还有多篇报道指出，在原本签发留学签证的高峰期7月份，美国向中国大陆发放的签证数量降至前所未有的最低点，总共只有区区145张。
种种迹象，是否意味着目前约36万在美国就读的中国学生正面临着政治局势的挤压？眼下真的已经到了留学美国最坏的时期了吗？
取消签证或有余波
9日下午，留学生们陆续表示收到了取消F1签证的电子邮件。
根据一份目前在网络上流传的在线文档，当中一些人目前身在美国，更多人在中国境内，本科以北京邮电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和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居多，但有少数人本科已经赴美，与中国军事实体的联系似乎只能圈定在其高中就读于西工大附中。在专业领域方面，多数为计算机工程、信息工程、通信工程等理工科专业，但也有读经管、经济等非敏感专业的学生。
而10043号总统公告，即《关于停止部分中国学生和研究人员非移民入境的公告》指出：中国政府利用一些中国学生（主要是研究生和博士后研究人员）从事非传统知识产权收集工作。对于持F或J签证进入美国从事本科以上学习或研究的中国公民，如果与“军民融合战略”有任何联系，将被暂停并限制入境，公告于2020年6月1日起生效。
从公告来看，暂停和限制入境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本科生以上（不包括本科）F或J签证；二是被证实与“军民融合战略”相关的项目和实体有联系，包括过去或目前在实施或支持中国“军民融合战略”的实体接受资助、工作、学习或研究。
“军民融合战略”是个非常笼统的范围，当时《纽约时报》引述美国官员的说法称，这些大学包括中国著名的“国防七校”，即西北工业大学、哈尔滨工程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和南京理工大学。预计约有至少3000名相关学校学生正在美国从事学习和研究。从目前F1撤销的统计来看，多数学生属于“七校”之列。
纽约华人资讯网询问了部分移民律师的意见，他们表示，如果取消签证的学生身在美国境外，对这一决定将难以上诉，因此面临无法来美国继续学业的问题；如果本人在美国，签证状态与在美国的合法身份这二者是分开的，因此暂时不用担心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的人随时出现在公寓门口，而且就算后续要驱逐合法入境的留学生，也一定会遇到法律阻力，但问题是这部分学生也将遇到一旦离境将无法返美的尴尬局面，而且签证被取消，可能会影响日后申请美国永居或入籍。
总体来看，此次取消中国留学生F1签证，打击面很大，而且似乎存在提取教育背景信息时一刀切、甚至将高中背景也一并调取的情况，与10043号总统公告所提出的条件不符，导致部分学生可能遭到误伤。更大的问题在于极大地打击了在美学生的士气，很多留学生用“唇亡齿寒”一词来形容目前的感受。
留学签证陷入停滞
除了既有签证突然被取消，今年留学生、尤其是初次申请F1签证的学生还碰到了另一个大问题：申请不上签证面签，导致可能无法如期赴美上课。美国国务院目前所能提供的最新近的数字是，截至7月份，向中国大陆签发的F1总共只有145张。
不过，对于这个数字，并不能单纯地解读为美国向中国留学生释放强烈的不友好信息。原因在于由于新冠疫情，美国自2月份以来先是中止了其驻北京大使馆和驻成都、广州、上海和沈阳总领事馆的签证服务，继而在3月基本关闭了全球的使领馆业务。直至7月15日，美国国务院宣布 “逐个岗位”逐步恢复常规签证服务。到目前为止，美国驻中国领事馆的各项业务仍未恢复正常运作。
来看具体数字，2019年7月，美国向中国大陆学生发放了21781张F1学生签证，作为对比，美国第二大的留学生来源国印度同期获得了15345张F1签证。台湾为2151张，香港特区为681张，韩国则是4315张。
到了今年7月，中国大陆固然减少到了145张，而印度也仅为110张，台湾、香港和韩国也均较去年同期有显著减少。
总体来看，今年7月美国向全球各地总共仅发放了57917张非移民签证，只有去年同期逾81万张的一个零头。而且由于领事服务于7月中旬才开始逐步恢复，业务种类也变少了，一个直观的对比是，去年7月国务院的非移民签证统计总共厚达93页，今年只有40页。
正是因为签证数量减少，加上美国境内的新冠疫情仍未得到控制，美国政策分析国家基金会(NationalFoundation for American Policy analysis)预测，今年秋季的国际新生入学人数可能会降至二战结束以来的最低水平。该基金会警告称，入学人数“预计将比2018-19学年的水平下降63%至98%”。
中国大陆相较其他地区有着一些共同的问题导致签证数量减少，但也存在一个特殊问题：由于政治气候、防疫和物流等因素，驻华工作人员尚未到位。
