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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球被固定在半空,想脱身就把它扯下来吧!| 科幻小说
当时我站在一台半身高的自动贩书机前,刚刚付好款,手中提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我的晚饭——一根炸鸡腿儿。我正从取书仓拎出刚买的那本儿大部头的书,内心吐槽它砖头般的重量时,一个女人开着辆跑车从街的一端驶来。这女人好像一边开车一边在做直播,她面对着一台放在车前支架上的手机,唱着很难听的歌。我不由奇怪,现在年轻姑娘直播竞争那么吃力,这个女人看起来有五十多岁,怎么吸引人气的?可就在我看着她想着这件事儿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而现在,已经距这件事的发生过去十五分钟了,我还是站在这台贩书机前,一动不动地站着。我把书和炸鸡腿放在了面前的自动贩书机上,面向大街身体保持着挺直的状态。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儿降临到了我的身上。我发现我不能动了。确切的说,是我的眼睛不会动了。我试了很多次。首先,我的眼睛不会转了,向哪看都不行,只能往前看。其次,移动头的时候,眼睛会抵住眼眶,不跟随我的头部移动。脖子向前伸时眼睛会向内陷进去。最可怕的是向后仰头时,能明显感觉到眼底的神经被抻住,产生一股剧烈的疼痛感。就这样,我的身体被眼睛牵制住了,只能站在这儿,任由春夏交际的柔风拂面,而我一额头冰凉的汗。我隔着眼皮抚摸着眼珠,眼睛表面依然有弹性也有韧性,可按下它时并不会向眼眶里凹进。也就是说我的力量根本就左右不了它们。这双眼睛好像脱离了身体和引力的束缚,悬停、并固定在了空间中。混乱和震惊在我脑袋里反复转换着。我又试了几次,结果依然是这样,为什么眼睛会固定住了呢?理性说的话,这只是一双人眼,由神经连接在大脑上,靠四周一圈儿肌肉牵引,它们只是一件器官罢了,器官脱离物理的局限?显然是不可能的。我觉得有点可笑,确切的说应该是匪夷所思才对,我动而眼不动,眼睛扯住了我,让我像棵树一样长在了这儿。但如果我不是在做梦,那我可能无法离开了。如果我强迫自己忍住剧痛走开,很有可能眼睛还留在原地,眼神经会被扯出来,甚至会伤到大脑,到那时我就瞎了,就疯了。汗从睫毛上落进我的眼眶里,我目视着前方,眼睛抽痛着凝神思考着,说实话,我已经有点累了,腿站的发麻,而脑子像分离了一样自己向自己质问着答案。理性尽力稳定着我的情绪,我问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干了什么,是不是什么事情触发了它。我向前推算,可这几天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做网商,一直就呆在家,不出门也不见朋友,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不过,前几天我去了一次自然博物馆,在陨石馆和苔藓馆那转了一圈儿。和这件事儿有关吗?逛展览和眼睛悬浮有什么关系呢?另一个声音在我脑袋里说话了,它代表了我的感性和异想天开。陨石和苔藓……是不是陨石带来了某种宇宙的力量?苔藓其实是寄生生物,控制了我的眼睛?这个声音在恐惧之下疯狂地向我倾诉着可怕的设想。的确,仔细想想并不是没有道理,大千世界,什么都有可能,说不定就瓮中大脑,你我虚拟世界中庸人自扰呢?对,什么都有可能。但我回忆了一下,当天看展时,并没有真的看。我只是站在各个门口和展牌合了个影。我做网商,拍一些照片配合我的产品发布,仅仅是为了宣传,没有时间真的进去看。我的理性回到了制高点,它又提醒我,会不会和我卖的产品有关。的确有联系。因为我卖近视治疗仪。其实这种仪器根本没治疗近视眼的作用,谁都会做。