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 | 这个华裔参与国会骚乱后，在家中组织“读经会”筹划发动内战
上周五，来自北弗吉尼亚的27岁男子杨飞（Fi Duong，音译）出现在法庭上。在1月6日袭击国会大厦时，杨飞身穿全黑衣服，戴着一张日本能剧风格的白色面具，让人联想到安提法（Antifa）——只不过后来他承认，这样打扮是故意伪装。
周二，联邦检察官公布了一份针对杨飞（他有时还自称“孙悟空”和“吉姆”）的起诉书，指控他在1月6日非法闯入国会大厦。在此之后，这个有华人和越南血统、曾参加过海军陆战队的年轻人开始组建自己的民兵组织，他在家中组织所谓的圣经学习，但实际上与成员讨论的是如何制作炸药、监视国会大厦、进攻监狱、发动内战。当他被捕时，他手头有几支枪，包括一把AK-47，以及可以制造50枚燃烧弹的材料。
值得庆幸的是，联邦调查局的卧底特工取得了杨飞的信任，加入了他在网上的组织，在其尚未有机会发起实质性攻击之前逮捕了他。目前司法部指控他犯有四项联邦罪行，包括非法进入国会大厦禁区，妨碍计票和扰乱秩序，但并不包括计划或实施暴力。与其他右翼极端分子所面临的指控相比，他所面临的指控微不足道。不过他还没有被正式起诉，未来几周对他的指控可能会扩大或调整。
到目前为止，已有545人在国会暴动中受到指控。杨飞似乎是曝光率最高的亚裔参与者，不过有许多视频和聊天群组信息显示，有至少上百名华裔美国人在1月6日那天涌入华盛顿，与其他支持川普的抗议者一道反对选举结果。目前尚不清楚其中有多少人之后闯入了国会大厦。
杨（Duong）是个典型的越南姓氏，纽约时间根据公开信息查找到了他的家庭住址和联系人亲戚，发现绝大多数关联人为越南裔姓氏，如阮（Nguyen）、黄（Huynh）、范（Phan）。杨飞的一位亲人曾是选美冠军，她在一次采访中称其外祖父是美国飞行员，家人于1990年凭借《The Amerasian Homecoming Act》（亚美混血儿返乡法案）离开越南来到美国，父母拥有华人、越南人和德国、爱尔兰人的血统。
杨飞于1994年出生，看来一直生活在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大港，只是在2013年将地址改为了海军陆战队位于南卡的一个邮箱，为期仅一年。法庭称他与父母孩子同住，但未提及婚姻状态。
1月6日暴动
根据联邦检察官长达14页的指控，当局最初是在1月6日上午知道杨飞的。当时他和一名男子在华盛顿自由广场（Freedom Plaza）附近遇到了一个人——他并不知道，此人是华盛顿警察局的便衣警察。
法庭文件称，27岁的杨先生问这名便衣警察是否是“爱国者”，这名警官说他是。当被问到同样的问题时，杨飞告诉这名警察，他是“参与者”。
调查人员说，当时杨飞身穿黑色衣服，他表示，这样是为了伪装成左翼组织Antifa的成员。
当天随着暴乱持续进行，这名便衣警察在当天晚些时候在国会大厦西侧露台的大理石围栏旁再次偶遇杨飞——根据法庭记录，此处属于禁区。
最重要的是，杨飞谈到了在袭击中戴着日本能剧风格的白色面具。之后FBI特工发现，国会大厦的摄像头捕捉到了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此外，还有众多Telegram上的照片和录像看来能确认杨飞的身份。在调查人员后来看到的视频中，法庭文件显示，杨飞大喊“我们来找你了，南希（佩洛西）”，并将一名抗议者推向参议院一侧的大门。
在此后与卧底探员的交流中，杨飞没有隐瞒自己参与了国会大厦暴动。
“他们砸门的时候，我就在正前方，”据一名FBI特工的证词显示，据称，在3月底的一次谈话中，他向那名FBI探员这样吹嘘道。“我还拍到了国会警察向我们发射橡胶子弹的镜头。”
“圣经学习”
几天后，1月13日，华盛顿警察局的便衣警察把杨飞介绍给了FBI的卧底特工，此后，这名特工与杨飞建立起了关系。
一个星期后，杨飞告诉对方，他加入了一个名为“cloak and dagger”的秘密组织，这个民兵组织由“热爱自由、思想自由”的《第二修正案》支持者组成，试图组建一个“强大的网络”进行抵抗运动，而他的任务是寻找志同道合的人，为弗吉尼亚州“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到今年2月，这名卧底特工已经赢得了杨飞的信任，并被邀请参加在杨飞位于亚历山大港的家中举行的会议，成员们称之为“圣经学习”。在2月12日的一次所谓学习中，这群人只讨论了《圣经》的两节经文，其余时间都在计划其他议程，包括脱离联邦、枪支武器和未来的战斗训练。
