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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星球财政吃紧，急寻能人甩脱财政包袱！| 科幻小说
这颗位于邦联最偏远的雾礁星区、平时只能在《银河通识百科》里查到名号的小卫星的最主要特产、也是他即将经手处理的资产是……电梯。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电梯。当然，厄里瓦托本身并不生产电梯——在很久以前，由于它所绕转的巨型气态行星的光环区域一度被作为星区内重要的矿区加以开采，这颗体积比地球略小的卫星也连带着成为了重要的矿业开采和冶炼基地。无数矿坑像蚁穴般布满了卫星的地壳，巨大的工业设施与高大的居民楼布满了星球表面的每个角落，卫星的大气被有毒的废气重度污染，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生根本性好转，而陆地和海洋中的本土生物更是近乎完全灭绝，只剩下了寥寥可数的几种单细胞微生物。不过，在付出了惊人的代价、变得满目疮痍之后，财富之神却最终弃这个世界而去：在大约五个世纪之前，拥有这颗卫星开采特许权的矿业公司联盟突然抛弃资产、从这里仓促撤离，由于过去的岁月着实太过漫长，压根没人知道那些家伙脚底抹油的确切原因，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那些家伙消失之后，这片土地上只剩下了无数的废墟。而在之后数个世纪中陆续迁徙到此地的拾荒者和贸易商也没能让这一切有什么改变。直到电梯到来为止。“卢恩先生，您看，这就是本地最大的资产——但如果不能及时改变现状的话，它们恐怕就会变成最大的负债了哦，”在将那架小型飞行器停在巴别城中央广场的边缘后，卢恩在这个世界上的向导兼接待专员露米指了指前方那些向上伸入浓密的有毒云层、看上去活像是支撑众神殿的圆柱的巨型电梯，“如您所见，一共八十六座哦。”“每一座都是烧钱的无底洞，而且完美地派不上任何用场。”卢恩说道。基于起码的敬业精神，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与自己的助手拉芙娜一同详细地查阅过了关于这些在星区内小有名气的电梯的一切详细资料。之所以还要亲自来一趟，部分是因为职业操守，部分则是因为，他也想亲眼看看，这些闻名遐迩的愚蠢建筑到底是个啥样。“虽然您肯定已经知道了，但根据规定，露米还是要为您介绍这些资产的现状和来龙去脉哦，”个子娇小的本地女孩继续说道——归根结底，她其实就像所有同类的小官僚一样非常无趣，但好歹有着娇小玲珑的体格和一张很能激起他人保护欲的娃娃脸，这点儿优点让卢恩勉强还能耐着性子听她把话说下去，“这些电梯是轻载型MK-32轨道电梯，邦联纪元二世纪时的产品。它们的理论用途是将人员与货物运往四百八十五公里上方的太空货物装卸平台，兼具旅游观光功能哦。”“兼具？我看这才是主要功能吧？”卢恩的助手拉芙娜调整了一下呼吸面具的气阀，打量着最近的那部电梯：和那些建造在类地行星上的巨型电梯不同，这些轨道电梯的“块头”相对要小得多。因为它们并不需要通往位于数千公里外的同步轨道，而只需要与离这儿不算太远的一座由旧矿业公司留下的、用于收集的精炼矿物的低轨太空港相联。更重要的是，厄里瓦托的重力只有0.45g，而且由于所有电梯都建在朝向它所绕转的巨型气态行星的一侧的缘故，行星的强大引潮力也抵消了不少麻烦的重力、使得这些玩意儿可以在建造过程中更加“节省”。但它们仍然相当庞大、极为昂贵。在电梯附近，有不少人正在来来往往——这些人中只有一小部分是依靠回收废铜烂铁度日的本地人，大多数都是从银河的各个角落慕名而来的游客。几乎所有人都戴着呼吸面具，以避免充斥着星球表面的有害废气侵蚀他们的肺部。这些人之所以来到巴别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观看和乘坐这些被称为“雾礁星区七大不可思议”之一的电梯。“说实话，如果要给这个可怜的银河里的所有官僚主义杰作排名的话，厄里瓦托的电梯大概能够名列前茅，”卢恩继续说道，“九十年前，刚刚并入邦联的雾礁星区试图获得开发援助，但邦联财政委员会对这些几乎没有信用可言的乡巴佬毫无好感。最终他们拿到的那些援助——尤其是其中的无息贷款部分——被塞满了经过反复博弈产生的大量条款，其中之一规定，如果要获取某些专项资金，星区就必须在规定年份里建成足够数量‘可以使用’的太空电梯。”“看来你都知道了啊，那露米就放心了哦。”