只不过是在塑料眼罩里加了块通电贴片,电流会通过眼罩内的变压器传送到抵住眼皮的金属,让眼皮感受到一阵轻微的电击酥麻感。我看新闻上说近视眼已成为了社会通病,便想到了开发出这样一种产品,虽然没用但也没害,起个心理安慰。可问题是,我没戴过它。我只是把设计图给工厂,让他们生产出来,那边说:“嗯,有电流感。”这就成了。有人下单工厂就直接发货过去。我都没有拿到手过,所以也不可能是我的产品造成的。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事儿了,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摸着放在贩书机上的那本儿书。怪事是我在拿到这本书后才发生的。会不会是这本书有问题?理性提出了合理的疑问。我翻开它,一页页的摸下去,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本书如果说有特别之处的话,也就是封面是金属板做成的,是一本精装书。我并不看书,买它只是为了拍产品时当背景,精装书看起来显得有文化。这本书其它地方也有卖,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奇怪了,那是什么原因让眼睛变成这样的?这时,我的腿开始酸胀起来,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没有一个人经过,而眼睛已经在难受地不停地流眼泪了。我稳住摇晃的身子,说实话,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儿。我掏出手机,由于无法低头,只好将手机举到视线正前方,手机不是很大,立在两眼之间视线聚焦的位置。打开搜索引擎,我输入——‘眼睛悬浮不动了是什么情况?’第一条.[明视之春眼科医院欢迎你!这家由专家组成的……]第二条.[产品无人问津?想要博得关注?请给我们致电,有效推广加盟费只需五十万……]第二页,第三页,我一页一页的向下点。我把网页关掉了,因为基本全是广告。我又把手机摄像头打开,让它充当我的眼睛,我要看看附近有没有人,于是录了一段四周的录像。录像上显示,街左边几十米外的尽头也是几间铺子,和这条街的其它店面一样,由于这里要建大型商场,听说昨天统一关闭了,现在都拉着卷帘门,舍弃的杂物被风吹的到处都是,而街上空无一人;右边是一座小桥,桥下有条小河潺潺地流淌着;天空别无一物,似乎是有几丝云;脚下就是图书贩卖机;身后则是一堵墙,上面贴着各种广告。没有其它人在,我放下手机。现在只剩一条出路了,那就是给急救中心打电话。可要怎么说呢?这件事儿非常奇怪,搞不好就会被当成神经病,我得简洁细致的描绘清楚才行。说眼睛被固定在了风中?如见到恋人般的痴望与失控?这么说太抽象了。就说眼睛不会动了。可要是这么说的话,他们肯定会让我自己去医院。如果直说眼睛被固定在了空间的话,我相信没有哪个傻蛋会理我,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儿。的确如此,有可能吗?眼睛会自己悬空在空气里吗?我没看过任何这种新闻。我经常看新闻,我写软文卖产品,要搜刮各种热点。比如,人类计划前往火星?近视眼不能太空旅行,早治疗早准备。明星出轨?为了看清真爱,请治疗你的近视眼。越来越多的人脱发?近视眼造成的营养不畅!没错,我知道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但就是没听说过眼睛能自己浮起来。我在知识碎片中寻找着,可越是这样急迫地想,理性的声音就变得越弱小,超自然的解释就随之而来,努力在给我答案。但我尽量保持在现实的逻辑思维中,不想让怪力乱神的想法左右我。是引力波吗?或是磁悬浮?我思索着能想到的名词,人的眼睛里有磁吗?就算是有磁,难道还有块磁板在托着我吗?眼睛和身体都是肉,为什么只对眼睛有效,显然这解释不通。