法庭文件说，卧底特工在会面中看到了多支枪支和成箱的弹药，民兵们还进行了健身、搏击和驾驶方面的培训。他们讨论了一个获得私人互联网服务器的计划，这样成员就可以“破坏潜在的执法监视”，将他们的通信内容保密。
该组织的一名成员在会上评论说，要为弗吉尼亚创建一个“半自治地区”。“我喜欢宪法；我不喜欢这个地区一直支持的民主党，”这名人士表示。
这个组织的目标是什么？杨飞告诉他的民兵组织，“我在这里的目的是统筹当前的形势，而这可以称之为第二次美国内战……重要的是，这部分人在政治上得不到解决的时间越长，他们就越绝望，也就越有可能诉诸暴力。”
监视国会
除了开会畅想未来，杨飞和他的组织具体做出了哪些行动？国会大厦在2月已经恢复了宁静，但杨飞似乎仍然想在这里有所作为，他与手下们讨论在国民警卫队对国会大厦周围设立的禁区收集情报。
卧底特工表示，他在2月10日收到了杨飞通过一个加密信息应用程序发来的信息，说他的一个手下在国会大厦外的“绿色区域巡逻”，正在整理一份关于执法人员的规模、活动、地点、制服、时间和设备的报告。
同一天，杨飞的一位助手发消息称，他们拍下了国会大厦东西部的照片，并将通过加密的云存储分享。根据指控文件，此人声称已经删除了视频，但表示杨飞有一份副本。
三天后，这名同伙提议在国会大厦周围进行一次“情报搜集”，法庭文件显示，杨飞同意现在是前去监视的好时机，但表示得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去餐馆之类地方，”他写道。“买点便宜的东西。四处走走。”
据报道，到今年4月，有新人开始参加这个秘密民兵组织的会议，其中有人据称来自极右翼民兵组织“百分之三运动”（Three Percenters movement）。成立于2008年的“百分之三运动”以一个错误的说法命名，即只有3%的殖民者参加过美国独立战争。至少有六名该组织的成员被指控与1月6日的事件有关。杨飞介绍说，他也曾参加过几次“百分之三”的集会，但宁愿保持独立。
检方表示，杨飞并非“百分之三”运动的正式成员，但他“一再表示愿意参与冲突，包括以暴力方式对抗与他观点不同的团体”。
例如，今年3月，他在该组织的加密平台上转发了一篇关于“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抗议活动引发破坏行为的新闻文章，并补充说，“调校好你们的步枪。”
在回应有关美国枪支法律趋严的一段对话时，他写道，“后果将是巨大的，有可能引发下一场激烈的国内冲突。”
芥子气、燃烧瓶
起诉书称，这名探员在接近5月底的时候，首次发现了杨飞对纵火装置的兴趣，当时他去杨家参加另一个会议，在车道上看到了五个纸箱，里面装着大约50个玻璃瓶。
在这天的会议中，杨飞和其他人谈到了如何用一些常见的家庭日化品来制作芥子气，以及用CS催泪瓦斯和军用食品的加热包来制作燃烧瓶。一名成员指出，做燃烧瓶是“恐怖主义，重罪”。杨飞表明他正有此意。
“呃，不然我弄那么多装着酒瓶子的箱子放在那儿干嘛？”他说。
“我不会[然后他讽刺地咳嗽了一下]，我不会想到在这些酒瓶里加一点泡沫塑料，一点机油和一些汽油。”
一名手下说：“你反正可以逃脱。我不能。如果我这样做，我就是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者了。”
杨飞回应道，“我会声称自己患有精神疾病。”
接下来的几周，这位卧底FBI探员一直在了解杨飞的计划，想确认他是否真的有能力制作燃烧弹，打算在哪里进行破坏活动。杨飞表示他已经收集了用于制作燃烧弹的聚苯乙烯泡沫塑料和酒，但推迟了购买燃料，“以避免被控共谋罪”。他告诉卧底探员，为了这个目的，他一直在保存汽车上的机油。
此外，他还需要对燃烧弹进行测试，讨论的地点包括西弗吉尼亚州的一个采石场、他的自家后院或弗吉尼亚州的一所前监狱。
劫狱
最终，他在6月把测试地点定在了一所前监狱。
6月中旬，他从亚历山大港的家中驱车前往约15英里外的洛顿镇（Lorton），在一家7-11便利店与卧底特工会面。他的目的是寻找一个地点，在那里可以测试他计划制作的一批燃烧弹。
来到这所曾经的监狱后，他对测试会留下的证据，特别是碎玻璃，表示了一些担忧，他说：“我在想，我们是否有办法合法地进行测试，比如争取在这里举办一场训练活动，我们能不能通过费尔法克斯郡官方搞定这件事？”
