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拉特纳巴尔岛食人族女性的参考书目注解之摘录十则 | 第55届星云奖入围最佳短篇
编者按:
本篇形式令人耳目一新,寥寥三千余字,以MLA文献目录条目的方式,通过百年跨度十段文章的摘抄,隐约讲述了某虚构岛屿上的食人族女性被殖民者带往英国生活、繁衍后代、遭遇文化和身份认同等困难的虚构历史。这篇故事显然不像传统的科幻小说,却以推想虚构的内容叩击当下社会的诸多矛盾热点。涵盖科幻、奇幻、恐怖体裁的推想小说,其一大特点正是用“假如……会怎样”的设问来推测、看待、反思我们遇到过、或正遇到、或可能会遇到的诸多问题。这篇短小精干的故事正是优秀的典范。作者简介
| 妮贝迪塔·森 | 孟加拉作家、编辑,来自印度加尔各答,毕业于2015年的号角西写作营,作品见于《播客城堡》《梦魇》等知名线上杂志。
关于拉特纳巴尔岛食人族女性的参考书目注解之摘录十则
Ten Excerpts from an Annotated Bibliography on the Cannibal Women of Ratnabar Is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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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妮贝迪塔·森
译者 | 罗妍莉
校对 | 孙薇、Mahat
[1]克利夫顿,阿斯特丽德 著。“海水染红之日。”《世界上的隐世民族》。劳特利奇出版社,1965年,第71-98页。
“甚少有故事悲惨如拉特纳巴尔岛民的遭遇。当一支英国探险队于1891年在岛上登陆时,他们全副武装准备应对敌意相迎,一如安达曼群岛上其他土著民族惯常的迎接。结果他们发现的却是一个原始的狩猎采集群落,几乎全由妇女和儿童组成。【……】随即上演了野蛮的文化冲突,土著人奉上的欢迎餐食被当成惨绝人寰的罪行,引发了一场由极度反胃的英国人发动的大屠杀……”
[2]费尔德温,霍滕西亚 著。《罪恶之源:一位女校长对后世称为“丘吉尔晚餐”事件的叙述》。威斯敏斯特出版社,1943年。
“拉特纳巴尔岛上有三名女童获救。其中一人在海上航行中去世,两人被带到了英格兰,受女王陛下庇护。这两人当中,有一人后来被丘吉尔学院录取,并在学院里获得了自己的教名,也有望能过上与故乡的野蛮状态天壤之别的生活。”【……】雷吉娜[1]确实是个聪慧的学生,学习勤奋,像海绵吸收墨汁一样吸收着传授给她的知识,只是有情绪失控的倾向,还容易忽然间对一个或多个其他女孩产生狂热的喜爱。【……】她和爱玛·耶茨在筹划那场污秽的盛宴时,两人在紧闭的房门后互相说了些什么悄悄话,我们谁也无法预料得到。
[1]意为女王——译者注,后文无特殊说明均为译者注。
[3]斯科菲尔德,埃莉诺 著。“将他者吃掉。”《口口相传》,纽约州立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56-89页。
“从历史上来看,女性一直肩负着准备食物的责任,这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或者说,人们要求女人而非男人限制自己的胃口、收敛自己的存在、约束自己的志向,这并不是无缘无故的。饥饿的女人是危险的。【……】男人是谈话的主宰者,女人则是供食用的盘中餐。而拉特纳巴尔人在敞开肚皮纵情大吃特吃时,当真冲着压迫者们把桌子给掀了。”
[4]莫里斯,维多利亚 著。“记忆、嘴巴、母亲:拉特纳巴尔人在葬礼上的食人行为。”《民族志理论期刊》卷二,第2期,1994年,第105-129页。Jstor期刊存档系统,DOI:10.2707/464631。
“我们生来就都是食人族,我们的母语是嘴巴的语言。当拉特纳巴尔人吃掉死者的时候,她们拥抱的正是克里斯蒂娃[2]所称的‘卑贱物’——内脏、污染物、血液、胆汁、胎盘,还有我们与女性身体联系在一起的不洁肉体。她们对死者说:回归于我们,永远成一体。【……】她们几乎从来不生儿子,只生女儿,其原因还有待科学作出解释,不过她们的社会在本质上属于母系社会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她们摒弃了父系象征的那个洁净而理性的世界,反倒仍旧困于一种由母系符号代表的亲密得近乎狭隘排外的关系中。”
[2]Kristeva,即朱莉亚·克里斯蒂娃,法国当代女性主义理论家,在《恐怖的权力——论卑贱》一书中围绕“卑贱”展开理论分析,指出尸体作为卑贱的顶峰,人类对尸体等污秽的恐惧实际是对主体与客体之间界限消失的恐惧。
[5]阿司皮奥蒂,爱丽 著。“吞噬之爱:爱玛·耶茨与雷吉娜·高尔。”《二十世纪女同性恋史》,珍娜·阿特金森编辑。帕尔格雷夫·麦克米伦出版社,2009年,第180-195页。
“爱情是什么,竟会让我们失去理智?是什么让一位年方十七的少女从肋骨处割下一片片肉来,又重新系好衣服,遮住大部分被鲜血浸透的绷带,把来自自己身上的肉煮熟并端上餐桌,端给那所富家子弟云集的私立学校里她的同学们?”