可如果它是静止状态……这时,灵感的火花忽然跳跃了一下,我猛然想到了那部伟大的杰作——相对论!没错,运动是绝对的,而静止是相对的。它们是在运动的!因为地球在旋转。如果眼睛是悬浮于空气之中的话,那么,它为什么会随地球的自转而运动呢?我瞬间清晰了许多,但可怕的问题也接踵而来。显然地球在自转,而眼睛则跟地球的速度是一致的,不可能是因为惯性,那不会抗衡我身体的力量,即使我在疾驰的火车上也能跳跃地走到后车厢,可我的身子没移动过半寸,说明它就是在和地球一起运动。如果它有这种抗衡的力量,那它打算向别的地方移动怎么办?它会像炮弹一样的从我眼眶中射出去吗?要平息这种恐惧,我必需得想明白,是什么东西能和地球一起运动。当想到这一点后,我忽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我立即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你好!是急救中心吗?是这样的,刚刚我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变成了两颗行星。”嘟!电话挂断了。我的头抵在眼睛上瑟瑟发抖,汗从下巴上滴了下来。难道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们有没有学过物理!我的脑袋混乱着,乱窜着,内心不停地在尖叫着!我想要抓住什么撕碎。可这时理性及时制止了我的失控。是啊,或许真是我表述的不对,的确不应该那样说。如果它们是能抗衡引力的行星,肯定要有很大的质量,这么大的质量,地球应该会跟它粘到一起,要么眼睛会击穿我的身体,要么地球就会上来把我砸扁。可现在我站的好好的,显然没被它的引力影响。所以它不是行星,可不是行星又能随地球运动,那会是什么呢?和我的身体有关吗?是因为我的身体连接着地球吗?神经和肌肉把它连在我身上,而我身体连接着地球,会不会是这个原因?想到这儿,我将手掌撑到贩书机上,手臂向下暗暗使力,我打算同时将两条腿抬起来。我要脱离地面,看看有没有效。过程我十分小心,因为如果摔倒了,或者动作过大,都有可能失去平衡。那样眼球很可能会掉出来。不,应该说,我整个人就会从眼球上掉出去。我脚尖点着地,后脚跟慢慢地抬起来。我满头大汗,身体感觉十分吃力,才几秒钟,手臂就发起了抖来,但我依然坚持着,以一种冒险的精神让脚尖与地面接触的越来越小,我不小心摇晃了一下,一阵直达后脑的剧痛马上在眼窝中出现了。我疼的牙关紧咬,但还是没有放弃,脚尖依旧以时针的速度抬了起来。我此时就像个杂技演员,用生命表演着。可是,我成功了。我的脚尖成功地脱离了地面,双脚同时离开了。我喘得就像刚爬上了珠穆朗玛峰,内心止不住惊叹着我的壮举。我真是个勇敢的人。是啊!除了有点蠢之外。因为那双眼睛还是固定在那儿,在用疼痛嘲笑着我。我失落地将脚放了下去,它们就像被发现嗑药的运动员一样,变得软弱无力。这时天开始暗起来,垃圾袋在风中‘刺啦’地响。天要黑了,我不可能撑过这个夜晚。由于酸痛流出的眼泪让视线模糊一片,我不停地擦掉它们,浮肿的眼皮开始刺痛了。没有任何办法离开了,我必需要报警。我用满是汗水的手拿起手机,我下定了决定,‘嗖’的一声将它提到眼前。与此同时,手机也下定了决心,‘嗖’地一声从汗水上滑了出去,它在空中拐了个紧急的抛物线,‘啪嗒’,落到了贩书机后面。落到了我够不到的地方。那是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你……不管了!我要喊人!我大叫起来,向空旷的街大声呼唤,这是件十分痛苦的事,因为我不能太大声,因为要保持静止,因为只要我的头微微一动,那眼睛就疼的像火烧一样。可我依然大声地叫着,任由那钻心的痛在我眼眶中徘徊。这场面看起来应该很傻,一个人按着自动贩书机,眼睛盯着前方大叫,而那前方能看到的只是一家关闭的店面,最可笑的是它还是家保健品店,广告牌上写着‘妙手回春,特效药,专治不孕不育’我就这样地对着它,向它大叫,向它呼唤着,仿佛我马上就想生个孩子。