“小姐，您得明白，在我们这一行里，这档子事儿已经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经典案例，”卢恩将双臂抱在胸前，继续仰望着在酸雨中屹立的巨大电梯群，“无疑，这些条款最初的目的，是试图确保星区的经济发展走上正轨后，能够有效地输出那些产品——但事实上，本地人很快发现，条款订得有些……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了。为了避免违约，他们成功地钻了条款里的空子：条款只说了建造能用的太空电梯，却从来没说建在哪儿，要怎么用。”“所以这些东西才会被建造在这么个鬼地方——也难怪，毕竟在这儿建电梯，成本最低，也最容易。”拉芙娜说道。“正是哦。所以说，它们现在正在迅速变成负担：过去，星区财务部门会向我们支付一笔费用，用来维护这些电梯。但近年来的财政状况似乎……不是很好哦，”露米点了点头，“所以说呢，这些维护费恐怕要无法支付了哦。这很糟糕呢。”“但你们却不能停止维护电梯，否则的话会面临违约——当初的经济援助条款在电梯的运行年限方面有着严格的要求，”卢恩耸了耸肩，“我猜，旅游收入……”“只是九牛一毛哦，”露米指了指电梯附近的人群——当厄里瓦托的电梯出名之后，确实有不少游客被吸引到了这里，甚至还有来自邦联各个角落的商贩和其他服务业从业者随之前来寻找机会。不过，厄里瓦托恶劣的自然环境也劝退了大量好奇的人，让来到这里的游客一直保持在一个……微妙的水准上，“这个世界除了废金属回收和旅游，就没有别的收入，如果在得不到星区援助的前提下继续维护电梯，破产会在一个标注年内发生。而如果违约，结果也差不多。”“所以你们才找到了我，希望我替你们的电梯找到一个足够慷慨、而且脑子不那么灵光的下家？”“露米不赞同你的后半句话。有人说过，最聪明的人能够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找到获取财富的机会，”卢恩的向导说道，“而那些成功的人……”“很显然，你们的这颗星球上还没有这么聪明的人。”卢恩淡淡地说道。 十个小时后。作为巨型气态行星的卫星，在朝向行星的一面，厄里瓦托的夜晚非常漫长——背对恒星的时候，夜空中好歹还有巨大的“月亮”的照明，但在朝向恒星、却不幸被巨大的行星挡住的“蚀夜”里，任何没有人工照明的地方都会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然，正是在这漆黑的衬托下，透过旅馆的窗户看到的众多电梯、以及环绕着电梯建立的小城——巴别城——才显得格外显眼。为了避免航空器误撞，所有太空电梯的外部都安装着大量照明设备，让它们在无尽的黑暗中中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群宏伟的巨型蜡烛，虽然昏暗浑浊的空气严重地削弱了这种照明的效果，但光是朝着它们的方向望上一眼，就能让因为无尽黑暗而感到压抑的人的心中油然生出发自本能的希望与喜悦。不过，当卢恩让拉芙娜把这些照明设备的能耗与日常维护的费用列出来之后，他可就一点都喜悦不起来了。“这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无底洞。也许只有的邦联首都世界才能担负得起这种级别的浪费，”在又一次仔细计算了这些电梯骇人的成本，并将其与露米拿来的本地政府财务报表对照之后，卢恩叹了口气，“就算把卖废金属和相关的旅游收入全部投进去，也都根本不够……没法子让星区继续提供补助吗？”“不可能哦。”露米立即表示，“如果还能争取的话，我们也不会请你来了。”“好吧，我想也是。”卢恩攥紧了手指，“这些电梯的最大问题是，它们只能在厄里瓦托使用——或者更准确地说，当时正是看准了在厄里瓦托建造这些电梯是最廉价的选项，所以星区才会这么做：由于是基于低重力环境设计的，而且为了省钱而没有保留任何冗余，无论是将电梯整体拆卸出售，还是将主要部分的构件拆下来、在其它殖民星球上的太空电梯系统中使用，全都是不可能的。这就像儿童玩具火车的铁轨没法让正规货运火车运行一样。”“啊啊，就是这样哦。”露米继续点着头。“当然，如果将电梯拆掉后作为废金属出售，那倒是能找到一些客户，但不可能指望卖出多少钱。这也意味着，想要通过预售所有权来将这些电梯维护到合约过期的那一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卢恩说道，“利用这些玩意儿吸引外部投资也极为困难——我已经和我的助手们进行了全面演算，从设立游乐场、利用电梯进行失重蹦极、将电梯井改造成特种种植设施到把他们卖给邦联特殊任务部队当做微重力战术训练场，每一种可能性的成功概率都不高，而且绝对不可能获得合适的报价。”“哦。”露米下意识地将一根食指含在了小嘴里，“那可真糟糕呢。所以，还有别的办法吗？”“在邦联的法律体系许可的范围内，没有了。”