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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笨猴的诅咒》| 赛博朋克2077征文比赛冠军

咖骷桑 不存在科幻 2021-06-07
本篇作品为「科幻春晚·《赛博朋克 2077》」征文比赛冠军

特邀评委评语非常喜欢这篇,一上来从饮料切入,和游戏里每一款鸡尾酒都有一个传说入手,让人立刻有了如同一个大型支线任务的代入感。之后,再由笨笨猴的各种反差萌以及成瘾至废人的故事里,跌宕起伏一直吸引着往下读(玩)。唯独可惜的是结尾并没有一个有力的收场,只是讲完了事,多少让人觉得打完这个支线有些可能错过触发什么细节,造成草草收场的唐突感。但整体还是喜欢的。——梁清散


笨笨猴的诅咒作者 | 咖骷桑全文 8277 字,预计阅读时间  16  分钟

01“嘿,克莱尔,最近怎么样?”我靠在吧台,向她打了个招呼。“嘿!某位名不见经传的小雇佣兵,有日子不见了呀,干了一票儿大的?”她抬头瞥了一眼,接着擦手上的杯子。看来是记得我的脸。“不是谁都能大名鼎鼎呀。有口饭吃我就知足了。”我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这些日子确实接了个活儿,但也就是个活儿吧。”“有活儿接就是好事儿。喝点儿什么?”“嗯……你这儿,有笨笨猴么?”“啊?是我听错了吗?”克莱尔抬头看着我,笑得毫不掩饰,“装起未成年了吗?来杯强尼・银手吧,给你开开胃。”“我认真的,有笨笨猴么?我想尝尝。”克莱尔扬起一边的眉毛:“那行吧,帮我清清货也不错,来生最不好卖的大概就是这玩意儿了,要什么味儿?原味的还是薄荷?”“操,真有薄荷味的。就原味儿的就行了。”“怎么想起喝这个来了?这玩意儿甜的要死,我一喝就拉肚子。”克莱尔半天才翻出来一罐放到我面前来。我握住跟前的绿油油冷冰冰的易拉罐,凑到眼前看着上头那只猴子脑袋,猴子脑袋也看着我。有点儿犯恶心。“呃,这真是说来话长,我这一趟活儿基本就是跟它干上了。”“喔?跟一罐笨笨猴?这我可得听听,正好现在客人也不多。”她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又接着刚才的活计。“也行,那就听着下酒吧,给我也来一杯。”我把那绿油油的易拉罐挪到一边,打算尽量不去看它,“这个还是一会儿再喝吧。”02那是几周前来着?也是在这儿,一个中间人来问我想不想接个活儿,你懂的,那种专挑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雇佣兵派活儿的中间人。总得吃饭呐,等罗格正眼瞧我的时候大概我已经饿死了。那中间人一脸神秘,也不说清楚到底是干什么,说客户非要当面再交代具体事宜。他让我放心,反正不是卖屁股。他懂个屁,真要碰上事儿,卖屁股都算轻的。反正见面才交代的客户我也不是没遇过,没多想我就接下来了。北区,一小破楼。几楼我也记不得了,反正我一上楼,就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玉米味儿,真的,浓烈。并且似乎还就是从我客户的那一号传出来的。我心想人各有爱吧,反正总不至于是叫我来吃玉米。要真是玉米也不亏,我都多少年没见过真玉米了。抱歉,嘴有点碎。总之一敲门就开了,一开我就怂了。一个漩涡帮,看不出人样儿的那种。一堆红眼睛从脚到头扫了我一遍,然后嘴巴动了,或者说口器更合适:“我喝完了。进来吧。”同时一股子腥甜的玉米味儿直冲我面门,差点儿没把我熏晕过去。迷糊里我跟着他进了门,先是更浓烈的玉米味儿,然后一脚踩进了一堆易拉罐里,几乎绊了一跤。“看着点儿。”口器又动了。我往地上看,全是绿油油的易拉罐,满屋子都是,墙角那儿堆得有半人高,全都印着一个猴子脑袋。没等我发问,“坐吧。”漩涡帮扯过一张凳子:“直接进入主题吧。”密密麻麻的红眼睛看着我。这回我赶紧先开了口,我一般不跟帮派成员合作,各种事情上影响不好。