美国在中国大陆总计驻有约1300名外交官及其家人，从2月起他们中的多数乘坐包机从中国撤离，但目前仍未完全返岗，中美双方仍在就检测和检疫程序、航班频率以及一次可以带多少人回国进行磋商。
根据媒体公开信息统计，5月底，大约60名外交官乘坐第一架包机返回天津，7月22日，第二架包机到达上海，机上约有100多名外交人员及其家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们的未成年子女。
其后虽然路透社有消息称美方还计划于7月29日和稍晚安排两架航班送外交官分别前往天津和广州，但并未有相关报道。纽约华人资讯网就外交官返岗一事通过电子邮件向美国国务院要求置评，截至发稿时未获得回复。如果一共就只有报道中的这两架飞机送外交人员返岗，那么目前北京大使馆和广州、上海、沈阳、武汉总领事馆的人员配备显然存在着较大的缺口。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美国驻多国使馆都已经官宣表示已经部分恢复签证业务，比如美国驻印度大使馆表示已从8月17日恢复处理F1和J1签证申请，但驻华大使馆尚未对此提供任何信息。所以目前学生签证申请人遇到的是同样的处境：预约到了一两个月后面签的位置，但申请又会被取消。目前纽约华人资讯网根据留学生的反馈统计到的结果是，美国驻华大使馆已经统一将签证预约取消至10月2日，之后的签证面试是否能如期进行仍然属于玄学。
留学生另寻他途
无论签证发放缓慢是人员配备问题还是政策问题，但实际结果都是导致一些学生在学业和科研中遭遇了巨大障碍，尤其是一些博士生需要去实验室才能保住奖学金，因此一些需要春季学期入学的学生已经取道第三国，包括前往柬埔寨、厄瓜多尔、墨西哥等国申请签证。但在全球疫情和政策风险夹击下，这样做也仍然面临着很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美国高校了解国际生的处境，比如耶鲁大学媒体关系主管凯伦·皮尔特(Karen Peart)表示，学校理解很多即将入学的中国学生未能获得签证，并会为这些学生提供各类网课和其他教学资源。很多美国大学难以承受失去这些外国学生的后果。仅中国学生就带来了150亿美元的学费收入——学校正在设计各种有创意的想法，试图留住这些学生，但有时一所学校的努力并不能逆转如今的整体局面。
比方说，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已经与包括北京大学在内的十多所大学展开了合作。学生们在参加康奈尔的“远程学习”(StudyAway)项目的在线课程的同时，还将在这些校园里上课。
来自浙江的段赞西(Zancy Duan)本科在台湾就读材料学专业，她拿到了包括康奈尔在内的几所大学的硕士学位录取信。但她选择放弃这所常春藤盟校，在4月份时匆忙开始申请欧洲的大学。段同学对《今日美国》表示，她做出这个决定有几方面的考虑：新冠疫情；川普总统对留学生的一系列不友好的政策，以及他将疫情归咎于中国导致的种族主义危险。而且她怀疑就算申请赴美留学签证也可能会被拒，因为她的材料学专业属于受签证限制的“敏感”专业。
最后呢？段同学选择去伦敦帝国理工学院，她说促使她选择英国有个重要原因在于，该国重新引入了“毕业后工作签证”(graduate route post-study work visa)，这种签证允许国际学生在完成硕士学位或博士学位后在英国生活和工作两年以上。段同学说，在过去这几个月里，她有很多原本打算去美国留学的朋友都转而申请了新加坡、香港或欧洲的学校。
几十年来，美国一直是中国学生出国留学的首选之地。但从2017年起，川普政府对在美国大学学习的中国公民进行了越来越严格的审查，尤其是在科学和技术领域。美国国务院从2018年6月11日开始，将敏感研究领域的中国研究生签证期限从5年缩短为1年，包括生物技术、计算机科学、航空航天、机器人制造应用和先进制造等学科。
受此影响，中国学生留学美国的意愿已经开始减弱。据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英国今年首次超过美国，成为他们首选的留学目的地。该公司对中国学生的一项调查发现，42%的学生希望去英国学习，而只有37%的学生选择了美国。与四年前相比，这是一个显著的逆转，当时30%的受访者希望去英国学习，46%的受访者计划去美国学习。这个结果与咨询公司启德教育的数据是一致的，启德的研究也发现，英国在2019年超过美国，成为中国最大的留学目的地。
市场咨询公司前瞻产业研究院表示，英国和美国是中国留学生的首选，但目前人们青睐英国，这不仅是因为中美关系紧张，吸引他们的原因还在于，在英国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的时长更短，移民经历更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