当他们离开监狱时，杨飞表示，他还是会在这里测试他的燃烧弹：“再等三个星期吧，现在我手头真的有点紧。我得过几个无聊的周末，呆在家里。”
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杨飞表示，他的一个想法是劫狱。
例如，在3月31日，在讨论了他在国会暴动期间的活动后，杨飞向卧底探员提出了将参与暴动并因此入狱的骚乱者给劫出来。
“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杨飞说。“每一次伟大的革命，你都要去监狱，把他们解救出来。只要弄清楚监狱在哪里就行，这应该是公共信息。”
"从理论上讲，这些警卫中有多少人是在保护人们闯入监狱的意义上配备的......从理论上讲，如果我们把人从监狱里弄出来，以增加我们的人数，甚至是为了制造混乱.....这样做是给系统增加压力。”
杨飞称，他已经做好了“卷入战争或冲突”的准备，他正在撰写一份“宣言”，称：“如果我与联邦调查局发生枪战，而我没有活下来，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多地将智慧传递给我的儿子。”
他还讨论了如果遇到政府突袭，他从家里向外射击的射程将有多远，并说那里可能是第二个韦科（Waco）的地点。这指的是1993年联邦机构和大卫教派之间的对峙，该教派被指控非法储存武器。对峙最终导致该教派76名成员死亡，其中包括25名儿童及教派领袖。
1993年韦科事件现场
但杨飞也表示，他更希望实现和平脱离，而不是暴力冲突，而且他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为了“防御”。他告诉这名特工，这些燃烧弹是用来摧毁装甲车的。他一再推迟试验炸药的计划。考虑到他的行为并没有过界，而且没有前科，这让联邦法院法官不顾检方反对，决定将他释放在家接受软禁。
持续调查
在1月6日国会大厦骚乱中，已有逾500人被指控，当中包括来自极端组织“守誓者”（Oath Keepers）和“百分之三”的多名成员。其中，“守誓者”中已有数名成员对指控认罪并同意与检察官合作。
此外，也有些人看来并没有加入极端组织，只是在当天被情绪裹挟，比如49岁的印第安纳州居民安娜·摩根-劳埃德（Anna Morgan-Lloyd），她当天在国会大厦呆了大约10分钟。此后她承认了在国会大厦游行示威的一项轻罪指控，她被判处三年缓刑和500美元的赔偿金，还被判处120小时的社区服务。
法庭文件显示，摩根-劳埃德向法官道歉，并说她后悔参与了国会暴动。
“我只想向法院、美国人民和我的家人道歉，”她在法庭上说。“我去那里是为了和平地表示对川普总统的支持，我为这变成了野蛮的暴力展示而感到羞愧。”
她还说，她去华盛顿是为了参加川普当时举行的“拯救美国”集会。
她的律师告诉NBC新闻，她“在1月份支持前任总统”，“她完全接受拜登总统作为我们国家的领导人”。
“这远没有结束，”FBI局长克里斯托弗·瑞在7月7日说。“我们不仅在努力追究这次袭击的责任，而且还在了解更多。”
在起诉至少165名被告攻击、抵抗或妨碍警察或员工的过程中，FBI收到了21万多条线索，该局仍在搜集更多线索与证据。
参与骚乱的华裔
在此次骚乱中不乏亚裔美国人的身影。据BBC报道，在1月6日，有100多名华裔美国人涌入华府，与其他支持川普的抗议者一道反对选举结果。人群中数十人挥舞着美国国旗，高喊支持川普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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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抗议者告诉一位华裔YouTube博主，这一天将标志着华裔美国人的新时代。“我们真的成为了美国人。我们终于进入了美国的政治领域，”这名中年男子用普通话说道。
目前尚不清楚其中有多少人继续闯入国会大厦。此后有一段视频在一些Telegram华人群组中传播开来，画面显示国会陷入混乱，一名男子在背景中用普通话和英语高喊美国宪法序言：“我们占领了国会大厦……我们人民。伟大的人民！”
当大多数美国人开始谴责对美国国会大厦的袭击时，这些群组删除了与骚乱相关的消息历史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