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苏莞雯的新长篇《龙盒子》第1章第5话~
【前情提要】
在学校后山，罗小象用叶泽给的特殊眼镜连上了沸龙的视角，发现天气变化与沸龙有关。天黑后，山下因大雨出现积涝，老师学生迁移至山腰建立了一个临时营地。罗小象看着热闹的营地，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 苏莞雯 | 科幻作家、独立音乐人，北京大学艺术学硕士。擅长在日常生活场景中展现惊奇想象。代表作《岩浆国》《九月十二岛》《奔跑的红》。《九月十二岛》获豆瓣阅读小雅奖最佳连载。长篇《三千世界》即将出版。 龙盒子
第一章 冰蓝的沸腾
05 危险的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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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拿点吃的回来。”罗小象对沸龙说，“水淹到下面了，我也有点担心我表妹。”说实话，他并不那么担心罗灵均，反而有点羡慕她。那么多人像郊游一样聚在一起，一定有说有笑吧。他从腰上解下锁套，把沸龙的嘴巴锁上了：“我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天气越来越坏，到时候别人盯上我们就糟糕了。你在这里等我吧。”他拍拍沸龙，走出了小屋，朝山腰一路往下。这时候他才觉得，右脚已经完全属于自己了，湿漉漉的草地能走，陡峭坚硬的石头能走，甚至踩过泥水也无所畏惧。半路上，他停顿了下，往身后的路看了看。右眼已经不再能够透过镜片看到跳动的色彩。“看来距离太远就连不上了。”罗小象自言自语着，收起了眼镜。罗小象来到一只帐篷外头，抬起手，用袖子半遮着脸，叫住一名路过的男生：“怎么了？”“生病的人倒是不多，就是很多动物感冒了。都怪这个天气，就连老师也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天气。”没有人想成为罪犯，罗小象也不想。“不关我的事，是那个带相机的人先惹的沸龙。”他嘟哝着，试图把愧疚感丢开。等男生从存储食物的帐篷走开后，他也走了进去，拎起一袋食物。罗小象扭头看见是罗灵均站在门口，继续抓了一些面包和饼干往袋子里塞去：“你来得正好，正要找你呢。我的脚已经完全好了，没想到吧？” “嘿嘿，拿你们没办法，人人都想看它。”罗小象说，“在山顶呢。”“你刚才在潘潘的手机里留言说，你知道怎么操控天气？”罗小象掂了掂手中的袋子，觉得已经足够了，便系紧了它：“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其实这大雨，是沸龙引起的。”“现在那些想欺负沸龙的人，就要好好尝尝它的厉害了。”罗小象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想要牵起罗灵均，“走，我们去山顶，那里更安全。”罗小象又低头看了眼鼓鼓的袋子：“你……看不起我吗？”不要想——他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不要想别人的看法，也不要傻站着。他拖着脚步到了外头，又看了一眼慌乱却热闹的大帐篷，更加沮丧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的目光匆匆搜寻了一番，看到一只犀牛从草丛中立起脑袋。罗小象抱着袋子离它远了一些，然而一只大鸟扑腾着掠过他的肩头，差点把他撂倒。他站稳，又发现有大熊猫在树上看着他，一只狮子在他身后发出低吼……越来越多动物正在将他围住。它们盯着罗小象手中的食物，仿佛用眼神咒骂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偷。校园广播再度响起：“目前反常天气只发生于人工岛上空。由于大雨的影响，人工岛的对外通道完全被阻断，外部救援暂时无法进入，请大家留在安全地带，切勿独自行动。”寸步难行，这不仅是罗小象的处境，也已经成为人工岛上所有人和动物的处境。现在，四周这些动物们个个都目光森冷森冷的，在罗小象的视线中旋转，变形，威胁着他。不仅如此，愤怒的它们试图靠近罗小象。