卢恩叹了口气，“作为一名商业律师……我想不出别的法子。”“那么，如果不作为一名商业律师呢？”露米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意。“我希望你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卢恩离开了客房的窗口，然后拉上了窗帘。“呐啊，我们在请你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对您‘不是商业律师’的那一面有了不少了解了，”露米在房间里的双人床上坐了下来，让自己的外套微妙地敞开了一点。卢恩不得不承认，虽然对方的身材看上去显得有些……年幼，但仍然能让自己产生好感，“您之前接下来的一些生意，似乎也不完全是依靠那些在邦联的法律体系许可范围内的手段做成的，对吧？”“哦？”“比如说，难缠的债权人突然发生‘意外’，然后放弃了索债；棘手的不良资产因为某些‘偶然的不可抗力因素’，奇迹般地在最后一刻不再成其为问题……您的‘好运气’似乎不是一次两次哦，”露米将手指贴在嘴唇上，做了个意味深长的手势，“所以说，我们这颗可怜的、满是废铜烂铁的小星球现在也希望稍微借一点儿您的好运气，就这一次哦。”“也许我得提醒一件事：我的‘好运气’并不是很便宜，你们最好先确认自己是不是支付得起这个价码，”卢恩想了想，然后说道，“就像俗话说的那样，机会总是眷顾那些‘有准备’的伙计。”“关于这一点，我的上级已经充分理解、并且准备好了必要的预算，”露米小小的手指朝着墙上的老式壁灯开关伸了过去，“最终的支付方式会……分成不同的方式，以规避可能存在的法律纠纷与其它问题。”“那么，现在这算是预付款么？”“不，算是额外的礼品，仅此而已。” 在卢恩抵达厄里瓦托的第二天，他的助手拉芙娜就乘坐其中一座轨道电梯返回了轨道平台，并与卢恩的事务所派来的一小队人碰了面。根据官方记录里的说法，这是为了更好地调查轨道电梯的保养状况和技术状态，以便准确地进行估价。当然，官方记录并未提及，同一天，一艘小型货船将一些密封的包裹带给了这一小队人。虽然这颗早已衰落的矿业星球的对外贸易往来并不密切，但这种小型货船的存在仍然司空见惯，无法引起任何人的在意。当然，更没有人注意到，因为一些奇怪的“系统错误”，本该负责对这些包裹进行安检的工作人员“意外”地遗漏了它们。而当拉芙娜和另外两人多次乘坐电梯前往星球表面时，他们随身携带的行李也都因为某些原因而未受到任何检查、就被打上了“安全”的标签。这些人的“调查”工作持续了好几天。而在这段时间中，卢恩一直住在指定的旅馆里，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理论上应该去完成的那些工作——根据事务所的同僚们提供的调查报告，他详细地估算出了厄里瓦托的电梯目前的价值，并对各种处理方案进行了可行性分析。而露米也一直为他提供着必要的“协助”……虽然本地的官方记录对于这些“协助”到底是什么，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解释。在卢恩到达的第十二天，所有电梯都被关闭，不再运行，巴别城里滞留着的游客也被清空——当然，这一事件并未引起任何惊慌或者不满。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星球政府每隔一百五十日就必须进行的、对电梯的例行检修罢了。在之后的一个标准周内，电梯外部的防腐蚀涂料会被全面更新，可能受损的活动部件也会逐一接受检查，而任何破损或者显著的锈蚀都会被修复——对于厄里瓦托这种穷乡僻壤而言，这确实是一笔骇人的开支。因此，这里的人才会急于摆脱它。在例行检修开始前的一天，卢恩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虽然那天晚上，露米显得格外热情，但不知为何，本该因为明天将要发生的事而兴奋的卢恩却是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他觉得自己脑子里就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煮热的湿泥，昏昏沉沉、没法子想明白任何事儿。而当他从这种昏沉中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其中一座电梯的下方。这是怎么回事？在惊慌中回过神来的卢恩先花了几秒钟时间，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才开始整理自己脑子里的记忆，试图弄明白自己是怎么离开了旅馆、来到了目前应该处于关闭状态的电梯附近的。