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两千万美国人学生债务或将大赦，但大学学费还是太贵了

Original 詹涓纽约时间 2022-09-11

《纽约时间》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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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詹涓

美国总统乔·拜登周三宣布了等待已久的学生贷款减免计划，称将减免疫情期间收入低于12.5万美元的借款人1万美元的学生贷款。在大学就读期间获得佩尔助学金（Pell Grants）的人将有资格获得2万美元的债务减免。佩尔助学金是给低收入学生的助学金。

此举将足以让数百万人彻底甩掉学生债务：在4300万联邦贷款持有者中，有1500万人的债务低于1万美元，而这些借款者通常最有可能无法偿还贷款。教育部提供的一份分析报告显示，总的来说，该计划将消除约2000万人的学生债务，对于标准的10年期还款计划，有余额的借款人每月还款平均减少250美元。

自2020年3月以来，政府已经暂停偿还学生贷款，而到了2023年1月，欠了的款项又将需要继续开始偿付，此举将可能让现金流压力最大的一部分年轻人获得喘息之机。

在拜登宣布这一消息之前，人们已经猜测了几个月，如果不遭遇法律挑战（大概率将在联邦法院上面临挑战），拜登有机会立即为数百万需要帮助的人提供经济援助。但这项寻找中间立场的尝试在左右两边都受到了批评，左派指责它幅度过小，有失公平，右派担心它会进一步加重通胀。此外，防止人们在未来陷入学生债务陷阱的挑战仍然存在。无论数额多少，消除学生贷款债务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大学学费太贵了。

以下是我们对该政策的了解。

我有学生贷款。这个举措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你在2022年6月30日前获得了联邦“直接贷款”（这是最常见的学生贷款类型），你就可以申请减少未偿余额。所有直接贷款都是合格的，包括对家长和研究生的贷款。

如果你符合条件，而你的余额少于1万美元，贷款将被取消；如果你在大学入学期间获得了佩尔助学金，可被减免的金额最高可达2万美元。

但是：只有在2020年或2021年个人收入低于12.5万美元或夫妻共同收入低于25万美元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减免。

美国教育部在周三的一份新闻稿中表示，800万借款人可能会自动获得资格，因为教育部已经掌握了他们的收入信息。这意味着大多数人还是得自己申请。教育部表示将在今年年底前上线申请页面。

如果你不符合减免的条件，或者在抵扣了1万或2万后仍然还有欠款，将需要在2023年1月开始恢复还款。

大约有1000万人，也就是四分之一的学生贷款借款人，他们的联邦学生贷款不是“直接贷款”。在2010年之前，这些借款人大多是通过一个现已不复存在的项目获得贷款的。在该项目中，私人银行发放学生贷款，由联邦政府提供担保和补贴。还有一些人通过联邦政府资助的珀金斯贷款计划（Perkins Loan program）直接从他们的大学贷款，该计划也已不复存在。教育部表示，目前由联邦政府持有的非直接贷款和珀金斯贷款将有资格获得豁免，至少私营实体持有的少数非直接贷款，目前还在探索解决方案。

如果你从私人银行或贷款机构申请学生贷款，而联邦政府没有参与，你仍然欠这笔钱。

这一切听起来好复杂，又有1万美元上限，又有收入限制，为什么不能免除所有的贷款呢？

拜登政府选择这一政策是出于政治、政策和法律的综合考虑。简单说，拜登的想法是帮助“顶层中的底层”：有大学学历的人收入相对更高，帮助他们似乎是在帮助富人；但很多研究发现，最有可能还不上学生贷款的，是那些上了大学但没能毕业，学历没给他们的收入带来好处的人。

只有不到40%的美国人从四年制大学毕业，这些大学毕业生在很多方面的表现都比非大学毕业生要好得多。大学毕业生平均收入要高得多，不太可能长时间失业，更有可能结婚，更健康长寿，对自己的生活表现出更大的满足感。近几十年来，这些差距普遍扩大。

因此，许多经济学家对全面免除学生贷款的想法表示怀疑。这相当于一项主要流向富人的减税：上过大学和从大学毕业的美国人往往来自收入分配的上半部分。所以保守派的城市研究所（Urban Institute）曾指出，“教育债务不成比例地集中在富人当中。”

然而，贷款减免的想法却在政治左派中流行起来。随着民主党越来越成为生活在昂贵大都市地区的大学毕业生的政党，而大学学费持续上涨，许多千禧一代的收入增长却令人失望，贷款减免显然具有吸引力。