“我……我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只是来拿点吃的。”罗小象试图解释，却没有效果。这是怎么回事？动物们憎恨的不是他偷了食物，而是知道了这场大雨与他有关吗？它们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罗灵均传出去的吗？难道，这些动物眼中的世界，也有一些别人看不到的线索？罗小象有些战栗。怎么办？怎么办？丢下食物就跑，还是大声呼叫找人帮忙？找人帮忙的选项被他从脑中移出了，谁会帮他呢！至于把食物丢掉……他也不想白来一趟。草丛中又传来了动静，是有些分量的脚步声。这回又是什么猛兽？罗小象不敢转身去看。余光中，周围的动物有了些变化了：原本前进的不动了，原本在原地的后退了。脖子边上有寒气，罗小象小心翼翼移动脑袋。再看，是圆圆的蓝色眼睛。虽然沸龙嘴巴还捆着锁套，但有它一步一步摆着尾巴上前，其它动物不敢再靠近罗小象。罗小象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光，大颗的泪水又扑簌扑簌落下。他太难受了，既有委屈又有内疚，虽然也夹杂着一丝丝被沸龙保护的惊喜。这些混杂的情绪让他难受得要命，比消化不良时满地打滚还要难受。“既然你们对我不好，那就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他解开沸龙嘴巴的锁套，娴熟地将锁套系到腰间，然后充满期待地望向沸龙。“你不要怕。”罗小象凑近它，“把你看到的那些蓝色的小气团吞进肚子里，再打个喷嚏发射出来。”他没有拿出眼镜去看看周围哪里有蓝色气团。他希望沸龙的动作能再快一点，他等不及了。“对对，就是这样！”罗小象准备掩住耳朵，但沸龙却没了进展。喷嚏也不是想打就打的——罗小象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于是掏出蓝色羽毛项链，在沸龙的鼻孔前轻轻挠动。四下里，动物们发出躁动不安的声音。一只鹦鹉停在了树上大熊猫的头顶：“出什么事了——”它话音刚落下，就在沸龙的一声喷嚏中整个变了形：羽毛全部向后竖起，圆圆的脑袋也转了270°，唯有两脚紧紧抓在熊猫的耳朵上。“沸龙，你做到啦！”罗小象丢下装食物的袋子，对着沸龙原地跳起来。“下……下雪了！”鹦鹉好不容易找回平衡，又尖声叫起来。罗小象仰着头，看到一片鹅毛大的雪花直直落下，停留在他的额头。“啊，真的是雪。”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有许多像他一样没有见过雪的孩子。很快，得到了消息的孩子们在帐篷外聚起来，好奇地抬起头。只不过，他们心中的忧虑多过兴奋。看着它们纷纷离开，罗小象又感到了落寞。他想象着自己的事很快就会经由那只鹦鹉传遍人群。他几乎可以肯定，人们会将动物生病的责任都算到他和沸龙身上。“沸龙，我觉得好冷啊。你冷吗？”罗小象抓了抓沸龙的小手，感受到它全身剧烈的起伏。罗小象闪过愧疚的念头，但他不敢往下想。“走，我们回山顶。”他只是这样说，拉住了沸龙。“又来了……”罗小象不耐烦地握了握拳头，但他还是选择不回头，继续走。“说了别走！”那声音越来越近，追上了罗小象，到了他面前。一个、两个……有五个人。说话的那个人旁边还站着个拿相机的男生。沸龙埋下头，嘴巴轻轻叼着罗小象腰上的锁套。它似乎害怕了。“你害我们的动物生病了，你得离开我们学校。”中间的男孩说。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沸龙的胆小，罗小象挡在它前头，在气势上并不退让：“你们说不许走，又让我离开学校，你不觉得你说话有点好笑吗？”罗小象因为这声音分了神，他扭头搜寻起罗灵均的身影。为了寻找企鹅而走上山坡的罗灵均有些惊讶，她一眼看出了五个男孩在为难罗小象，便跑向他，又因为瞧见沸龙而脚步犹豫。“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学校里叫我哥。”罗小象不自在地说。“可刚才叫了你也没生气啊。”罗灵均壮着胆子和罗小象肩并肩了。“就是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哥，要怪就怪……你长得比我还高一点。”罗小象搓搓鼻子。比妹妹矮这件事让他难为情，把这种话说出来更难为情。罗灵均将视线转向近处的一棵树：“潘潘，你看出来了吗？”树干后头，企鹅潘潘露出了半截身子。