但让他沮丧的是，他的大脑完全拒绝提供相关信息。他只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似乎在凌晨时分被露米叫醒，然后在她的帮助下穿上了衣服、走出了旅馆大门。但在那之后，他就实在记不清接下来的事儿了……“卢恩先生，你还好吧？”说话的是露米——只不过，她的声音是直接从他的脑子里传出来的。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卢恩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作为这一行的从业者，您应该更小心一些的——事实上，您过去也确实相当谨慎就是了，”不知躲在什么地方的露米说道，“不过，您肯定觉得，我们这些住在满是废铜烂铁的肮脏小卫星上的穷光蛋土包子都是心思简单、容易对付的可怜虫，所以才放松了警惕，对吧？”“唔——”卢恩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连开口都变得相当困难。现在的他，浑身上下就像是被灌满了半凝固的强力胶，很难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真是可惜呢……我们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傻哦。你真的以为，我们会满足于那种糊弄人的招数？”卢恩知道露米这话指的是什么——在答应了有偿地出借自己的“好运气”之后，他的事务所员工们便将多枚战术热熔炸弹运到了厄里瓦托。按照计划，这批炸弹会在维修开始之前混入维修材料之中、被送入位于电梯地下上百米深的能源室内，而卢恩会则会趁着维护过程中电梯附近空无一人的机会为它们装上定时起爆器，从而将作为目标的太空电梯彻底摧毁。根据先前对大量古老的契约与合同的整理分析，卢恩已经得知，这些太空电梯虽然从建成时起就是一堆不折不扣的黑色幽默，但令人惊讶的是，它们居然也有保险——某个位于邦联核心世界的冤大头保险公司为了获取邦联政府的某些市场准入许可，为雾礁星区的援建项目批发了一揽子保险合同。在计算了保费之后，卢恩意识到，只要发生一次恰到好处的“意外”、将五分之一的电梯炸个稀烂，就可以让厄里瓦托政府摆脱破产的命运。一切本该是这样的。“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纳闷：为什么我要干扰这个可以让本地政府避免破产的计划？”露米继续洋洋得意地说道，“答案很简单——你的计划包含了太多的不确定性。虽然我们知道你的计划有可能成功。但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的上级不但注定会破产，而且还难免身败名裂、吃上一大堆官司。相比之下，另一种方法也许更好。”“什……什么方法？”卢恩总算挣扎着说出了一句话。“很简单，既然让我们只能在破产与违约之间二选一的是维护这些电梯的费用，那么，只要不花钱维护它们，自然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哦，”露米吃吃地笑道，“在你到这里之前，我们的司法专家和律师们就讨论过了这种做法，最后我们发现，对‘疑似恐怖活动’的调查、以及相应的隔离戒严活动，并没有规定时间上限。这原本是个立法过程中的疏忽，但现在却成了我们的好机会哦。”“所以……”“卢恩先生，厄里瓦托星球议会特别嘱咐我，要对你的无私牺牲表达必要的感谢哦。”露米继续说道，“现在整个邦联都知道，我们正因为电梯而面临巨大的财政困难。如果它们在此时此刻‘恰好’毁于事故，就算没有任何证据，人们也难免会怀疑我们。但如果你在这里被‘人赃俱获’的话，一切可就另当别论了：在调查过程中，为了避免发生更多的恐怖活动，我们会不得不关闭所有电梯……当然，因为这一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对它们的例行维护也只能全部取消了哦……”“直到厄里瓦托政府的合同到期、不再需要负担对电梯的定期维护工作为止？”“没错，然后你会被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释放哦，怎么样，挺不错吧？”露米“咯咯”笑道，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是从卢恩脑海中直接“浮出”，而是从前方缓缓开启的电梯大门内传了出来——与露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小队的本地安保队员，厚重的全封闭式头盔让这些家伙看上去活像是一群凶恶的甲虫，“当然，调查本身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从合同规定的时间来看，大约会有七年左右吧？”