学生贷款减免是2020年民主党总统初选期间的一个热门话题。伊丽莎白·沃伦承诺，她一上任就会免除第一批5万美元的学生贷款。伯尼·桑德斯誓言要取消所有债务。乔·拜登在有关债务减免的辩论中采取了较为温和的立场，他承诺支持国会免除1万美元债务的行动。选民们选择了拜登。

拜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工人阶级的民主党人。（他来自特拉华大学，是该党自沃尔特·蒙代尔以来首位没有常春藤盟校学位的总统候选人。）他说他不想资助那些借钱攻读常青藤大学学位的有钱人。白宫很可能会担心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新闻：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拿到了高达五位数的支票来划掉他们在法学院的债务，而与此同时，不太富裕的家庭却在为支付汽油和食物而苦苦挣扎。所以，最后拜登的方案将免债福利主要对准了低收入的大学毕业生和辍学者，尤其是那些在低收入家庭长大的人。与其他潜在的债务减免计划相比，拜登的版本更侧重于中产阶级和低收入家庭。

1万美元的上限也反映了学生贷款规模与学生偿还贷款可能性之间的一种特殊关系。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一项研究发现，学生最容易在最小的贷款余额上违约，而在最大的贷款余额上违约的可能性最小。哥伦比亚大学的朱迪思·斯科特-克莱顿的一项研究发现，没有任何学位的借款人的贷款违约率为40%。对于那些拥有学士学位的人来说，这个比例不到8%。

许多有小额贷款余额的人都是大学辍学者。他们没有借很多钱，但他们与高等教育的短期接触也没有帮助他们赚取更高的工资，在劳动力市场上没有多大价值。

拜登计划的细节意味着，它帮助的是最有可能违约的人。“1万美元将免除数百万借款人的所有债务，”哈佛大学经济学家苏珊·戴纳斯基（Susan Dynarski）昨天在推特上写道，她本人也是第一代大学毕业生。她举了一个例子，“那些在社区大学上了一两个学期的人”。

在拥有联邦贷款的4300万人中，有1500万人欠债不足1万美元。另外900万还欠1万到2万美元。通过消除少数未偿还债务，拜登将免除大多数学生债务人的大部分或全部债务余额，尤其是那些违约风险最高的学生。

这合法吗？拜登的政治对手能做些什么来阻止他吗？

该计划能否实施仍有一些不确定性。拜登之所以通过行政命令来制定这项法案，是因为它在国会估计缺乏需要的票数，而反对者可能会在法庭上挑战它。

田纳西大学的罗伯特·凯尔森（Robert Kelchen）预测说：“让有关总统权力的诉讼开始吧。我不指望在一段时间内能实现减免，这可能会闹到最高法院。”

《高等教育法案》已经有将近60年的历史了，以前从来没有总统做过这样的事情。川普政府2020年决定暂停所有联邦学生贷款偿付，拜登已经多次延长这一决定，这一决定来自一项单独的法律，在疫情等国家紧急情况下授予总统权力。

有许多宪法条款、联邦法律和法律判例规定联邦机构有义务追讨未偿债务。怀疑论者还指出，国会已经制定了一些具体的学生贷款减免计划，包括在还款20年或公共服务10年后消除剩余债务的计划。

但反对债务减免的人也没法随随便便就去法院提告，声称这项行政命令是非法的。原告必须证明自己因这项命令而受到个人伤害。仅仅凭着纳税人的身份是不算数的。

如果真的有人或机构逾越了这种法律障碍，而联邦法官又真的受到挑战的某项行政令，法官通常会对诉讼立场采取广泛的看法。今年6月，最高法院西弗吉尼亚诉环境保护署（EPA）案的裁决对联邦机构在“具有重大经济和政治意义”的事务中扩大解释其权威的能力提出了新的限制。通过行政令提出贷款豁免，这在联邦法院的最终命运仍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假设法院允许贷款减免。这是个好主意吗？

许多共和党人公开反对免除贷款，今年5月，参议院少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说，“学生贷款社会主义将给每一个为上大学而牺牲的家庭、每一个偿还债务的毕业生、每一个为避免债务而做出不同职业选择的工人一记巨大的耳光。”

进步团体大多支持这项计划。

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的经济学家阿林德拉吉特·杜贝（Arindrajit Dube）在Twitter上称赞该计划是“救灾”的一种形式，解决了大衰退开始以来十多年来年轻工人的困境。