“去你妈的,老子不是帮派成员,更不是漩涡帮。”他刚要落座,一听我的话差点没跳我脸上来。“虽然我以前是,但我是虎爪帮的,管过不少人。”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的确不像漩涡帮的了。因为漩涡帮跟这老兄比也只能算是轻度改造。我听说虎爪帮基本都是亚裔,不过这老兄身上连块皮都没有了,也看不出来。嗯,现在坐着仔细一看,要不是身上装的义体太杂七杂八,不然跟一个安保机器人基本没有区别。“操。”这位前虎爪帮老大边坐下边说,“以前老子管着不少人!”我不知道该附和什么,只希望他赶紧说下一句话,因为屋子里甜腻的玉米味儿让我有点恶心。“喝过笨笨猴么?”前老大从地上捡起一个易拉罐丢给我。说实话从一个能吓死人的家伙嘴里听到这么个词儿,让我差点儿笑出来。但我没笑出来,我的脸部义体专门针对表情控制做了强化,职业需要嘛。再说实话那也是我头一回知道这饮料。你知道的,我,土生土长的海伍德人,打记事儿起就只喝啤酒。我把被踩扁的易拉罐转到背面,想看看配料表,看见一行字——高果糖玉米糖浆。原来如此,这一屋子的味儿都来自这个。“没喝过么。”前老大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里大概有嫉妒,愤怒,悔恨之类的好几种情绪,让我稍微惊诧了一下。“今天雇你,就是因为这个。”前老大从我手里抽走踩扁的易拉罐,然后用改造过的手把它捏成了一个绿色小疙瘩。“我以前也没喝过,让你办事儿前,我得先让你清楚我是怎么喝上这玩意儿,然后变成现在这样儿的,不然你不好办事儿。”雇佣兵嘛,我绝对不会对客户的经历抱有好奇,只要拿钱办事就行。但是客户自己要让我知道,而且还是这样的客户,那只好洗耳恭听了。毕竟我不想也变成小疙瘩。好,我说。但我希望他长话短说,因为我感觉有点儿缺氧。还有点儿后悔上回没装医生推荐的嗅觉屏蔽插件。“你给我听,”前老大强调道,“但别他妈给老子笑。”03 操,我都搞不清是多少年前了,这该死的甜浆浸坏了我的脑子。总之那时我还在虎爪帮,是一片分区的头目,管着不少人。虎爪帮,没有不干的生意。那年正好有个街头妞,欠了帮派的债,想跑可是让我们逮住了。结果发现她还是个挺有能耐的黑客。那正好让她给我们打打工。拴上链子,锁在地下室里。对,打工嘛,不然呢。确实挺有能耐,偷点儿情报,洗点儿钱,把谁的脑子给烧糊什么的,她都挺在行。她不肯干?那就教育呗,教育得多了就没有不肯干的了。不过她确实算硬的,三天两头就嚷嚷她不想用她的技术做这些坏事儿什么的。但是她搞错的一点是,不是她的技术,而是她是技术。总之就那样不到半年吧。现在想想那时候要是多给她点关怀可能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反正有一天她忽然开口跟我提要求。我还以为是要怎么着呢,结果她求我给她买一罐笨笨猴喝,说什么她小时候常喝,想的不行。我那时根本没听说过笨笨猴这个词,给了她一点儿小教育我就走了。第二天,我再去看她,在地下室的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子焦味儿。进去一看,她的脑袋跟仪器都糊在一块儿,人都凉了。大概是这回让她偷的情报防护太严,我心想。又得去找打工的了,我又心想。不过她手跟前放着一块芯片,我以为是这回偷来的情报,想也没想就插进耳朵后头了。现在想想是应该提防一下,但是你会提防你养的狗吗?而且是已经死了的狗。总之当时里头什么也没有,就一句话——让你也尝尝。确实吓了我一跳。虽然当时没有什么中病毒的迹象,我还是赶紧叫来义体医生给我扫描了一遍,不过什么也没找着。看来这街头妞是自己故意去撞高级防护墙,把自己给烧死了。不过死了也不算完,该换的债还得还。我叫手下人把她身上该拆的拆该卖的卖,剩下的收拾了,虽然基本也不剩下什么了。那一天我也确实没有任何不适。也就没当回事儿。第二天才开始有奇怪的事儿。我想去买一罐笨笨猴来喝一喝。