我真希望有人能听到我的求救,能好奇的走过来。可我嗓子都喊哑了,只有风声带它们远去,没有任何人回应。我到底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理性没法回答我这些问题。我焦虑了,焦虑的想跺脚。可这时,一个东西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确切的说,是出现在了我正对的大街上,我只能用眼底的余光看到它。就算再不能聚焦到它身上,也能看出那是一只黄白相间的猫。这只猫在我面前的街上停了下来,蹲在那儿看我。我能用余光看出它身上脏脏的,像是只野猫。可它干嘛停下来看我呢?猫虽然是好奇的动物,但野猫很警觉,它被东西吸引时会警惕,不会轻信那是件美好的事物,因为它一直在看着世间的残酷。难道它知道我的眼睛被固定住了?它是怎么知道的?它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躬起身子向我这边走了过来。它走到我面前,我看不到它的眼睛,但我能感受到凌厉的眼神。感性之声立即窜出来警告我——这不是猫,可能就是它定住了你。我向心中的声音提出疑问,如果它不是猫,会是什么?那声音回答——外星人。它扑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想躲开,但眼睛又是一阵剧痛,它像道闪电,直直的冲向我,就要快扑到我脸上时,却先落到了我面前的贩书机上,那肉爪子没发出一点声音。我看不见它了,它处在我视线之外。 “稍等。”我咽了口口水,直视着前方, “欢迎来到地球。”地球人对猫的状态没有敌意,很多人都会把它当成主子的,这一点我必需得告诉它。而且理性还告诉我,我得告诉它人类会被哪种舆论吸引,会对什么样的新闻好奇,如果它想控制人类,我能帮到它,我对它来说肯定是有用的。可正当我准备以商量的口气向它说明的时候,它却又反跳回到了街上,嘴里还叼着个纸袋。它把纸袋里面的东西衔出来,叼着它得意的溜达走了……那是我的……炸鸡腿!外星人抢走了我放在贩书机上的晚饭。显然不可能!抢一个炸鸡腿用得着这么高的科技吗?要有这本事,难道不会自己做炸鸡腿儿吗?显然我真的无可奈何了,编出它是外星人的借口,人在想要获得帮助的时候真是什么都愿意相信。可我又确实快到极限了,眼皮肿的快睁不开了。而身体已经麻木的在渐渐失去感觉。我累了,这样支撑着实在太累了。不知从什么时候,我脑子里那感性和理性的声音开始合作起来,它们开始一起来劝我。它们在劝我放弃。这可能是因为身体真的不能再坚持了,必需要做出选择了。我今天可能就是要失去这双眼睛。它们说,失去眼睛说不定也能活得很好呢?也许过几年就有新的技术为我装一双电子眼呢?它们说,与其站在这里晕倒,不如留下一口气去拿手机。它们说,这是一件人力不可扭转的事件,你是人类,你要接受命运。它们说了很多,虽然是大脑在紧急之下不停地给我找借口,但我必需相信它们为我编造的这些谎言,因为我要活下去。我准备好了迎接那一刻,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微微移去,随着这一点点地移动,我能感觉到神经绷直,肌肉在眼睛上拉伸,甚至有种一根根在撕裂的感觉,我感觉眼睛在向外冒。我平时为什么没用这双眼睛好好看这个世界呢?我只用它在看别人给我编的故事,现在我浪费了它,并要失去它了,我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我任由眼眶中的疼痛感加强,有如对自己的惩罚,此时我就像一个去游泳的人,下水时的冰冷让人抵触,人会一点点潜入到水中,正如此时的我,只会一点点地忍受着沉下去。这种慢性的折磨无疑是痛苦的,可人就是这样,没有勇气一下子解脱出来,只能慢慢的感觉这种痛苦,让痛苦变得麻木,让一个沉醉在普通生活中的人,慢慢扯出他的眼睛。