城市研究所（Urban Institute）的马修·钦戈斯（Matthew Chingos）指出，收入上限增加了黑人借款者获得债务减免的比例。黑人学生可能会借更多的钱，离开大学后偿还本金的可能性更小，而且更有可能违约。根据教育部的一项分析，典型的黑人借款人将看到他们的未偿余额减少一半，减免1万美元。

另一个潜在的可能是帮助女性。在所有的研究生贷款中，女性占了绝大多数，因为她们生活在一个高度性别化的劳动力市场中，在这个市场中，女性求职者往往被要求获得更高的学历，而通常撑得更少。这推高了她们的债务，减少了她们的偿债能力。

但这会给美国的通胀火上浇油吗？

一些经济学家认为在价格已经迅速攀升的情况下，贷款减免可能会加剧通货膨胀。

比尔·克林顿政府的前财政部长拉里·萨默斯（Larry Summers）在Twitter上表示，学生贷款债务减免“增加了需求，加剧了通胀”。哈佛大学经济学家、奥巴马政府高级经济顾问杰森·弗曼（Jason Furman）在twitter上写道：“在已经燃烧的通胀大火上浇上大约5000亿美元的汽油是鲁莽的。”

但也有些经济学家指出，是否会加剧通胀，这取决于消费者如何改变他们的支出。目前的计划认为，这或许只会轻微地增加通胀率。

富国银行经济学家普格利泽（Michael Pugliese）说，他预计该政策可能只会对通胀产生微弱影响，因为借款人实际上并没有获得现金，而是看到了债务削减和财富增长。他说，如果人们在邮件中收到了一张1万块的支票，或者他们的年薪增加了，他们可能会倾向于花更多的钱，但目前还不清楚，如果他们需要偿还的学生贷款减少了，他们的支出会增加多少。考虑到许多免除债务的人实际上缺乏任何可观的经济缓冲，他认为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会用这些钱来偿还其他债务，或者像许多家庭在疫情期间那样，将这笔钱的大多数存起来。

高盛和穆迪分析的经济学家也预测，该政策可能只会在短期内对通胀产生轻微影响。穆迪分析首席经济学家马克·赞迪（Mark Zandi）告诉CNN，综合这些影响，2023年的实际GDP将下降0.05个百分点，失业率将下降0.02个百分点，通胀率将下降0.03个百分点。换句话说，影响非常小。

“我们不是在谈论提高或降低一个百分点，甚至半个百分点的通胀。我们谈论的是一个非常小的影响，”经济和政策研究中心的联合创始人迪恩·贝克在电话采访中告诉CNN。“但对个人来说，这有很大的不同。它为超过一半的借款者消除了超过一半的债务。这是一件大事。”

如果说此举对通胀可能影响不至于过大的话，它对赤字会构成更大的影响。这些成本将由纳税人承担。

根据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预算模型本周的估计，对每个收入低于12.5万美元的借款人一次性取消1万美元的贷款，将导致约3000亿美元的损失。（这个模型未计入佩尔助学金获得者免除2万美元债务的成本）。

尽管3000亿美元对一个25万亿美元的经济体来说不算多，但学生债务减免的成本将抵消刚刚通过的《降低通胀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所节省的联邦预算赤字。

负责任的联邦预算委员会高级副总裁兼高级政策主任马克·高德温告诉CNN的波比·哈洛说：“所有削减的赤字都将被取消。”

真正的问题还在继续

无论数额多少，消除学生贷款债务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大学学费太贵了。

穆迪分析公司的数据显示，2000年至2021年间，大学学费的涨幅是整体通胀涨幅的两倍多。这还是在新冠疫情期间学费上涨放缓的情况下。

穆迪称，2021年，以消费者价格指数（CPI）衡量的一篮子商品的成本比2000年增加了57%，而大学学费飙升了167%。

很难想象消除一大块学生债务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前财政部长萨默斯说：“成本已经失控。人们不得不借一大笔钱，然后又难以偿还，这太荒谬了。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

如果贷款减免计划真的通过，未来的总统可能也会颁布行政令免除债务。但是，让学生和家长为上大学借入越来越多的资金，然后根据政治偶发事件偶尔免除贷款，这可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另一方面，如果今后没有相似的债务大赫，那么许多在明年和之后的几年里第一次申请学生贷款的人会举手问，为什么他们不应该得到同样的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