这个念头就那么凭空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但其实也没啥可奇怪的,毕竟哪一个念头不是凭空出现的呢?但还是有那么点儿奇怪,我这辈子还没想过要去喝一口不含酒精的东西。也许是那个街头妞的话让我有点儿想尝一尝吧,当时我想。那玩意儿到处都有,路过一个贩卖机就买了一罐。玉米味儿,相当甜。老实说对于喝惯苦酒的我来说并不难喝。新鲜的感觉。第三天我也喝了。就着烟。第四天也喝了。吃饭的时候。第五天。醒过来就先干了一罐。前一天多买了一罐。反正刚开始的几星期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喝个饮料而已,调剂调剂,毕竟在帮派里混日子可不怎么甜。喝一罐笨笨猴吧。这念头总是在每一天的不同时段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似乎是我想喝,又似乎不是。反正那念头已经出现了,那就喝呗。有什么好抵抗的呢?开始觉得不对劲是在一天下午。老大召集各区的头目例行集会。会上老大正大讲特讲近期的方针,要增加保护费呀要挤兑六街帮呀要多挖肾少挖肝儿呀之类的。总之例行集会。忽然间,喝罐笨笨猴吧,这个念头就那么凭空出现在我脑袋里。虽然在集会上我的脑袋里很少会不出现诸如一会儿骑哪辆车晚上操哪个妞明天找谁的茬儿之类的念头。但我发誓,只要我还是我,那么喝一罐笨笨猴这种念头就绝不可能在集会时出现在我脑袋里。但是最近确实喝的有点多,或许也不奇怪吧,我那时想。但片刻之后我终于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了。正集会呢,老大正讲话呢,我总不能忽然离席吧。但是那个念头好像不会理会这么多。喝一罐笨笨猴吧。喝一罐笨笨猴吧。喝一罐笨笨猴吧……我发现我似乎需要抵抗这个念头了,因为我的腿脚好像只要我一松懈就会站起来直奔楼下的贩卖机。并且想喝笨笨猴的这个意志似乎随着时间推移就变得越发不属于我。你抽烟么?那你应该体会过那种烟瘾得不到满足时的感觉。但那个跟这个比轻得就跟没有一样。大概都没有几分钟,我的脑子就被那个念头给占据了。我不应该抵抗的,早点出去买还能用拉肚子之类的借口给搪塞搪塞。拉个肚子又不至于切腹。但就因为我抵抗得太久,脑子被那念头占得太多,我的嘴巴手脚都他妈的不属于我管控了。我就记得我唰地一下站起来,两只手往桌子上猛地一拍,冲着在场所有头目以及老大喊了一句——我他妈得喝一罐笨——笨——猴——!我永远都忘不了老大当时的表情,哪怕我已经忘记了那么多事情。我记得老大就跟看日野秀智似的看着我,嗯?没听说过?就系好安全带那个。不知道?算了。总之然后老大看着我,问了一句,笨笨猴是什么?但我的身体那时已经不属于我了,只有我的眼睛还是我的。我的身体根本就没理会老大的问题,直接一路冲到了楼下的自贩机那儿。我看着我的手摁下笨笨猴的按钮,付了款,拿起那瓶绿色的饮料,拉开拉环,送到嘴边。据那些跟着我下楼的头目说,我就像吸闪光的毒虫一样痛饮那罐笨笨猴。玉米味儿,相当甜。就像我能感觉到那浓重的甜味一样,我的嘴巴手脚也重归了我的掌控。从那天起,老大就勒令我查清楚这件事情,否则别再出现在他眼前。并且要求我必须随时随身携带笨笨猴。04那个时候我才又想起那个街头妞来,该死的黑客婊子。对,没错,当时我是做过检查,什么也没查出来。但是什么也没有的话绝对不可能让我变成那样。自从集会那次事件之后,我终于发现,我想喝笨笨猴,跟我想喝笨笨猴是不同的。怎么说呢?就是我故意那么去想,想我得喝一罐笨笨猴,那么我也是可以不去喝的。当然我也可以喝。这是我的自由意志。但是那种在每一天里,不定时忽然出现的我想喝笨笨猴,它一旦出现,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我就非喝不可,不论我是在做什么。是在拉屎也好,睡觉惊醒也好,跟六街帮干仗也好,总之那个念头出现的几分钟之内我必须得喝一罐笨笨猴,不然我的身体就会自己去喝。所以这他妈一定有问题,也确实有。