“所以你才趁着能接近我的机会，在我身上做了这些手脚？”卢恩又一次试着让四肢遵循自己的意愿去活动——但还是毫无悬念地失败了。“没错，虽然我们不过是群没见过世面的穷乡僻壤的土包子，但只要愿意想办法、肯把钱付给正确的对象，要挖到某些信息并不是很难哦——比如说，你曾经在一次事故中遭受了严重的颅脑损伤，并不得不在大脑中植入某些神经植入器的事情，”穿上了一身安保队制服的露米转动着手中的电击棍，“当然，在某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我们也知道了该怎么利用这些植入器程序里的漏洞，好让你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方。”“我可不这么认为。”卢恩叹了口气，“现在并不是正确的时间，这里对我而言也不是正确的地方——不过幸运的是，这一切对我都不重要。”“什么？！”“首先，你们确实说对了一点：就算对方是住在满是废铜烂铁的肮脏小卫星上的家伙，也确实不能放松警惕。因此，我在对你们陈述计划时说了个小谎，”卢恩说道，“除了预定由我安装的定时起爆器之外，我的那些‘货物’上还装有另一套备用起爆装置——它们会接收我的神经植入器所发出的定期信号。一旦我不小心玩掉了小命、或者因为其它原因而导致神经植入器的正常运作被打断，这套装置就会在一小时后自动被激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时间已经快到了”“你——可恶，排爆小队！从地下撤离！”露米猛地打了个哆嗦，然后打开了装在头盔内侧的通讯器，“所有人尽快离开电梯附近，当心——呀啊啊啊啊！”一阵显然由爆炸所造成的震动从众人脚下传来。“完啦完啦完啦啊啊啊——”在跌倒在地的瞬间，露米下意识地用双臂抱住脑袋，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尖叫——根据她之前所得到的情报，卢恩的人准备的热熔炸弹的威力足以彻底破坏周围超过二十座太空电梯的地下承重结构，而她目前所处的位置几乎就位于这玩意儿的爆点正上方！这意味着，她和其他前来“拘捕”卢恩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至少她一开始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啊……诶？”当地下传来的震动逐渐减弱、周遭的混乱也逐渐平息后，露米惊讶地发现，自己既没有被炸成碎块，也没有变成随着滚烫的空气逸散的等离子体——事实上，从刚才的震动幅度来看，在地下引爆的东西显然并没有计划中那么大的当量。“第二点，”一直被迫以别扭的姿态站在他们面前的卢恩说道，“我之前说过，我的‘好运气’是相当昂贵的——事实上，你们付给我的那点费用，还远远不够。”“啥——”“所以，我现在事实上是在为星区当局工作——雾礁星区的财政委员会在过去几个标准年里一直为财政问题所苦，因此，他们委托我在这件事上帮一点儿小忙……当然，是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商业律师”微笑着说道，“至于我之前与你们的合作，唯一的目的，只是为了方便把我的‘货物’畅通无阻地运到合适的位置而已。”“那到底是……”在一阵不祥的预感驱使下，露米扭头望向了身后的电梯——并且恰好看到了从里面蜂拥而出的一大团棕红色浓雾。这股仍然带有爆炸产生的热度的雾气沿着太空电梯的气体交换口翻滚而出、就像某种生物的触须一样灵巧地攫住了一个又一个厄里瓦托安保队员，最后也包裹住了打算脚底抹油的露米。接着，露米惊讶地看到，自己身上的护甲就像被加热的蜡一样，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呜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发出凄厉尖叫的并不只有露米一人——有超过一半的安保队员都是女性，而这些人随即发现，她们身上的护甲在短短数十秒内就变成了一大堆散落在地上，融化扭曲得完全看不出原型的残渣。运气较好的人还能留下一套内衣裤，而运气不那么好的人就只能缩成一团、在原地动弹不得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没有任何人受到除了精神损伤之外的伤害。