[6]雷尼尔,理查德 著。“对于大众中近期谣言的驳斥。”《泰晤士报》,1904年4月24日,第14页。
“每家小报——那些价值简直比其用来印刷的纸张还不如的小报——都突击报道了发生在丘吉尔学院的可悲事件,对易受影响的年轻人的思想产生了冲击,对于这类淫秽的报道而言,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在求爱时加以模仿的行为忽然成了一时之间的新风尚,例如向心上人献上一根头发或是一截剪下的指甲供其食用,也许甚至是身上的一块皮肤,或者从刺破的指尖吮出的鲜血【……】至于说拉特纳巴尔人通过食用人肉而获得易形术的能力,或者实行童贞女生育的形式,对于这样的谣言——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是纯属夸张的说法,这种传闻的拥趸很可能是把真实事件与罗刹女这个神话人物混为一谈了,后者是东方神话中的女魔头。”
[7]高尔,莎莉妮[3]。“若你闭嘴倾听,庶民[4]就会发声。”《交叉性[5]采访录》,沙法特·沙班达里及哈罗德·辛格,2012年。
“【……】问题在于,只要是个人都在对拉特纳巴尔评头论足,却没人听我们诉说,也就是我们这些移居海外的拉特纳巴尔人本身。我要是非得再跟某个在我面前引用克里斯蒂娃的白人女性主义者打交道不可的话……【……】不,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们的目标截然不同。他们想从我们的生活中汲取某种意义,而我们只想找到一种活法而已。我们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我们还活着,我们就在这里。我们彼此的……思想观念未必总是保持着一致,但我们不会隐居遁世,我们必须弄清楚我们对彼此而言意味着什么,怎样才能肩并肩地生活在一起。所以我们为何不发文呢?”
[3]这位莎莉妮·高尔与下文的卢普卡塔·高尔、阿香蒂·高尔及“作者”拉妮塔·高尔等人皆应为雷吉娜·高尔的后人,沿袭了拉特纳巴尔岛的母系社会传统,从母姓。
[4]指被权力压迫的群体,缺乏话语权,在历史中属于他者,由掌握权力的一方代为发声。此处系指拉特纳巴尔岛民。此处是向知名印度裔学者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的著名论文《Can theSubaltern Speak?(庶民会发声吗)》致敬。
[5]交叉性(Intersectionality)理论最早由美国法学家金柏莉·克伦肖提出,以“交叉路口”来比喻黑人女性遭受着性别和种族相交织的歧视,该理论主张社会压迫不仅作用于单一的身份范畴,如种族、性别、性取向、阶级等,而是在相互连索的等级与权利结构中作用于所有这些范畴。
[8]高尔,卢普卡塔 著。《女儿的自白:卢普卡塔·高尔书信集》,玛丽·阿诺利克编辑,执政官书屋,2010年,第197-216页。
“母亲不知道。爱玛在筹划什么,那天晚上的食物里放了什么,她毫不知情。这个秘密我守了这么多年,不过既然她早已离开人世,而我也老了,我觉得我终于可以把它说出来了,至少可以说给你听,我亲爱的,若只要这样,便能让我在离开这人世的时候卸下它的重量,那该有多好。【……】爱玛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要紧吗?爱情、愚蠢、渴望相信魔法和法力、对母亲所谓的异域血统怀着扭曲的痴迷,这有什么要紧呢?反正她那么做了。事实上,我对此心怀感激。无论她是出于怎样的动机,那顿饭都给了母亲逃离那地方所需的一切。如若不然,我就不会出生,不过那又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即便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还是可以说我身上仍然有点爱玛的影子。”
[9]高尔,莎莉妮 著。“我们永远无法归乡。”《盼归的流离者:年度人文学术讨论会》,2008年5月,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普林斯顿,新泽西州。
“我们知晓拉特纳巴尔岛的坐标。空中勘察已然证实,岛上仍然有人居住。可是我操着一口英国腔,穿着一身英式衣服,登岛的时候,怎样才不至于让她们在我面前害怕地逃走呢?她们在1891年就学会了害怕。我们这些被偷偷带走的岛民后代该何去何从?我们被困在这两座岛屿之间,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座——对于敏感的英国人而言,我们的肤色太深;对于太姥姥的家园而言,我们如今又太像外人。我们身上流淌着拉特纳巴尔岛的血,口中讲的却是英语,我们该如何生活?”
[10]高尔,阿香蒂 著。“死者与佳肴2: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如果人们不喜欢你这样,也把他们吃掉。”《泼妇传媒》杂志,2016年11月2日,https://www.bitchmedia.org/article/eat-want-people-eat/2016。访问时间2017年12月8日。
“我的表姐莎莉妮是个乐天派。她相信要维持和平、和睦相处,不要捣乱挑事。那我相信什么呢?我看——女士们,咱们还是说实话吧,我们当中,谁不曾在某些时候恨不得把整个该死的世界统统吃掉呢?你知道我是在跟哪一个你说话。没错,就是你,出格的那个。你曾经竭尽全力要当个好人、当个不那么贪心的人。你夹着尾巴做人,希望他们因此就会更喜欢你,可是当然了,他们并没有,因为他们才是贪得无厌的人,会拿走你能给予他们的一切,还依然巴不得拿走更多。是时候别再夹着尾巴做人了。最重要的是,切记……可能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人,但我们无需让他们成为我们的一员。”
布莱克伍德教授的社会学402班作业,作者拉妮塔·高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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