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日（五） | 长篇科幻连载
“从前，还说从前的人能在太阳底下乱跑、坐飞行器在天上飞来飞去呢，你信吗？”
作
者
简
介
再发芽，八九年生人，喜观影、读书，以编故事为乐。常想象在末世的残酷环境中，人的改变与坚守。希望能在神奇的设定、有趣的情节中，塑造鲜活的人物。代表作《记忆手术》、《大王的影子》。在“不存在”公众号及《漫客小说绘》发表过作品。
紫日
五 欺骗
（全文约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循着芮芮说的方向看过去，水潭对面果然有人在活动。在这样的光线环境下，不留神很不容易发现。
是四个人，正推着一个带把手的圆盘在绕着圈转动，一个系着绳子的重物也随之升高。绳子是绕过卡在高处的一根铁棍接在转盘上的。在重物升到过半的位置时，一个人喊了句：”放！”这四人就四下跳开，圆盘飞速回转，重物自由落体砸在地上，地上的落点处早已成了个满是泥浆的坑。砸地的声响通过这里的巨大空洞共鸣传播出去，能够以假乱真。梅勒斯他们因为眼看着这一幕，才能感觉出这声音确实与平日里听到的涌水声有所不同。本来在心底，他们还都是不愿意，也不敢相信水源真的会就此断绝。几百年来都平安无事，怎么偏偏现在没有水了？也许是我们想错了？而现在，无论如何也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玩这样的骗人把戏，有必要么？”林克觉得十分可笑，但又笑不出来。
“他们是想让我们死都死得不明不白的！”罗罗怒目圆睁，使劲锤了一下石头。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芮芮也不知是在问梅勒斯还是在问潘达。
怎么办？把没了水的消息扩散出去的话，说不定会立即引发暴动。峡谷中已经有了裂痕的秩序势必会全面崩溃，不知会有多少人还等不到没水喝就会死于非命。保持沉默？这里还有四个人，自己能说服他们吗？只要说服了潘达，其他人就不在话下。但就算是这样，也只保得了一时平安。十天、二十天之后呢？平民和贵族间积怨已深，势同水火，能够在找到解决办法前让他们消除隔阂，通力合作吗？况且，真的有解决办法吗？只一瞬间这些问题就在梅勒斯心中呼啸而过。刚才看到的真相令他如同坠入深渊，脑中一片空白。芮芮的问题才把他拉回到现实。
“好不容易才到这里，不想多待会吗？”潘达眉头紧锁，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显得不怎么搭配，“再等等，看看还有没别的发现吧。”
砸地的声音又响过几次后，乘着间隙坐在地上休息的那几个人交谈起来，声音传到这边能勉强听清说的是什么意思。梅勒斯辨认出这几个人都是贵族中已经成婚还未生子的成年男子，有一个还是自己的叔叔。峡谷中根据需要实行着极其严格的生育制度，连贵族也不能例外。
“我说，换班的怎么还没过来？实在搞不动啦。”
“行了吧，我都是只升到一半高就说放的，别抱怨了。”
“都四十多天了，每天三班倒真是吃不消。我老婆还问我说你不是去给人看病么，怎么每次一回来自己反倒像个死人一样。”
“唉，这样下去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只有等到水来……”
“不，我看水来之前事情就会有变。”
水还会来吗？说得好像以前停了又来过一样。听到这里，梅勒斯等人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刚刚太过慌张，没来得及想还有这个可能性。
“你这话怎么说？”
“这几天不是就完全没放水了么，看样子是在为下一步作打算了。”
“什么打算？好像你真的知道什么内幕似的。”
“你看看现在的水位，给所有人按正常的供水量放水，至多还能支持二十天。就算把低于闸口的那点水算上，也只能多维持十天。这还没算上种植的作物还得浇水的份。好在植物比人耐渴，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你的意思是？”
“他们有多少人？我们有多少人？他们是我们的十倍！数千人够用三十天的水，数百人岂不是够用三百天。如果水只供给我们用，那么久肯定能来水。”
“那他们不是要……”
“这还不是为了给文明保留种子，古话说断臂求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谁都不想这样，要怪只能怪运气不好。也不是我自己要求生来就是贵族的对不对？我要是不幸是他们那边的，也只会自认倒霉。也会理解为了延续人类文明这样的伟大目标作出牺牲是应该的。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求生，必须要有这样的觉悟才行。”
“哈，这话说的好不要脸。说实话，你们真的相信水还会来吗？”