当初放在那个死街头妞手边的芯片,一开始我没当回事就没拿去破解检查。但是这回一破解,里面果然有段病毒程序。我也通过各种手段找来了能找到的最厉害的黑客和义体医生,他们再次扫描才发现了我脑袋里病毒感染的迹象。但是,操,操!他们想尽办法也不能从我的脑袋里把病毒去除。他们尝试了什么从病毒程序反过来生成抗体,什么从我的有机体和义体取样进行研究,什么往我的脑袋写一个不许喝笨笨猴的病毒,但不管哪个都他妈一点儿用都没有。最后还找过一个倒霉蛋直接把那张芯片插进了他脑袋里,说也许短期的感染还有制造抗体的可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可是那个家伙居然什么事儿都没有,妈的等了个把月也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结论是这病毒只对我有效。还有个结论,那几个黑客跟医生的术语我一句也没听懂,但反正意思是这个,那就是这病毒已经跟我的脑袋融为一体了。换个说法就是我的脑袋里已经没有病毒了,因为我的脑袋就是他妈的病毒。或者病毒就他妈是我的脑袋。总之想要清除什么东西出去已经不可能了,除非直接摘了我的脑袋。哦,对了,还有个结论。那就是这个病毒一直在增殖。开始的那两三月,基本也就是一天一回,一回一罐就能搞定。后来不行了,慢慢开始一天两回、三回,一回两罐、三罐都不够。附近的自贩机都他妈让我喝空了。手底下人也甭干别的,每天基本就是搜刮笨笨猴。哦,对了对了,还有一个结论,是个黑客说的。就是那个街头妞既然能做出这种级别的病毒来,那她直接篡改我的人格或者记忆,让我一枪毙了我自己,或者让我绑一圈炸弹在集会时自爆,应该都是轻而易举。但是她偏偏是要我一天喝几罐甜玉米浆,应该是对我有特别深的憎恨。特别而又很深的憎恨。也许那一天应该给她买一罐笨笨猴的,我那时想。不过老子可是极道中人,走上这条黑道就没怕过被人报复。哪怕是这种报复。就算专业人士解决不了,我也不会放弃自己尝试的。有一个方法他们没给我试过,可能是他们不敢。总之那天我叫来几个心腹,让他们把我锁在帮派的囚房里,给我准备几周的食物,这几周绝对不能让我接触笨笨猴,无论我自己说什么。我坐在囚室里,等待那种冲动。没等多久,因为当时我一天要发病三四次。冲动来了却没有笨笨猴,这回也像最初的那一回,我的全身只有眼睛还属于我。我看着我的身体在囚室里上蹿下跳,我的嘴里喊出了声音,那声音是我,但不属于我。那声音要我的手下放我出去,或者把笨笨猴拿来。但是当然没有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虽然控制权不在我,但我还是能感到身体的疲劳和疼痛。但我心里很痛快,觉得这么下去说不定还就有用。但是忽然我就眼前一黑,就像是挨了一闷棍,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再恢复意识时,我站在囚房里,囚房的门开着,我的脚边是我那几个心腹血肉模糊的尸体,我的手里攥着一罐喝完的笨笨猴。05杀死了帮派弟兄,老大没把我一枪打死算是看在当年的情谊上。但是我没法儿再留在虎爪帮了。发作越来越频繁,现在根本随身带不了那么多笨笨猴了,治也没法治,我基本就算是个废人,只能待在家里守着那几大箱笨笨猴。而且我可不敢断了,谁知道要是再断会发生什么事情。好在这么多年的黑道没白混,我还是很给自己攒了些退休金的。但是并不是有笨笨猴喝就没问题。那玩意儿里头不知道有多少糖,而且也不知道是些什么糖。我撒尿都能闻见甜味儿。我求以前的手下偷偷把我的笨笨猴里头的玉米浆给抽了换成水,在我发作的时候给我喝。或者弄点儿玉米味儿但是无糖的浆糊给我喝。但是都骗不了我的脑子,就只有笨笨猴才行,那种绿油油印个死猴子脑袋的笨笨猴。总之不出一年我就高血糖脂肪肝糖尿病了。但那也不成问题,大不了换了就完了。我把我的胃呀肝呀肾呀肠子呀直接全换了一套人工的,牙也全换了,如此一来多少糖我都能分解。后来我把舌头鼻子也都换成了定制义体,因为我他妈再也受不了那股子玉米味儿了。