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 | 德州和巴西，意想不到的抗疫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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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江南
文：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在新冠疫情在全球扎根一年以来，这是许多人第一次真正感觉能松一口气了：在全美范围内，新冠肺炎病例数在过去几个月稳步下降，疫苗接种正在快速推进，拜登承诺美国将在5月份为每个成年人接种疫苗。
这将意味着很快孩子们可以真正地重返学校面对面上学，员工们返回办公室，而在今年夏季前后，许多人可以更自由地出行度假，这当中也包括中美之间采取较为宽松的检疫措施。
但是，这种乐观情况很快就被意想不到的变局所掩盖：在美国国内，德州等五州宣布撤销对戴口罩的强制要求并全面开放商业，这可能会对其他地区产生影响；与此同时，巴西疫情进入无比危急的时刻，新冠死亡人数不断达到新高，而该国的病毒变种将越过国界，挑战疫苗的有效性，并给全球公共卫生带来威胁。
五州全面重启，对全国产生连锁反应
周二（3月2日），德州州长格雷格·阿博特（Greg Abbott） 表示，他将“100%开放德州”，并将发布一项行政命令，将于3月10日生效，取消他之前的大部分命令，包括对商业设施密度的限制和7月2日全州范围内的口罩命令。
同一天，密西西比州州长泰特·里夫斯（Tate Reeves）在推特上说，从周三开始，所有郡关于佩戴口罩的规定将被取消，企业将被允许全面运营。他说：“我们不再告诉人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此外，阿拉巴马州、蒙大拿州和爱荷华州的州长也宣布，将取消有关佩戴口罩的规定。此外，美国还有其他12个州要么从未有过口罩令，要么已经取消了这种政策。
这些命令让人费解。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简称CDC）主任罗谢尔·华伦斯基（Rochelle Walensky）周一刚刚警告各州，虽然过去几周病例大幅减少，但已经进入平台期，怀疑这与大量英国变种病毒开始传播有关，因此不应过于急于取消遏制措施。
此外，这几位州长都声称重新开放的理由是病例数字有所改善，但德克萨斯和密西西比的情况仍然比大多数州更糟。在考虑新发病例、检测阳性率、住院人数和死亡人数这四个指标时，这两个州的数据都比全国平均水平更差。而且一些公共卫生专家认为，德州和密西西比州的新发病例数虽然趋于平稳，但可能跟大规模冬季风暴导致该地区大部分地区瘫痪、许多居民数日足不出户有关。
公共卫生专家普遍谴责上述几州的举措，并警告说，这些政策可能会对美国其他地区产生影响。他们最担心的是，这可能会加速新发感染，而在疫苗大规模接种期间出现新发感染增加，最危险的结果是——更危险或更耐药的病毒变种不断进化。
哈佛大学陈曾熙公共卫生学院传染病专家埃里克·鲁宾（Eric Rubin）说，“无论德州做什么，对这个国家的其他人都很重要。”他指出，德州是美国人口第二大州，也是自疫情开始以来新冠感染人数位居第二的州。
鲁宾说，他理解各州需要重新开放经济，但他认为，重开企业、学校和其他实体，与坚持继续戴口罩是完全没有冲突的。
“取消戴口罩能有什么意义呢？”鲁宾说。“从经济角度讲，没有理由不戴口罩。”
耶鲁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流行病学副研究员约瑟夫·福弗（Joseph Fauver）一直在研究这种病毒的变种，他说，放松此类限制可能“在传播风险仍然非常非常高的时候，鼓励更多的风险行为”。
福弗指出，眼下对美国来说是一个关键时刻：疫苗接种正在增加，而变种病毒继续在全国蔓延。
卫生专家特别关注的是首先在英国发现的B.1.1.7变种，现在该变种已经出现在美国46个州以及波多黎各和华盛顿特区。
伦敦卫生与热带医学学院传染病数学建模中心的研究人员3月3日公布的证据显示，携带这种变异病毒的人能比旧版本的病毒多感染43%至90%的人。
“现在就放松实在是太早了，”福弗表示。“这很危险，会导致更多的死亡。”