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干过这么可怕的事儿,但我已经准备好失去它了。再见了,我的眼睛。可就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我马上恢复了站姿。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在朝我走过来。我立刻反应过来,“你好,能过来帮个忙吗?”我背对着他问。那人走到我的身后停下,我闻到了一股酒气。“请过来一下,或者帮我报警也行。”我向这个看不见的人央求道。那人没理我,骂骂咧咧的嘟囔起来,接着又向前走了。“别走!”我绝对不能让他离开。“帮我个忙,帮我把手机捡起来好吗?”。“自己捡啊,神经病。”他吼了一声,听声音是个中年男子,应该喝了不少酒,语调显得很含糊。“我是想自己捡,但我不能动了,我眼睛出了问题,手机就掉在我前面。我可以给你钱。”我以为这能说服他,却不想反而激怒了他。“呸!”脚步声停了下来。“一听你就是骗子!”他骂道,“老子就是因为帮忙,帮得倾家荡产!说这个好卖那个好卖,到我这儿都卖不出去,你们全都是骗子!”我真不应该叫他,我意识到了这点。已经晚了,他越骂越凶,像是想起了不堪的往事,他似乎在墙根儿翻找着什么,我听到木棍蹭在墙上的声音。现在他碰我一下就完蛋了,我只要往后退一步,眼睛就会扯出来,我就会捂着一脸的血发出失去意识般的尖叫。我向声音的方向挥舞着双手。我一边警告他,一边尽力倾诉着事实,告诉他我只能向前看,告诉他我在哭,告诉他我的绝望。我知道他听不明白,他只有到最终看到我的眼球浮在空中后才会明白,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那时早已经晚了。“什么向前看?”也许是因为发现我在哭,他站住嘀咕了一声。可我立即就感觉到他不对劲儿了。他不说话了,只是发出一阵呓语般的呻吟。接着,我听到了脚步声,那声音中还混合着皮筋断开似的声音。随后就是撕心裂肺般地惨叫。身后的脚步声乱成一片,他在跑,又跌倒了,接着又是跑动声,像一个人在打滚,像野猪被箭射穿了肺那样挣扎地尖叫。声音杂乱成一片,连滚带爬地向远方跑去。紧接着,是一片水花的声音,脚步声消失了。我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我就像在战场上吓得发抖的瞎子,任由炮弹在身边爆炸。但我能感觉到,似乎他是掉进那条河里了。他掉进了河里,说明他瞎了。这么说,他的眼睛也变成了和我一样。我再次清醒过来。他刚刚做了什么事儿?他走过去的时候没事儿,回来的时候没事儿,那是什么事情触发之后发生的事?我思考着,我用尽全力地思考着,他成了我的小白鼠,他成了揭开答案的关键。他到底刚刚做了什么?对,他是问了我一句话。为什么只能向前看……保健品店!我混身上下的汗毛像触到了电一般地竖了起来。那家关闭的店。是啊,我一直都在看着它,但我一直没有刻意去注意过它。我仔细看向它,因为天正在变黑,我这才发现它的牌子上亮着灯。它已经关门了,为什么还亮着灯呢?这不是家简单的保健品店,我们是看向它的时候眼睛才被控制住的。它是什么原理?是怎么控制我的眼睛的?那店门旁黑洞洞的窗口就像魔鬼一样地盯着我,它蹲在深渊中,望了我很久了。难道说,只要我不看它就解脱了?我意识到这点,马上闭上了眼睛。没有用,我早就这样试过。但是,如果不是因为目光,难道说是它对我的晶状体,虹膜,或是房水瞳孔什么的有作用吗?怎么样的作用?有穿透性吗?还是我的眼皮太薄了?我在面前摸索着,寻找着能帮上忙的东西。我又摸到了那本书,外皮是金属做的书。我吞了口口水,把它慢慢举起来向眼睛靠近,随着距离缩短,那本书的名字——《必然》二字模糊了下去。不管它写了什么,现在它本质就是一本金属外皮的书,是很厚的一样东西。我托住它,直到完全贴住我的双眼……我祈祷着。风如穿过了头颅般让身体产生了一阵战栗。眼睛复活了!我像刚刚与魔鬼签订了协议,它将眼睛还给了我。金属板能够阻挡它。