能让玉米味儿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我什么都愿意干。话说你知道这玩意儿还有一种是薄荷味儿的么?就叫笨笨猴薄荷味。操,那黑客婊子不要让我也尝尝么?她的程序怎么不包括这个,要有的话不还能换着喝么。虽然对我来说喝笨笨猴已经跟喝水没什么区别,但是两三年之后我发现最折磨我的并不是那些糖分或者玉米味儿,而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冲动,那些一天里要出现十几次的念头,那些不属于我的意志。就算是水,在你不渴不想喝的时候,你却无法抑制脑子里那种想喝水的冲动,被它要挟着伸手张嘴去喝下一口口的水,你能受得了吗?不行!我受不了!再也受不了了!我的身体由我说了算!那几年里我也尝试过以毒攻毒,黑市里白市里各种吸的吃的打的、粉的雾的片儿的,我都来了个遍。结果我只是从每天笨笨猴发作,变成了每天各种吸的吃的打的、粉的雾的片儿的以及笨笨猴一块儿发作。那几个加起来的瘾也没有一个笨笨猴来得大。后来我把那些全戒了,果不其然笨笨猴没法儿一块戒掉,甚至变本加厉了。以前混帮派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说漩涡帮的那些家伙弄成那样都是自愿的,还很愉快,因为粗犷的肉体改造能带来巨大快感。有一回在街上遇到几个漩涡帮的混混让我想起了这回事。于是我就开始了。先是眼睛,对,必须是漩涡帮同款,因为据说那种创口会在术后造成持续性的灼痛。的确所言不虚。然后是头皮,然后是耳朵,然后是面颊嘴巴,都是由地下那些最疯狂的义体医生施术的。一开始确实有效,真的。因为脑子里除了疼还是疼。但是效力持续太短,并且越来越短。所以我只好一直做改造手术,不停地做改造手术。做到那几个地下医生都怕了我了,不肯再见我。我的棺材本儿也早就经不住我这么造。我就卖了原来的房子搬到这儿,然后自己淘换废旧义体往自己身上安。从头到脚,只要我够得着的地方我全都没放过。从头到脚。不过渐渐的也没什么用了,脑子里那点儿幻痛跟喝笨笨猴的冲动比起来就跟挠痒痒似的。所以笨笨猴还是一箱一箱地喝,一箱一箱地喝。我想过去把生产这该死的玉米浆子的工厂给炸了,但是又一想岂是我炸得完的。炸了人家再盖就是了,而且那样跟自杀有什么区别呢?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自杀?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可是极道中人,那个街头妞别以为这就能弄死我。她想让我也尝尝她受的折磨。她没能从我给的折磨里活下来,但是我要让她知道她的折磨可弄不死我。话虽如此,这折磨是真的折磨。我听说几十年前有部电影,讲一个家伙被另一个家伙用勺子一直敲,最后被敲死了。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我就算是喝笨笨猴喝死,也不能自己先把自己弄死。不过,这折磨是真的折磨。06在这折磨里,在这每天十几二十罐笨笨猴的荒诞的折磨里,我怎么可能不去想,不去想如果当初我肯买一罐笨笨猴给那街头妞,她是不是就不会自杀。她自杀前是不是就不会写这么个荒诞的病毒。就算她想要我的命,也是痛快地要我的命。我听说,听那些黑客说,网络里存在着赛博空间,有些黑客死后,会在赛博空间里化为数据得到永生。然后他们通过那些遍布街头巷尾的监控摄像头来观察这个世界,或者惩恶扬善,又或者只是看个热闹。我就想,也许我应该给那个小妞补上一罐笨笨猴。或许她就愿意让我每天少发作个几次。又或许,她这回能痛痛快快地直接烧糊我的脑子,那就再好不过了。哼,你要是我,你就也跟我一样这么想了。总之有一天,我背上一箱子笨笨猴,去了骨灰龛。可是到了那儿我才想起来,我当初让手下把她全拆了卖了,曾经属于她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如今不管在哪儿,也不会在这个墓园里。