与此同时，卢恩注意到，自己已经基本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这是……这是……”“吓跑了过去在厄里瓦托开矿的那些家伙的真正原因，”卢恩对着蜷缩成一团的露米说道。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棕红色的“雾气”仍在扩散。虽然它对于大多数接触到的东西都没什么影响，但对某些特定的物品却表现出了骇人的“杀伤力”：一辆装满废金属的六轮载重卡车的车胎在接触到雾气之后几秒钟就爆裂了开来，变成了四散喷溅的棕红黏液，一堆装在一只标有“待处理”字样的箱子里的塑料框架在眨眼间开始溶解，就像被加热的黄油块一样扭曲、变形，最终消失无踪，“一种栖息在星球的岩石地壳与冰质地幔之间的单细胞生物。它们基本上是无害的……只除了一点，那就是会在有氧状态下分解数百种高分子无机化合物，将其变成诸如二氧化碳，葡萄糖或者甲烷这样的玩意儿。没人知道它们是怎么进化出来的，但这不重要。”“高分子化合物……我们的护甲……”瑟瑟发抖的露米的脸变成了煮熟龙虾的颜色：由于厄里瓦托大气中的大量温室气体导致的严重温室效应，大多数本地人习惯于在护甲或者防护服下面什么都不穿……而她很不幸也属于其中之一。“啊，对，许多种塑料与人工橡胶都是这种小生物的侵蚀对象，因此，而更糟糕的是，当年矿工们的防护服和许多采矿设备的部件也包括在内，”卢恩继续说道。由于戴着的简易过滤面具在触碰到棕红色雾气时被侵蚀出了好几个大洞，充满刺激性气味的空气让他感到了一阵恶心，但幸运的是，他身穿的那件由棉布和羊毛制成的衣服却并未被溶解……除了几个塑胶纽扣之外，“虽然后续的研究表明，会被它们侵蚀的东西都能找到——当然，成本会更高一些——的替代品，但这些小玩意儿也已经足够麻烦了。因此，当时的采矿公司决定把这里的矿坑全部封住，然后直接跑路……同时也最大限度地减少了相关报道。”“而你把它们放出来了？”“没错。多亏了雾礁星区财政委员会雇来的历史学家从故纸堆里找出了这档子事，”卢恩点了点头，“你们大概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整个星区公共财政的高度紧张，星区是不会沦落到违背协议、停止为你们支付维护费的地步的。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出路就是弄到更多的钱——但在这个穷光蛋边远小星区里，这显然有些……不太现实。”尽管从棕色雾气涌出到现在只过了几分钟，但在吞噬、分解了能够碰到的各种高分子化合物之后，它们已经开始沿着太空电梯攀向了高处，并被卷进厄里瓦托闷热、潮湿的风中，与那些品种齐全、花样百出的有害物质一同被播向了远方……“总而言之，要摆脱本星区的困境，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邦联——而一次阿尔法级生物威胁的发生，应该足以为星区获得足够多的援助款……毕竟，欢乐谷星上的那些议员们大概不太乐意看到这些小玩意儿被货船和游客夹带到他们的老家去，”卢恩总结道，“当然，好消息是，你们的财政支援现在不会被取消了。怎么样，开心吧？”“才……才不开心呢！”仍然缩成一团的露米颤抖着小声说道，“星球上到处都是这种麻烦的生物的话，我们以后的生活岂不是会很麻烦……”“我看未必，”卢恩笑了笑，“也许，你们现在该考虑重新雇佣我一次？” 虽然被称为“褐色瘟疫”或者“塑料之灾”的那场生物灾害事件一度导致了某种程度的恐慌，但这种恐慌很快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烟消云散了。随着邦联生物灾害应对专项基金、以及一大笔针对雾礁星区境内星际旅行限制的补偿费的到位，曾经让这颗肮脏湿热的小小卫星陷入危局的财政问题很快解决了。而当地人也学会了辨识出自己的日常生活用品有哪些可能被“褐色瘟疫”吞噬，并改为使用外部进口的替代制品。当然，这种做法导致了生活成本的增长……但这种增长很快就被收入的增加所抵消了。在“褐色瘟疫”开始一年之后，尽管进入厄里瓦托仍然需要繁琐的检查与申请手续，但涌入这里的游客数量仍然翻了许多倍。在本地政府聘请为项目负责人的卢恩推动下，大量从泳装到戏服在内的服装和其它道具被进口到厄里瓦托的太空港，并被贩卖给了那些兴致勃勃的游客们，这些廉价服装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的纤维中全都巧妙地混入了一部分会被“褐色瘟疫”影响的高分子化合物。虽说在这之后，一些关于“社会风气”或者“道德”相关的指控偶尔会打扰到卢恩，他甚至不得不多次参加听证会，并为雾礁星区治理“褐色瘟疫”不力进行辩解，但对于大多数厄里瓦托人而言，这一切并不重要。毕竟，作为热情友好的淳朴邦联公民，谁会和游客——以及他们带来的钱——过不去呢？（完）