鲁宾对此表示同意，并补充说，疫苗和更多变种搅在一起是一种可怕的组合，他解释说，随着接种疫苗的人越来越多，病毒可能会继续变异，从而继续传播。
他说：“病毒一直都在发生变异，随着建立免疫力的人越来越多，需要担心它会积累突变，从而绕过免疫力。”
疾控中心主任敦促人们不管各州怎么决定，都要戴上口罩，保持距离，坚持洗手，避免大型集会。
这些州的地方当局和企业也表示，他们将继续执行自己的口罩规定。
在密西西比州，尽管州长宣布了这一决定，许多城市仍承诺继续要求佩戴口罩。杰克逊市市长乔克韦·安塔尔·卢蒙巴（Chokwe Antar Lumumba）周二下午表示，该市佩戴口罩的命令将继续执行。
他说：“当卫生专家告诉我们仍然要戴上口罩并加强防护措施时，相反的做法是不合理的。”
一些企业也采取了同样的做法，其中包括一些全国最大的零售商，他们坚称，不管州政策如何，他们都将继续推行口罩政策。
百思买（Best Buy Co.）、科尔士（Kohl 's）和优达（Ulta）对彭博新闻社表示，他们仍然坚持口罩的要求。CVS和沃尔格林药店（Walgreen）也表示不会放松要求。
移民又要背锅？
不出所料，拜登对这些决定持批评态度，直指这几位取消防疫措施的州长是“原始人”。
德州州长阿博特试图反击，为此，他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指控。他在推特上写道：“拜登政府不顾后果，释放了数以百计的非法移民进入德州社区。必须立即结束这种让德州人和美国人暴露于新冠肺炎的无情行为。”
移民来到美国时，也引入了危险的传染病，这种论调属于老生常谈。2014年，大批未成年人为了逃离中美洲的暴力而来到美墨边境，保守派媒体也重复了同样的论调：移民带来了疾病。但德州几个接纳移民的主要城市市长表示，移民在入境时有标准的筛查程序，如果检测呈阳性会实施就地隔离，而且目前入境德州的人并不多，阳性率也低于德州现有水平。
有两组人会试图通过德州入境，目前尚不清楚阿博特具体指的是哪一类。其中一个团体采取的路径是川普时代遗留下来的移民保护协议（MPP），他们一直停留在墨西哥马塔莫罗斯难民营，等待寻求庇护。上周，他们被允许进入美国，两个港口每个每天允许入境300人。
国土安全部部长亚历杭德罗·马约卡斯在一份声明中说，MPP的移民在获准入境前都要接受检查，只有在取得阴性检测结果的情况下才能越过边境。
另一组是非法越境的人，拜登政府仍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川普时代的美墨边境政策，边境巡逻队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被遣返。但是墨西哥不再接受一些家庭的遣返，再加上美国这边的拘留中心位置有限，迫使海关和边境保护官员让一些移民进入了境内。
布朗斯维尔市是一个主要的移民入境点，这里跟墨西哥的难民营只有一桥之隔，市长胡安·门德斯三世（Juan Mendez III）周四对《福布斯》表示，无论是哪一类移民，在进入该市时都会接受强制体检，阳性患者将在当地酒店接受隔离。
1月25日至3月1日期间，这个市一共接纳了1700余名移民，其中有108名检测结果呈阳性，检出率为6.3%，所有患者都得到了治疗和隔离，隔离酒店由当地的天主教慈善机构资助。同样是在1月25日至3月1日，德州共报告了约29.4万例确诊新冠病例，最近几天，该州平均每天约有4800新发例病例，阳性率略低于9％。
据市长门德斯称，德州另有几处移民入境点，比如麦卡伦和拉雷多，其检出阳性率也与6%这个数字相当。此外他表示，目前的情况并不紧急，城市没有被移民的数量压垮。
当然，任何阳性患者在越过边境进入美国后都有可能传播病毒，但这显然并没有对德州构成最大的威胁。在该州人口最多的哈里斯郡，也就是休斯顿所在的郡，周三新增病例超过1600例，它离墨西哥边境相当遥远，很难说这里的疫情也是由移民造成的。
巴西情况危急
美国（红线）与巴西（绿线）的新冠死亡人数比较，可以看到美国从1月初开始急剧下滑，而巴西则是从11月起持续上升。
除了内忧还有外患，最令人担心的是巴西。这个拉丁美洲最大的国家在持续刷新死亡人数纪录，其医疗系统处在崩溃边缘，该国26个州中有一半以上的卫生系统已达到或接近饱和状态。
周三，该国报告称24小时内死亡人数超过1900人，创下单日最高记录。周二新增病例近6万例，死亡人数1726人。过去一周巴西的平均死亡人数为1274人，这比两周前高出近25%。“这是一个战场，”南部城市阿雷格里港（Porto Alegre）的一名医生对当地电视台说，此前他所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和停尸房已经没有空间了。