“长老都说了，从前还有比现在断得更长的时候，还不是一次两次。”
“从前，还说从前的人能在太阳底下乱跑、坐飞行器在天上飞来飞去呢，你信吗？”
“这……这话可不能乱讲。”
“喂，我插一句，休息得差不多了吧。已经错过两次了，我怕隔的时间长了不好。”说这话的是梅勒斯的叔叔。
“看把你吓的，有谁深更半夜会注意这个。还勇者一族呢，你这胆子也太小了点。”
因为不掌握什么实用的关键技能和资源，“勇者一族”名号虽然听着响亮，但在贵族中实际地位较低，大部分都做着从属于其他贵族的专业的工作。
“哈哈，‘勇者’那只是故事啦，不说这个了。不过，长老们可是一再叮嘱我们事关重大，千万不能出差错，被知道我们偷懒的话……”
“莫说被知道，就算他们到我面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我在这里满头大汗、腰酸背痛的，哪里对不起他们了？我……等下。”
“怎么了？”
“瞧，换班的过来了……不，不对，是长老来视察了。快回位置上，动起来！”
这几个人飞扑到转盘上，把重物升到几乎要触顶才放下。
四位长老全数到齐。走在最前面的是峡谷中统管全局的白大长老。白长老须发皆白，瘦骨伶仃。走起路来脚步轻快，毫不拖泥带水。年轻时的从军经历让他到现在还保持着军人的做派。峡谷中的全职士兵一多半是从白家出的。接着是掌握水源分配、导流相关事务的叶长老。叶长老体型微胖，但不显迟钝。再是负责医疗、生产、传承知识等技术性工作的徐长老。徐长老戴着眼镜，刚经过小道时滑倒了一次，还好只折了一只眼镜脚，没打破宝贵的玻璃镜片。梅勒斯的父亲走在最后面，他也是四位长老中年纪最轻的，其他几个都是梅勒斯的爷爷辈。梅勒斯遗传了他父亲浓眉大眼的面相，可惜没继承到那双修长有力的腿。
那四人向长老们屈膝行礼，白长老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
“刚才怎么好一会没听到声响？”问这话的是徐长老，他指着转盘，“是不是这把手又出了毛病？”
“啊？这个……是，是的。不过，现在又能用了。”几个人不敢抬头。峡谷中的律法对贵族来说并不算严格，但在这样的非常时期，真要是认真执行起来，后果还是很可怕的。
“哦？那还真是巧的很，我们一到，坏的东西就变好了。看来这是个吉兆啊。”叶长老眯着眼睛盯着这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令他们出了一身冷汗。
“能用便好。最近人手比较紧张，各位辛苦了。”白长老手抚着胡子，略作思考，“考虑到这里的工作强度，过两天再安排一班人来减轻你们的负担。出了力，是绝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好好干，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和岗位需要承担。”
“我也抽时间做两个滑轮过来，让你们省些力气。”徐长老说。
“不辛苦，不辛苦！”听了白长老的话，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再要求什么，甚至都有点后悔刚才的所作所为来——至少暂时是这么想的。“现在有难，正是我们该出力的时候！”
“好，好！”白长老笑着点头。
“还是没有涌水的迹象么？”梅长老问。话刚出口，他就发觉这话说的不妥，不由得脸上一红。有迹象他们肯定早就主动报告了。这一问不是告诉他们，长老们对来不来水也是心里完全没底，且心情迫切么？
“没有，完全没有。”他们齐声回答。
“不着急，这还不到七十多年前那次断水一半的时间呢。那时我还是个小娃娃，看着大人们急得团团转，也没空来管我，我倒觉得好玩。”白长老是峡谷中年纪最大的人，是活的历史书，“行了，不耽搁你们做事，我们到那边看看。”
那几人退下，继续工作。长老一行绕着水潭，往梅勒斯他们这边来了。
梅勒斯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比刚才亮了许多。继续待在这里会有危险。若是被阳光直射，从这洞口到来路的狭缝处的距离足以致人死命。但话听到这里，能说走就走吗？
长老们刚好走到洞口下方停下，即是在这水源地中相距那几个人最远的地方，看来是有悄悄话要说。梅勒斯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决定屏息凝神，继续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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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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