真是愚蠢,我想。做下那些事情如今还来妄想补偿,真是——还没想完那个念头就裹着冲动从我脑袋里席卷而来了。我一阵眩晕,正好旁边停着一辆车能让我手扶。我一只手扶在车窗上,弯腰卸下背包,另一只手从中拿出熟悉的绿色易拉罐,我直起身来准备像以往万千那样把那白色浆液灌下喉管时,我看见了车窗里映出的那个东西。它也看着我,用它无数的发着红光的眼睛,本应有鼻子的地方也散布着三四只大小不一的复眼,再往下是一张仿佛昆虫的口器。脖子已没有皮肤,裸露的黑色喉管两边,是颜色各异的筋腱,随着头颅的摆动收紧又放松。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想。我就那么站着,跟车窗里的那个玩意儿对视。直到墓园的警卫跑过来,手按在枪上示意我退开,似乎车主回来了。我这才回过神来,谁知道过去了多久。对,你也注意到了。我也注意到了。那个念头消失了,那个冲动不见了。我看着握在手里的笨笨猴,想起来街头妞的那句话——让你也尝尝。原来,原来是这个么。可我不是我了吗?可我还是我吗?07听他讲了这么半天,我已经一点儿玉米味儿都闻不见了。看来那个插件确实是没有必要。“可我还是我吗?”我面前的义体人又重复了一遍。我这人思想比较朴素,太抽象的东西我的脑子转不过来。反正我是觉得不管他身上安了多少义体,他就是他。我跟他说。“但是那个病毒程序,一定是检测到了我已经不再是我,所以它才停止运作了。”义体人说。我不是什么黑客,也不懂什么技术。但是病毒这种东西,天知道哪天就会失灵呢。就跟打了几年的嗝忽然在某一秒就戛然而止了一样。也许他就是让自己那副长相给吓着了吧。这我可没跟他说。不过既然病毒已经没了,那地上半人高的绿罐子是怎么回事?我问他。“因为我怕我不再是我。但是我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做我。但至少我知道喝笨笨猴的我是我。我还记得那些日日夜夜痛饮笨笨猴的我。所以我不停地喝,不停地喝。”义体人的口器不停地左右开合。“我不知道我喝了多久,我可以停下来。但我不敢停下来。因为我喝了这么久都没有感受到有冲动得以平复,有焦灼得以缓解。因为如果我停下来,我是否还会再开始喝呢?如果那些突如其来的念头不再出现,那种无法抑制的冲动不再涌起,我又该怎样再做回我呢?”义体人红色的复眼看着我,又似乎越过我看向别处。“我终于喝完了。”义体人像是放松了下来,我感觉房间里滞浊的空气顿时变得清朗。他半天不再开口,他摄像头一般的红色复眼没有眼睑,依然发着红光,我觉得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独白,在期待听众的回响。也许是时候问一问他雇我来这儿的目的了,我想。但是义体人忽然又发出了声音。“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08“是我喝多了还是你喝多了呀?”克莱尔抢过我的酒杯,“这我怎么没听明白呀。那家伙忘了把你叫过去是要干什么啦?”“或许是我听错了吧。”我抢回我的杯子,一口喝干了剩下的啤酒,“反正故事就到这儿吧,我是等不及要尝尝这一罐笨笨猴了。”我拿起那听绿色的饮料,咔一声拉起拉环,仰头往嘴里倒了一口。“你别说,还可以呀。”(完)

科幻春晚·赛博朋克2077征文比赛

圆满结束

2021年2月5日~3月5日,未来局联合CD PROJEKT RED与bilibili专栏举办了「科幻春晚·赛博朋克2077征文比赛」,以“夜之城新年故事”为主题向大众征集小说投稿,并邀请6位中国科幻作家万象峰年、杨平、赵垒、吕默默、梁清散、陈楸帆创作范文并担任评委。赛事页面浏览量超过20万,收到500多篇有效投稿,上百名参赛者将赛博朋克与本土语境进行了精彩的融合与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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