巴西的新冠肺炎死亡人数已经位居世界第二——26万人，感染人数超过1070万人。该国未能减缓疫情爆发，加上缺乏疫苗，不仅造成了国内的悲剧，而且造成了全面的全球威胁。
巴西灾难性的健康危机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极右翼总统雅伊尔·博索纳罗（Jair Bolsonaro）博索纳罗。在过去的一年里，他散布阴谋论，嘲笑卫生措施，谴责封锁，破坏疫苗接种工作，声称新冠只是“小流感”。卫生当局恳求联邦和州政府官员实施更严格的封锁措施，以避免人道主义灾难。作为回应，总统和他的顾问圈通过11月选举期间的大规模集会和嘉年华庆祝活动制造了一次又一次超级传播事件。
事情本不必是这样的。巴西拥有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公共卫生系统，并积累了控制疾病爆发的大量经验。然而，2020年下半年他和圣保罗州长若昂·多利亚（Joao Doria）之间发生了一场权力斗争，导致疫苗的总体采购受到影响。
现在，他的卫生部长正忙于从辉瑞公司购买1亿剂，从强生公司购买3800万剂，但这些疫苗最早要到5月才能到达。因此，在巴西每100个公民中只有4人注射过疫苗，而在美国和智利，这一数字分别为24人和20人。
博索纳罗鲁莽的疏忽不仅让巴西陷入危险，也让全世界陷入危险。巴西病毒激增催生了一种名为P.1的新变种，它似乎更具传染性，更容易影响年轻患者，削弱巴西正在推出的疫苗的保护作用，而且似乎有可能再次感染已感染过新冠的人。到目前为止，P.1新变种已经蔓延到至少15个其他国家，在美国五个州已经发现了10例该变种病例。
与英国变种病毒一样，P.1变异病毒同样更具传染性。周一，来自牛津大学（Oxford University）和圣保罗热带医学研究所（Institute of Tropical Medicine）的研究人员以及其他研究机构的研究人员发表了初步结果，发现这种变异病毒的传染性是原始病毒的1.4到2.2倍。
还有另一个问题让研究人员感到担忧。据发表在《柳叶刀》上的一篇评论称，2020年4月底，巴西城市玛瑙斯的大规模疫情达到高峰，5月至11月期间，尽管控制措施有所放松，但该市的住院人数保持在相当低的水平。一项对献血者的研究显示，到2020年10月，76%的人口已被感染，照理说这个城市已经实现群体自然免疫了。
然后，今年1月，病毒又在玛瑙斯卷土重来，导致今年头两个月的死亡人数超过了2020年全年的死亡人数。这是怎么回事？科学家们担心，P.1变异正在重新感染之前已经感染过的人，这表明它可能会让那些拥有第一波抗体的人患病。尽管这一结论仍是尝试性的，但如果猜测属实，其影响会非常严重：病毒有可能挑战疫苗和自然免疫系统建立的免疫力。
巴西发生的事情不会停留在巴西。杜克大学流行病学家米格尔·尼可莱利斯（Miguel Nicolelis）在去年大部分时间住在巴西圣保罗，他告诉《华盛顿邮报》，“巴西是一个让病毒扩散并最终产生更致命突变的露天实验室。如果你允许病毒以目前的水平继续繁殖下去，你就打开了发生新的突变和出现更致命变种的大门，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个问题。如果巴西继续是这种病毒的滋生地，那么在欧洲或美国解决这场疫情又能有什么意义？”
尽管一些疫苗试验表明，即使它们不能预防这种变种病毒的感染，起码也能防止感染后出现重症，但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尚未接种疫苗。这意味着，即使那些已经康复并认为自己暂时安全的人，也可能仍处于危险之中，而全球各国的领导人可能会再次过早地解除限制。
尼可莱利斯警告说：“这事关世界。这是全球性的危机。”
这位科学家呼吁成立一个新冠病毒特别委员会，填补博索纳罗留下的领导真空，并立即在全国范围内封锁21天。然而，考虑到巴西这位总统的立场，这类措施几乎不可能实施。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他在周四向人群发表讲话说：“不要再抱怨了。你还要为这种情况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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