可是……是怎么做到的呢?我大口呼吸着,自由的感觉让空气都变幻了味道。我转过头,看到空中停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睛,这是刚刚那人留下的。我冷静着,不去看它,继续用书捂住眼睛,余光看向路面,绕过贩书机把手机捡了回来。眼睛还在隐隐作痛,但我要得到这个答案,我走到了那店面的门口。我的身体开始复苏,我清醒了。我知道了解脱的方法,我不再害怕了。我小心地看向地面上那堆放的一叠塑料箱。不是它们,我的眼睛还能动。我抬起头,看向门和窗,也不是它们,我的眼睛依然能动。我把头仰起来看向亮灯的广告牌……那感觉!又回来了。我的眼睛又不能动了,我紧张地把书贴回去,眼睛恢复了。是它!是这块广告牌。我愤恨着,心里在向它咒骂。我一定要找出真相。我搬过一个塑料箱,两个叠到一起,脚踩上去。我站上去,面对着这广告牌,感到一阵酥麻,是眼睛传来的酥麻感。怎么回事儿?我惊讶地发现,眼睛又不能动了,虽然用书挡着眼睛,但已经不起作用了。我又流下一片汗水,我慌了,为什么刚刚有用,现在没用了?我的大脑像台机器一样运作着,我飞快地想到了一件事情,就像为产品拍照时那样,灯光的光量是由距离递减的,靠光源越近,光量越足,光圈就要缩小,数值就要调大。所以说……这是光吗?是什么光控制了我吗?现在这距离它的能量已经能穿透这本书了?我的脚下‘嘎吱’一响。塑料箱被我压的在开裂。我要掉下去了。可我现在不能动。我陷入了疯狂,太可怕了!我举起那本书,狠命地砸向面前的广告牌。玻璃碎裂,一片片掉落下去,伴随着那箱子裂开的声音,就像魔鬼的欢唱!我忍着眼泪,一遍遍地砸着那片玻璃,直到玻璃全都砸破,我继续向里面砸。突然之间,箱子完全塌开了,手里的书也掉了下去,我向里面抓去,大声的惨叫!我抻住里面的一片电线,妄图能让它承受住我的重量,但它们很细,一下就断了,我仰头跌了下去。可我却没有瞎。我发着愣木木地向上看去,看着它,眼睛转动着看着那广告牌。它又失去作用了。我看向身边。那本书落在我膝盖那儿,边上有一个像摄像头样的玩意儿,有段电线和脱开的方形电池连着它,它们是被我刚刚抓出来的。我捡起来,打量着它们。黑漆漆的,手掌般大小。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装在这里?我站起来,再看向那广告牌。里面有很多电线,我发现电线中还藏着一块金属砝码,上面标写着1KG。这砝码似乎造成了后端的一段电线短路,侧面有一片燎过的黑迹,将砝码与金属框架连焊在了一起。这是什么?是它造成的吗?我又看了看手里的机器。如果是它们造成的,那不是会将所有路过的人眼睛都定住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再次看向砝码。难道说……我忽然想到一个答案,在这答案之下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是为了广告。店主装上这种仪器为了吸引别人的眼球去看广告牌!这东西能发射一种隐形的牵引力,而这砝码代表了1KG的配重,现在配重与钢架相连,平衡力大大加重了,大过了我的力气,这才让我移动不了的。而以前它只有那1KG的力量,看到它后人还能走动,所以没人能发现这件事儿。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可怕,太可怕了。我看着它产生出一股莫名对人性的绝望感。我忽然想到了刚刚那个开车的女人。难道说,很多人都已经拥有了这种东西吗?等等。理性的声音提醒着我。我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它能引导眼睛的方向……如果直播也能奏效的话……那我直播卖产品会不会也有效呢?一阵凉爽的风吹过。世上竟然存在着这种玩意儿。我把它放进了口袋。夜幕下,我笑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