它“咕”了一声，歪着脑袋。男孩们并不服气：“既然你叫他哥，你就是和他一伙的？”罗小象有些担忧地看向罗灵均，他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只是为了维护他才说出这些话的。而他的担忧似乎传递给了被沸龙，它愈发害怕地缩起身子。“好了，你们别吵了。”罗小象说，“我要和沸龙走了，你们谁都不要拦我。你们每个人我都讨厌。”如果不这样说，罗灵均回去以后大概会被孤立吧，罗小象想。“哥，我是在帮你……”罗灵均靠近他，小声说，“跟我们回营地吧。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而且这天气太冷了。”“我不回去。我要照顾沸龙，沸龙不喜欢其他人，也包括……你。”“嘿嘿，你听到了吧，他根本不需要你帮忙。”对面中间的男孩说。“既然你知道控制天气的方法，你应该和我回去找叶老师，一起让天气恢复原样。”罗灵均仍不放弃。“那不关我的事，那些生病的动物……”罗小象低低地说，“活该。”“好，那我问你……”罗灵均小心翼翼地将目光移向沸龙，“它真的喜欢你吗？真的是你的伙伴吗？”“我还没想到。”罗灵均虽然生气了，依然控制着音调，“不过你那么聪明，一定有方法。”罗小象看看沸龙，又看看罗灵均。本来只是想早点脱身的，可罗灵均的话让他心动了，他想到了蓝色羽毛项链。虽然他不愿意做有风险的测试，但万一沸龙它真的……他抗拒不了自己的想法。他颤巍巍从领口里掏出蓝色羽毛来，这之后，沸龙的目光就粘在了那上面。罗小象左右环顾之后，向企鹅潘潘走了几步，举着蓝色羽毛问：“你能带着它离开吗？”如果沸龙不会随着蓝色羽毛而离开，就说明在它心中，罗小象的分量更重一些。潘潘圆鼓鼓的眼睛滑向罗灵均，罗灵均点点头。它叼起了羽毛，沸龙的脑袋跟着蓝色羽毛摇晃起来。潘潘一个转身，“啪嗒啪嗒”跑开时，罗小象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我。”他小声地说，“看我啊沸龙！”然而沸龙的目光早已不在他身上，它“嗷呜”一声，立刻抬起笨拙的两腿伸长脖子去追羽毛了。我不该测试的，不该测试的……罗小象后悔万分，然而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沸龙真正在乎的是蓝色羽毛，不是他。大概只要有羽毛，无论是谁都可以和它亲近。潘潘正轻快地下山，沸龙紧跟其后，罗小象绷直了右腿也追下去。本来以为已经痊愈的右腿，似乎又一次成了废腿，怎么也追不上它们。在令人忧伤的雪花中，他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追不上。营地最大的帐篷里，有许多学生在进进出出。这时的罗灵均应该已经回到里头了，他想。叼走羽毛的是她的企鹅，她大概会知道企鹅现在在哪里，这样便可以了解沸龙的位置。当他走进帐篷时，发现从地板到墙壁甚至天花板都栖息着动物。看起来，没有可以给他腾出的空间。罗小象集中精力去寻找罗灵均的身影，悄悄松开了握紧的拳头。“你们就假装我不存在吧。”他的目光在帐篷内移来移去，“我只是来找人的。”但他没有找到她，只好无比狼狈地离开了帐篷。那以后，他想到了逃跑。他向外走，注意到一只金丝猴攀在树上看着他。它的目光看不清，但他觉得它并不欢迎他。“我就是没有人在乎的，连沸龙也不在乎我。”罗小象嘲笑着自己，开始跑起来。他跑着，跑着，直到看到陡坡——道路并不是只有那一条，但他的目光没有从陡坡尽头移开。最多在医院待上一阵子，没有人打扰，他也不用关心这个世界。纵身的那一刻，两手挥向了天空。天空是抓不住他的，但一只手拉住了他。那双大手拽得很紧很有力，以至于他悬空的两腿只是拍打在陡峭的山坡断面，却没有掉下去。身体冲撞的疼是一种，右手被拉扯的疼是另一种。他费力抬起头，看到了拉住自己的那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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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动画电影《恐龙当家》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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